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知道阿蓁看書的時候喜靜,不愛被人打擾,所以徽娘坐在門口處繡花,而小蓮則把院子裡的花卉拾掇一下。
小蓮看到清水的腦袋在大門處晃動了一下,然後又躲了起來,她對阿蓁打了個手勢,阿蓁也瞧見了,想了一下,微微一笑,招呼小蓮過來,輕聲道:“她大概是來問王妃賞賜了些什麼東西給我,你只管告訴她,我這些東西價值超過一萬兩。”
小蓮眼底閃着問號,不是說錢財不可露眼嗎?告訴了她,她指定是要回去告訴夫人的,到時候怎知道夫人會做些什麼?
阿蓁柔和地拍着她的手背,“去吧!”
小蓮應了聲,拍打了一下裙襬上的塵土,便走了出去。
“怎麼了?”小蓮見清水眼睛紅腫,急忙便問道。
清水揉揉眼睛,勉強笑了一笑,“沒事,想找你說說話。”
小蓮拉着她走到湖邊,有些義憤填膺地道:“她是不是又欺負你了?你臉怎麼了?她還打你了?”
清水蒼白一笑,“沒事的,習慣就好,你轉告七小姐,讓她看好她的首飾,她要謀奪七小姐的首飾。”
“什麼?”小蓮大吃一驚,“可七小姐有什麼首飾啊?就是有,那也是王妃賞賜的,她憑什麼啊?”
“她讓我來探聽七小姐的首飾價值多少,若我沒能問到,鐵定被她打死!”清水悽然一笑,“無所謂了,你回去告訴七小姐,讓她注意就是。”
小蓮嘆息了一聲,“下人也是人啊,怎地就當狗一樣欺負?你還是她的親戚呢。”
“窮親戚算什麼親戚?她與禮部尚書夫人也是遠親,你沒看她上趕着要跟人家攀親戚嗎?用利用價值的纔是親戚,我只是她手底下使喚的丫頭而已!”清水這句話,道盡了人情世故,聽在小蓮耳中,不免有些悽酸。
小蓮難過地看着她,想了一下,道:“王妃賞賜給七小姐的,都是稀罕品,價值多少,我不知道,但是聽七小姐說過,起碼超過一萬兩,你只管回去告訴夫人,免得捱打。”
清水神色有片刻的凝滯,她的苦肉計只是爲了讓小蓮同情,但是當她真的同情她把她要知道的事情說出來的時候,她的心竟有些難過。
她知道,她可能要失去這個剛剛建立感情的朋友了。
只是,在這種高門大宅裡,又怎需要朋友?
她帶着滿腹的茫然回去了,把小蓮說的話轉告了梁氏,梁氏顯然對她的回覆不太滿意,因爲,她要知道首飾盒裡到底有什麼,她好估量價值,並且,她要知道首飾盒擺放的地方。
她不會天真的相信小蓮說價值超過一萬兩便真的超過一萬兩。
但是,不管如何,這個首飾盒,她志在必得。
“夫人,您說把耳環還給婢子的……”清水見她遲遲沒有給,便怯怯地問了。
梁氏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我幫你放着,等你日後嫁人的時候,自然會還給你的。”
清水愕然,觸及她嚴厲的眸色,她便知道,這耳環以後都不會回到自
己手中了。
她臉上來不及做任何表情,梁氏便下令道:“去請舅爺過府,我有事要找他!”
清水應了一聲,拖着不情願的腳步出去。
梁氏口中的舅爺,便是她的親弟弟樑中天。此人早年的時候遊手好閒,眠花宿柳,欺行霸市,前年樑老爺花了一大筆的銀子在衙門爲他謀了個差事,在劉捕快手底下做事,只是不到一個月便被大人踢走了,氣得樑老爺幾乎吐血。
在衙門雖然幹不長,可也認識了衙門的一些兄弟,平日裡沒事就吃吃喝喝,用他的話就是聯繫感情以後有大用途。
出來混的人,多少跟黑道也有些來往,因着他花錢大方,所以市井流氓小飛們,都愛他跟混,漸漸的,混出了個名堂,加入了漕幫,做了個小頭目,手下也有一幫兄弟,幫襯着樑家把生意做大,樑老爺也算是老懷安慰了。
樑中天在傍晚的時候來到獨孤家,一身土青色綢緞衣裳,腰間繫着漕幫小頭目專用的青色腰帶,一把彎彎的匕首插在腰間,這樣大熱的天氣,腳上蹬着一雙小羊皮靴子,鞋頭有些泥濘塵埃,卻難掩他霸氣的架勢。
他一屁股坐在梁氏的搖搖椅上,翹起了二郎腳,嘴巴咧開,露出兩排因長期吃檳榔而黃黑的牙齒,下巴微微揚起,“姐,專程叫我過來,什麼事啊?”
