‘小千’從樓上下了樓。此時的翠鳴萱座無虛席,人流如潮,一撥接着一撥。她本就嬌小的身子一下去,幾個亂竄便不見了身影。
她悄悄繞到了翠鳴萱的後院裡,瞧着前方假山旁邊露出了一塊玄色衣角。笑了笑走了過去。果真看見了那人側身靠着假山,雙手環胸,閉着眼眸等候着什麼的樣子。
“你怎麼沒走?”淡淡開口,聲音也不再隱藏,恢復了她一如往常輕細的聲音,柔柔的又感覺氣勢很足,十分好聽。
“等你,我想你應該不會真的去白府吧!”說到這裡,又覺得不對,再補充一句:“至少現在!”
她額首:“先回玉薌樓,我想去看看守生!”提到守生,眸子裡的光線都柔和了許多。
蕭容點頭,纏在胸前的手放了下來,直起身子嚮往前繼續走。姜雲妨在後面跟上。疑惑他是要去哪?難道也是玉薌樓?但是也沒問。
“對了。”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住腳步。姜雲妨猛然站住,頭還是輕微的撞了上去。別樣的情愫在一眼中一閃而過。
只見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一件白色蓮蓬衣,突然蓋在她頭頂,爲她遮住半個腦袋,細心的爲她將脖子處的繩索系起,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這般遮住裡面的容貌與所有,看背影到真分不出是男是女了。
“我自己來就好了。”姜雲妨暗暗嘀咕了一聲,那人靠過來的時候,微涼的氣息噴灑在她身上,如二月春風般包裹她的身軀,說不出的舒適。
也正是這舒適讓她感到彆扭。
“誰來都一樣。”蕭容低低迴應他,但是心裡卻想着她竟然害羞了,以他的角度看來,那女子帶着別人的臉皮,但是卻擁有着自己那般明亮﹑清冷如雪的眼,所有的羞怯與扭捏都映在了那眸子裡。
長長地睫毛如鵝毛般掃過下眼簾,壓制自己的害羞。
“好了,走吧。”蝴蝶結已經繫好了,他才念念不捨的轉身,似乎順勢攜住她那躲藏在斗笠下的手,溫熱溫熱的,手心都出了汗。
姜雲妨如觸電般抽手,又發覺自己的動作太大了,迎上那人詫異的回頭後,尷尬的笑了笑:“不方便。走了。”
而後也不給蕭容說話的機會,徑直邁開步子。
兩人同路走在街道上,倒是不惹人注目。喬裝打扮之後,兩人在茫茫人海中也算是普普通通的那種。
這還是這麼久來,兩人第一次單獨走在街上,一時間氣氛莫名的微妙了起來。蕭容故意落後半步,讓姜雲妨走在前面,有意無意的瞧着她廋廋小小的背影,在人海中穿梭,與人擦肩過背。
“從翠鳴萱到白府至少也要一個時辰,從翠鳴萱到玉薌樓來回也才需要一個時辰。”他在後面嘀嘀咕咕的,聲音不小,卻好像是故意要讓姜雲妨聽見。
瞧着前面的人兒點了點頭,他才把步子邁的大了一點,與她並肩而行:“不如,我們先逛逛?”
姜雲妨身子一滯,停下腳步。斗笠下的容顏看不清楚,掩藏了她現在的表情。
許久:“我沒那麼多時間在此處停留。”她寧願把多餘的時間拿來陪伴孟守生,也不要再這個時候,頂着尷尬的氣氛陪蕭容逛街。
“那今晚,你出來嗎?”再問,臉色似乎沒有方纔的好。隱隱黑沉了下來。
她繼續前進,與此同時搖了搖頭。視線拉長,在形形色色的人羣中飄散,並沒有落在任何一個視點上。
蕭容沒有再說話,靜靜地與她同行。
兩人即將走到玉薌樓時,正在不遠處一座橋上,橋下右手邊有一個攤位,擺放着各種精緻的飾品。擺賣的人是一箇中年婦人,慈眉善目,那些飾品也是美極了。
姜雲妨站在橋上瞧了許久,但是沒有走過去。蕭容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輕笑一聲,想罷,攜着她走了過去。
“想買什麼?”
姜雲妨掙脫他的手,目光一直瞧着那上面擺放的一個銀色長命鎖,那鎖子上帶了三個小鈴鐺,十分好看。
色澤光亮,在不大的陽光下也是閃閃發光的那種。
“公子,看看吧,喜歡什麼?”中年婦人笑嘻嘻的等待倆人開口。
蕭容循着她的目光捕捉到那長命鎖,微詫:“你喜歡那個鎖?”
