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前,一直侯在桔子牀邊的姜雲妨寸步不離的照顧着,眼裡的擔憂始終沒有化解,不知是被室內的溫度所致還是被心情所致,她的額前密佈汗珠。桔子躺得很不舒服,眉梢始終沒有撫平。
夜幕中皓月隱入雲層,屋子內只有泛紅的燭光,點點滴滴打在桔子的小臉上,增添些許紅光。
不過一會,姜雲妨正爲桔子換上涼帕,桔子嗚咽一聲,勿得睜開眼,剎那間,在姜雲妨眼中,她的眸子沒有一絲光彩,空洞的嚇人。當看到姜雲妨擔心的神色時,那空洞的眸子彷彿有什麼涌了上來,很快便出現一絲亮採。
“小……姐……”虛弱沙啞的聲音低低地在房間內響起,雖然小如蚊音,但在寂靜無聲的房間中聽得異常清晰。
姜雲妨此時才鬆了下眉頭,眼裡夾雜着欣喜,後苦澀的笑了笑:“你受苦了。”
若是她早點找出疑點,也不會讓桔子受這般痛苦。不過果然還是桔子最貼她的心,就算她毀了容蒙了面,她還是一睜眼便認了出來。
桔子扯了扯乾裂的脣,眼裡看不出笑意,只有無盡的疲憊:“果然還是在……做夢。”話落又瞌上眼簾。
這半個月來她每一天經受不同的折磨,腦海中唯一的信念便是能再看小姐一面。但看着眼前發黑的地牢她便覺着那是奢望,但即使是奢望都撐着最後一口氣,就怕有人用她的屍體拿去陷害小姐。
那些人心腸歹毒。她不想成爲傷害小姐的刀刃。
姜雲妨怔愣原地,勿得咬緊下脣抱着桔子痛哭了起來,這還是重生以來第一次哭了出來。她身份尊貴,卻勢單力薄,想着以自己爲餌至少身邊的人會少受些傷害,但現在看來是她太天真了。
復仇的道路必定橫屍遍野,狠不下心,永遠也拔不出痛苦的深淵。逆天改命,她身邊的人的命運也被改變,她要勝利,必須要贏得變化。
一旁的阿嵐也聊表難過,門外的孟青玄望着昏暗的院子裡,目光拉長。這樣的人難怪身邊的人都那般護着她。相比下來她確實比一般人有血有肉的多。冷只是爲了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也難怪纔跟了她沒多久的阿嵐也誓死爲她效忠。
回憶結束,姜雲妨幽幽嘆息,今天真是乏累的一天。臉頰上的傷口也抽搐的疼,可能是今天出汗太多的緣故,把藥都洗刷透了。只怕不好生處理,容貌就真毀了。
阿嵐走在她旁邊察覺那眼中有些痛苦的神色,擔心詢問:“小姐不舒服?”她猜測可能是因爲臉頰疼痛的原因。
姜雲妨咬緊下脣,搖了搖頭。待回到承歡閣時,才吩咐阿嵐去打盆清水,再找來玉脂凝霜糕,那是非常靈效的外傷藥,是上次老夫人從宮中帶回來的。給每個房送了一個,大房的送給了雲妨。
清水打來後,姜雲妨才緩緩撤下面紗,那粉嫩的臉頰上傷口變得更加紅腫,看起來有些猙獰。將那清美絕倫的容顏毀的一塌糊塗。一旁看着這一幕的阿嵐心驚肉跳,容貌對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來說是何等重要,竟然毀成這樣。
用乾淨的絨帕蘸上清水,阿嵐細細的爲她擦拭臉頰上紅腫的傷口,涼涼的清水浸透傷口,壓制了些灼熱感,舒服了些。姜雲妨這時的表情才表現得舒適許多。
傷口清洗後,正打算用上藥膏,誰想大殿的門被人大打推開,姜雲妨和阿嵐皆是一驚,兩人錯愕的表情在燭光下顯露無疑。而推門而入的正是衣着整潔的王氏。
從將孫氏的事處理後,本來想找雲妨談一下她臉的事,怎知這人剛回來就出去了。她在家裡等了整整一個下午,一直到俄三更半夜都是和衣而眠,只等着這人回來後,第一時間問清楚。
畢竟現在的姜家發生的事關係重大,就怕姜雲妨做出什麼極端的事,傷了她自己。
而方纔便聽到守衛來報說她回來了,當下起身直奔而來。走到門前見燈火通明,還聽見裡面細微的水聲,便等了一會後,思量一下才選擇推門而入。爲的是來個措手不及,看看自己女兒究竟搞什麼名堂。
不想撞見的竟然是自己女兒呆坐在凳子上,而一旁的阿嵐手中正要從那玉瓶裡取出膏藥。只見姜雲妨右邊臉頰上那道猙獰的傷痕,霎時一口氣便提不上來,愣愣在門口暈倒。
姜雲妨喚了聲母親,從凳子上瞬間跳起衝了過去。與攙扶着自己母親的丫鬟們一同將人扶進內室,放倒在牀榻上,半身坐着。
弄好後,姜雲妨支吩王氏的丫鬟們先行下去。之後坐在牀邊等待母親的醒來。阿嵐在一旁爲她抹藥,那藥膏冰冰涼涼很是舒服。也壓制了細微的痛感。藥上好後,她又重新戴上面紗,這才見到王氏幽幽轉醒。
“阿妨啊,爲娘怎地做了個噩夢?”王氏半醒,隻手扶着額頭,將身子往上挪了一分,定了片刻,目光霎時睜大,盯着姜雲妨帶着面紗的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捂着胸口:“你那臉究竟是怎麼回事?”
