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鬧騰了半天之後,白老爺已經筋疲力盡,踏着金黑皮靴回到自己府上。門口的丫鬟小廝趕緊忙活了起來,爲他準備午膳與熱水擦臉。
弄完一切之後,清爽了不少,坐在圈椅上,把自己身體所有的力氣都椅子上,身子倒是比較枯廋,卻還是讓椅子吱呀吱呀響了幾下才安靜下來。
外面的天色陰了下來,如今的氣候也快入秋,院子裡的幾棵大樹葉子泛起夕陽黃。
“老爺,小姐來了!”橙衣丫鬟乘上一盞清茶,放在他手邊。畢恭畢敬通知一番。
仰着腦袋的白老爺睜開假寐的眼,嘆出一口濁氣,擺擺手:“讓她進來。”
在外面一襲白衣入眼時,他直起僵的骨頭,雙眼圈下是濃濃的黑色。
白瑾妍睨了他一眼,徑直找了張椅子坐下,坐姿端莊,大氣,神態自若。模子雖不是絕色,卻姿容端莊,看着舒服。
“爹爹可把人抓了?”淡淡開口。玉蘭指尖捻起自己胸前一攥青絲,細細環繞指尖。
暴風雨前來的寧靜。白老爺抽了抽眉角,靜了半晌。似乎是在集中自己因爲疲憊而渙散的精神。
許久之後,猛然一掌拍山案几,聲音波濤洶涌而來:“抓了?哼。都是你說的,你不是說她不會跑嗎?我去了之後,人早就不見了,你作何解釋?”
她轉動髮絲的動作停止,淡淡挑起眼簾,眸中一閃而過的鄙夷。一閃即逝:“父親何必動怒。你抓不到人,還要遷怒與我?”
她沒有詫異,因爲已經詫異過了。在滿城姜雲妨的時候,她就耳染了消息。
還以爲那個女人會跟姜家共進退,沒想到關鍵時候還是選擇跑了。雖然是明智的選擇,卻更讓白瑾妍感到心慌。隱隱地不安。她怕像姜雲柔那一次,姜雲妨依舊會準備齊全,捲土重來。
“你……哎,罷了。”白老爺想要動怒,還是懨懨地壓了下去。鐵拳放在案桌上,臉色陰沉。
他現在需要白瑾妍的協助。不能反目。
白瑾妍吐了吐氣。站起身,挪到白老爺身側,爲他按揉肩膀。一副好女兒姿態。嘴邊掛着溫和的笑:“父親莫急。我們還有機會!”
白老爺拾回信心,小心翼翼地對上她的眼睛,不像是說謊。
“什麼意思?”
“聽說父親帶回來了個有趣的人!”白瑾妍笑道,雙眼眯起,狡黠從眼中流露。
“你是說那個死丫頭?”白老爺訝異,似乎明白了白瑾妍那番話的意思。
白瑾妍淺笑點頭,以此表明意思。而後徐徐道:“那是姜雲妨最爲信任與喜愛的丫鬟,她不會見死不救。若是說她真的鐵石心腸也無礙。我們還有一顆棋子還沒用呢!”
“誰?”
停了許久,不輕不重的三個字從口中:“劉小二!”
第二日,卯時一刻。街道上蒙上了一層水霧,街邊稀少有人早賣。天邊露出的魚白肚皮都顯得不是很真切。
劉員外的府邸處於城西邊緣處,地段不是很繁華,但是宅院倒是非常大,青瓦紅巖,門頭大氣、繁複。門口的兩個家庭坐在臺階山叨嘮着什麼。
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裡面走出一個灰衣白麪小廝,瞧了兩眼門口蹲守的兩人,淡笑點頭。
守衛也回以一個笑容,見他勒了褲腰帶,腰帶上的荷包看起來鼓鼓的,便打趣的問了聲:“小千哥,你這是給老爺去買美人呢?”
被稱爲小千的小廝嘴角抽搐,訕笑着擺擺手:“說什麼呢,還是老樣子,那姑娘……唉,罷了,我還是去處理下這件事吧,免得冤家找到老爺身上。”
話語間,兩位守衛的臉色都青了,呵呵假笑兩聲,送走了他。
素來這劉員外好與美色,良田,強搶民女這些事做的多不勝數。但是也會有誓死不從的,因而下場可能會很慘。若是真出了什麼事,他這個下人便起了作用去解決。
而正在昨天晚上,許是劉員外近日心情不好,一個錯手,把城西一個小商人家的女兒玩沒了。今日他小千就要按照老辦法去解決這件事。
劉員外府上離城西不是很遠。他自小是個粗使僕人,腿腳利索,這三十公里的路程不在話下。走了一個半時辰的樣子,便到了目的地。
如今身處較爲偏僻的巷子內,兩岸沒有嫩葉的柳絮忽悠忽悠的晃盪,撩撥一江綠水,漣漪循環遞減。
眼前不是很高的院牆聳立在他面前,還能看到半截院子內的青瓦紅巖。不是什麼大氣人家,這門頭自然十分簡單。門口也只有一個半老僕人抱着雙臂蹲在門口打盹。大陰天的鼾聲如雷,可見庸俗。
“哎,醒醒,老管家,該起來了。”小千推了兩把那人,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也就罷了,杵在那琢磨了片刻,悄悄湊到他耳邊,聲音不大,卻極爲尖細的叫了一聲:“哎呀,誰掉錢了,十兩銀子呢,誰的啊!”