瞬間被戳中,姜雲妨擰了擰脣,壓低聲音只供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開口:“只是想送給守生。”希望他能長命百歲,一聲安康。這是她的願望,不想看到一個孩子陷入紛爭之中。
“這個長命鎖,我要了。”蕭容立刻將那長命鎖買了下來,交到她手心,寄予一抹寬慰的笑容:“下次想要做什麼就做吧,別等了。”
姜雲妨羞了羞臉,瞬間把腦袋埋的更低。她剛纔猶豫只是因爲怕自己沒有資格祈禱孟守生長命罷了。
但是當看見自己手中閃着白光的長命鎖,她意外覺得有一股暖流淌過心間。
兩人進入玉薌樓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孟守生,那孩子在於憐的懷裡睡得十分香甜,於憐則是在案桌上一邊哄着他一邊算數記賬。
看見姜雲妨兩人進來時,把毛筆放在筆枕上。
“小姐,你來了,事情順利嗎?”
“嗯,阿生睡了?”
“是啊,也纔剛剛睡着,這孩子昨日離了你之後,鬧騰了許久呢!”笑意綿綿,抱着阿生來到姜雲妨面前,粉嘟嘟的小男孩長着櫻桃小嘴呼哈呼哈着輕氣。
“他是孟家的最後一人,出生的時候極少有人知道,畢竟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孩子出生的喜訊都不能公佈,滿月酒自然也不會是父母辦了。所以白瑾妍很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若是知道了,只怕是會想盡一切毀了他。”
姜雲妨一邊說着,一邊從腰間掏出方纔那塊長命鎖,放在指尖細細摩擦。眸子裡的情緒千變萬化。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小姐還是小心的好。”於憐忍不住提醒,她很清楚白瑾妍的爲人,那人任何關於自己敵人的風吹草動,都能第一時間知道,並想方設法的估量接下來怎麼對付。
“是啊,沒有不漏風的牆,”姜雲妨呢喃,將長命鎖小心翼翼的掛在孩子的脖子上,十分寵溺的摸着孩子纔出青茬的腦袋。
“那麼接下來,有很多地方可能需要牽制白瑾妍,但是對她確實有點棘手,所以,”她看向蕭容,欲言又止。
“殿下前幾天說的我,可還算話?”
蕭容擰脣:“自然。你說我需要做什麼?”
姜雲妨應了聲,壓低了聲音說出接下來的計劃。而後一切準備完成之後,姜雲妨才離開了玉薌樓,借用小千的容貌繼續回到了劉小二身邊。
玉薌樓
劉小二等了許久,都不見得小千回來。在屋子內坐立不安,乾脆站起來來回跺步。一想到那個葉容把門口自己的人打得那麼慘,就一陣心悸。還有關於孟家的事,他有自知之名。那件事雖然與他沒多大的關係,但是也是他直系造成的。
若是上了衙門,他就死定了。
“老爺。”姜雲妨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還是那般嘶啞。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外面的倉皇而來。
“老爺。”她眼圈有點紅腫,眉頭焦急。
劉小二激動之下又覺得不對勁,疑惑問:“怎麼了?情況怎麼樣?白瑾妍呢?”
姜雲妨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抓着他的長擺,哭訴道:“老爺,白小姐她,她把我拒之門外了,而且還派人將小的打了出去。”
“什麼意思?”劉小二懵然,彎腰攙住她的手臂,真的是纖細的不像話。
她低下頭,哽噎出口:“小的本來是要去她府上找她,卻被人拒之門外,而後小的說有事找白小姐,也確實是見到了她,可是當小的表明要白小姐幫忙時,白小姐卻拒絕了小的,她似乎,似乎不想幫忙。”
“不想幫忙,是什麼意思,她怎麼能不幫忙?”劉小二不敢相信,向後踉蹌幾步,失了魂一般。
“難道是?”劉小二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雙目睜得的。思緒被牽引着回到了之前,在姜雲妨從姜府跑了的那天下午,白瑾妍上門找過他。
當日白瑾妍找上門來,說着姜雲妨跑了,沒有抓到人。也不知道姜雲妨的下一步是怎樣的,希望劉小二先下手爲強,去公堂上指證姜雲妨。但是那樣的話,劉小二可能會被反咬一口。
也是因爲如此,劉小二拒絕了她。但是白瑾妍並沒有放棄,她說不能忽略姜雲妨會反咬他的可能,所以,安全起見,希望劉小二第一時間指證姜雲妨是主謀,他是同夥。這樣姜雲妨逃不了,而她白瑾妍會暗中將劉小二救出來。
這樣的計劃,劉小二自然也是不樂意,自己認了罪,老母知道了,會怎麼想?
最後白瑾妍勸他無果,憤然離開,走之前還給他放下狠話。說希望看到他想通的那天。若是執迷不悟,最後他會怎麼樣,她都不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