梁氏示意清水出去,然後把門關上。
樑中天見她這樣小心,便知道有要緊事,遂正色地問道:“是不是獨孤平那傢伙欺負你?是的話你告訴我,我削了他。”
梁氏白了他一眼,“胡說,你姐夫怎會欺負我?他對我好得很。”
樑中天不屑地道:“得了吧姐姐,你跟你弟還說什麼假話?他對你好?對你好就不會老是往府中領女人。”
這話戳中了梁氏的痛處,她神色一凝,道:“休要回去亂說,我今日找你來,是有要緊事的。”
她在樑中天耳邊說了幾句話,樑中天嘿嘿笑了一聲,乜斜了她一眼,“得了吧,姐姐,你缺錢就跟弟弟說,多了沒,一百幾十兩總還是有的,你打那小賤人的主意做什麼?她能有什麼值錢的首飾?她的東西都是你給的,給了多少,你自己不清楚麼?”
梁氏冷冷地道:“若是我給那些,我要來做什麼?還說自己消息靈通,莫非不知道她前些日子誤打誤撞救了平南王妃,平南王妃賞賜了她好些珍品嗎?”
樑中天還是有些不在乎,“得了吧?就算賞賜,能賞賜些什麼好東西給她?一個小丫頭,百十兩就打發了。”
梁氏從櫃子裡取出那副碧璽耳環,遞給樑中天,“這是她打賞給清水那丫頭的,你看看值多少銀子?”
樑中天到底還有些見識,取過耳環瞧了一下,怔道:“這是宮廷物品,黑市大把人回收,價格奇高,這耳環起碼能賣到二百兩。”
“聽清水說,王妃賞賜了她一個首飾盒的首飾,件件名貴。”梁氏淡淡地道。
樑中天沉默了,眼底有一抹興奮在竄起,逐漸亮了起來,他從懷中掏出一小塊檳榔放
入口中,咀嚼了一下,道:“行,咱今晚就動手!”
他擡頭看着梁氏,狡猾的笑意在眼底蔓延出來,“姐,有言在先,我可以不要,可我那幫兄弟的跑腳錢可跑不了。”
“行,到時候給你五百兩,分給他們吃茶,行了吧?”梁氏翻翻白眼道。
樑中天嘿嘿笑了一聲,“五百兩,姐姐啊,您這是打發乞丐呢?你們獨孤家也算是有錢人家,出手這樣低,就不怕壓了您的身份?”
梁氏發恨地道:“往日裡姐姐少關照你嗎?這一次我鋌而走險,你以爲就是貪圖那點銀子使用嗎?我是有大用處,若湊不出這一萬兩銀子,你就等着給你姐姐收屍吧。”
樑中天怔了一下,“此話怎講?還有人敢欺負我樑中天的姐姐?是不要命了嗎?”
“是啊,人家就是欺負我了。”梁氏沒好氣地道。
“是誰,說與我聽,我擺平他,然後那些首飾對分!”樑中天道。
“逍遙王爺!”梁氏牙縫裡蹦出幾個字來,炸得樑中天當場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纔看着梁氏道:“姐姐啊,你是怎麼得罪那祖宗的?別看他往日屁事都不管,可這人心黑得很,出手也狠!”
梁氏遂把醉月樓的事情說與樑中天聽,樑中天聽之後,道:“那是沒有法子了,這筆銀子你只能給,這個虧你只能吃!”
“醉月樓背後的老闆,真的是逍遙王爺嗎?”梁氏問道。
樑中天道:“他是剛接手的,就是起火之後,從沈家手中接過醉月樓,花了多少銀子我不知道,但是聽說出手挺豪爽,沈家倒是心服口服地把醉月樓轉手給他的,那老鴇蘇媽媽,原先是沈老闆的外室,如今還繼續打理醉月樓!”
“弟弟,情況你知道了,姐姐什麼事情都不瞞你,坦白說,現在你不幫我,就沒有人可以幫我了,所以,銀子多了我不能給你,幾百兩還是可以的。”
“咱姐弟一場,說錢就傷感情了,我也說了,不是我要,我的兄弟可是冒着掉腦袋的危險去幹這營生,而且也不是一個人可以做,所以,三千兩,少了不幹!”
梁氏咬牙切齒地看着樑中天,“這有什麼危險?那丫頭那邊也沒什麼護衛,我也會調開陳教頭,讓你們好下手。”
“姐姐,不必再說,給句爽快話,三千兩,給就做,不給就罷了!”樑中天已經是人精了,過河怎會不溼腳?
梁氏只得答應,道:“抓緊時間,今晚就行動,記住,乾淨利落些,莫要傷了人命,傷了人命官府勢必要追究的。”
“行,你還信不過我嗎?”樑中天笑嘻嘻地道:“先付二千兩訂金,否則我那些兄弟不做事!”
“你還怕我賴賬不成?”梁氏氣結。
“哪裡會怕你賴賬?只是你要使得動人家做事,總得先給甜頭吧?再說了,那首飾鐵定可以拿到手,你怕什麼啊?”樑中天道。
梁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這個破落戶,一點姐弟情都不念!”這樣說着,卻也只得動手去數銀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