這話才吼了一般,剛還鼾聲如雷的半老老頭,猛地睜開豆粒小眼,四處亂飄,烏紫的嘴裡嚷嚷道道:“在哪在哪?是我的,是我的。”
人跳起來時纔看見自己面前何時多了一個清廋的白麪小子。
“哎,終於醒了啊!”小千嗤笑,輕蔑的瞧着他手忙腳亂時那般滑稽的樣子。 Www● ттκan● c o
管家這才發現自己被人了,一時間尷尬不已,而後訕訕道:“如果沒記錯,你該是劉員外身邊的人吧?怎麼今日來找我家老爺的?”
小千收斂上輕蔑的目光,偷偷摸摸的湊到他耳邊,手上還一邊動作,去把管家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放了一袋銀子。沉甸甸地相互碰撞還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事是這樣的,還勞煩管家轉託你家老爺,你家小姐呢深得我家老爺喜歡,過幾日打算送小姐出城,去一個世外桃源遊玩,只怕是暫時不會回來,所以老爺吩咐我給你家老爺敬敬心意。讓你家老爺也放放心。”
老管家細細咀嚼他的話,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手上的重量已經把他的理智沖刷了七八分。當即也沒怎麼在意,手下了銀子,笑嘻嘻的回答:“劉員外真是客氣了,小姐有劉員外照顧,我們家老爺一定放心!”
小千呵呵兩聲,沒有說下去。寒暄一陣之後,也就道別了。沒有打算進去親自見見這院子內的老爺。
離開那裡之後,小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老管家的視野,他隨着灰濛濛的天色陷入了另一條巷子之中。走着走着,嘖嘖兩聲,拍了怕自己的手心。那上面沒有什麼髒東西,卻讓他露出嫌棄的表情。
“切,老東西,見財眼開。連自己家的小姐都不看看就相信別人的話,蠢貨。”忍不住謾罵幾聲,才通了自己的氣。
他不喜歡劉員外,但是也不喜歡其他人,人對他來說就是虛僞的,可信的時候則信,不可信的時候則不信。
“哎,唉,小哥,請留步,小哥。”正在他想入齊齊的時候,身後不遠處傳來急切的呼喚聲。
小千停下腳步,轉頭循聲望去,是一個與自己身形相仿的少年小跑而來,手裡似乎攥着什麼。
那孩子脣紅齒白,模樣生的清秀。跑來的時候,那整個眼睛似乎都在發光。聲音也比較纖細的感覺,若不是一身男裝,他當真以爲是個女孩。
“小哥,小哥,你的東西掉了。”那孩子跑到他面前,撐着膝蓋大口大口,並把他手中緊攥的荷包遞到他眼下。
小千這纔回神,在自己腰間一陣摸索,確實不見自己的荷包。詫異之下感激的接過東西,並道了謝。
“哈哈,還真是我的東西,多謝你了兄弟。”
“小哥客氣了。只是方纔小弟聽說小哥是劉員外的人?可是真的?”那孩子呼吸平緩了下來,用髒兮兮的袖子擦拭自己額頭上冒出的細汗,天真而又好奇的開口問。
“是啊。”小千脫口而出,又停住接下來的話。他爲何要老老實實的回答一個孩子的話?想即,打算離開,那孩子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哎哎,小哥,等下。其實吧小弟一直很喜歡劉員外的,所以若是小哥是劉員外的人,不知能不能給小弟講講關於劉員外的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像都在冒光,讓小千挪不開目光。
“不行,我們下人是不能透露老爺的事的。”小千拒絕。奈何是抓不掉在自己衣袖上的手。
那孩子看起來有些失望,唉聲嘆息了半天也沒放手,過了許久之後,又來了精神,笑嘻嘻的差點沒跳起來:“那小哥可不可以告訴你關於你的事?你和員外肯定有很多開心的事,這樣不算是在透露劉員外的事了吧?”
小千疑惑,上下打量了下這孩子,看着天真無害的樣子。但是動機讓人浮想聯翩啊。
“你爲什麼對老爺這麼感興趣?”他可不記得劉員外是個好人。正常的人一般都會避而遠之。這個孩子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