姜雲妨身子前傾,雙手覆蓋在她放在被褥上的手,寬聲安慰:“母親莫急,聽雲妨好生說來。”
王氏怎能鎮定,回握着她的手,力道緊促,抓得姜雲妨有點疼,但面上沒有表現出來。
“爲娘怎能不急,女兒家面向最爲重要,你這好生生的容貌變成這樣,你讓我……讓我怎麼給你祖母說去?”只怕說出來她祖母得當場萼了。
雲妨擰眉,搖了搖頭,神色十分認真:“母親可要瞞着祖母。這傷口新鮮,清洗及時,且口道淺,不過幾日便能癒合。有那凝膏,不會留上痕跡。”
聽此,王氏纔算寬慰許多,無奈搖頭,那表情生向要哭了般:“只是這需要的時間不是一天兩日,你不可能半月不見祖母吧?”不見才引人生疑。
姜雲妨聊表惋惜:“恐怕也只能如此。
雲妨毀容之事也只有少許人知道,且不會傳出去,母親大可放心祖母那邊,不會傳入她的耳目。”皇上太后那邊也知輕重,自然不會傳出去,所以她也放心了些。
王氏姑且不提這事,問了雲妨這傷從何而來。雲妨只道一個毛手丫頭無心之過,卻被陛下處死了,連同那丫頭的主人也不得善終。王氏哀嘆帝王無情,對蕭音更加敬畏,只怕哪天姜家也是被帝王無情拋棄的對象。
姜雲妨聽到這隻隱了隱眼裡的戾氣。想起前世,心裡寒了又寒。
王府
書房燈火通明,一道斜長的影子被拉至書架。大門緊閉,唯有那扇窗子窗開着,透進徐徐清風。蕭容一身玄衣坐在書桌旁,提筆在一張紙上寫着什麼,字體勁道濃厚,字樣龍飛鳳舞,看着瀟灑極了。
大門被輕輕推開,那股子熱氣如潮水般涌進內室,爲清冷的房間鍍上熱氣。
一身黑衣的天涯走到他身旁,勿的跪在地上,神色凝重,銀牙撕磨着下脣。
蕭容停住筆,漆黑的眸子緊盯着她,腦海中浮現不詳的預感。
久久才聽見她微有些吞吐的聲音:“殿,殿下,屬下打聽到王妃她……”
“她怎麼了?”幾乎是下一秒便接上了話,話語中輕微的急促。
“王妃她可能被毀容了……”明顯話還沒有說完,只聽蕭容手中的毛筆啪嗒一聲落在紙上,化開一道絢麗的花朵,在咕嚕嚕滾到桌下掉在地上。天涯隨之心臟都提到了嗓眼。卻不見蕭容臉上是何表情。
低着頭的她看見那隻修長的手伸到地上將那毛筆捻起,雖看不到神色,但見那沉穩的動作便知他現在的神色並不難看。
“經過。”淡淡的兩個字傳入耳蝸,天涯敘敘道來,她也只是聽到個大概,隨後還去皇宮打聽,也只是在御藥房聽到一些詳細經過,覺得那受傷的過程疑點重重。
果真蕭容聽來便凝起眉宇,勿的冷笑,細細磨牙:“好一個誤傷。”
他頓了片刻,將毛筆從手中拋出,不偏不倚的拋進筆管中:“來人。”喚了聲,一抹黑影霎時出現在兩人中間,待看清已是單膝跪地,一身黑衣,蒙面看不清模樣。
“查,這件事沒那麼簡單。給本王查個水落石出。”蕭容的聲音聽着有幾分憤怒,氣勢逼人。讓天涯也是聞之心顫。
那人領命,身形一動便消失在房內。
若真是那丫頭不小心把碗拋出去,按理來說碗在未落地前還是安然無恙的,碗棱都是圓角,又怎會將姜雲妨的臉劃傷?那只有兩個解釋,第一,碗在拋出去前便碎了,但這很容易被察覺,所以只能是碗完整的拋出去,被人使詐半空打碎;第二便是根本與碗無關,而只是以碗做掩護,用了其他手段將姜雲妨的臉劃傷。
不論怎樣,這一次這幕後主使可背了兩條人命,且還傷了他的雲妨,他定不會放過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