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倆說着閒話之際,有內侍急匆匆地進來,連禮都沒有行,便直接走到皇太后耳邊,低語了幾句。
冷逍陽眸光一飛,神色也變得冷凝起來。
內侍說了幾句,皇太后臉色都變了,久久回不過神來。
“怎麼了?”蘇嬤嬤見她這樣,連忙問道。
皇太后揮手,示意內侍出去,勉強笑了一聲,道:“沒事!”
內侍退了出去,蘇嬤嬤急忙跟出去問了,進來的時候,嘴脣在一個勁地哆嗦,“要不,奴婢去看看?”
冷逍陽擦了一下手,坐在皇太后身邊,輕聲道:“這麼多年了,您還不習慣嗎?沒什麼好難過的。”
皇太后迅速擡頭,“你早就知道?”
“嗯!”他輕聲點頭,“我知道!”
他握住皇太后的手,她的手很冰涼,他彷彿是握住了一團冰塊,直透心窩的寒冷。
“你來這裡,就是怕哀家想不開,是不是?”皇太后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又淺淺地笑開了,“哀家沒事,像你說的那樣,早就習慣了。”
隆馨還不知道什麼事,見兩人對話奇怪,遂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小女孩不要多事!”冷逍陽打發她去,“你出去玩兒吧,今日這麼多青年才俊入宮,你不出去露臉,躲在這裡做什麼?說不定,你出去走一圈,會成就一段大好姻緣呢。”
隆馨瞪眼看他,哼了一聲,扭身出去了。
隆馨一走,皇太后急忙吩咐蘇嬤嬤,“快,出去打探一下,他們傷勢如何。”
“行,您莫要着急,到底是親兒子,親弟弟,應該不會下狠手的。”蘇嬤嬤的聲音有些蒼白無力,她明白,一個人若連自己的母親都可以下手,便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不必去了。”冷逍陽淡淡地,“他的人在那邊,就是去了也打探不出什麼消息來,不過皇祖母放心,獨孤蓁在那邊,會沒事的。”
“真的?”皇太后手指微微顫抖,卻是不能夠篤定,“他這是爲什麼啊?”
她的問話,顯然不是問冷逍陽,其實她心中有數的,內侍來報的消息,已經是最全面的了,她的人,一直都有留意那邊,所以,他爲什麼動手,她心中有數。
冷逍陽自然也知道,所以並沒有回答,只是一雙眸子,冷得仿若數九寒天裡的冰潭,泛着熠熠寒光。
蘇嬤嬤心裡難受,轉身抹了一下淚水,今日,本該是很高興的,親貴大臣攜眷入宮賀壽,子孫齊集,百鳥來賀,短暫復明,母子倆人也似乎有些冰消雪融的跡象,除了長公主因病沒有來算是一個遺憾之外,今日幾乎就是完滿的了。
但是,爲什麼偏偏,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皇太后沉默了良久,堅持道:“蘇嬤嬤,去末央宮那邊候着,哀家要知道第一個消息。”
“是!”蘇嬤嬤應道,轉身出去了。
“皇祖母,不必太過擔心,相信獨孤蓁!”冷逍陽輕聲道,他眯起眼睛,眸子裡流淌着一種大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緒。
若今日不是皇祖母的生辰,他怎肯回來?厭煩得很,這皇宮的爭鬥沒日沒了,真的一點趣味都沒有。
“嗯!”皇太后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快,去找阿蓀過來,千萬不能讓她知道這個事情。”
冷逍陽道:“好,我馬上過去,您也不要太擔心,我讓諾水進來陪您。”
“不用,哀家想一個人靜靜。”皇太后嘴角浮起一個蒼白的微笑,“你也不必擔心皇祖母,這些年,皇祖母什麼沒經歷過?這算什麼呢?大風大浪都來了,如今這些,算不得什麼了。”
冷逍陽眼底閃過一抹痛楚,旋即消失。
他趕了去庭閣那邊,卻已經太遲了,阿蓀已經知道了。
平南王本來是趕了紫衣過去的,紫衣帶着一雙紅腫的眼睛,哪裡敢過去見阿蓀?只得躲在末央宮外,靜靜地等候消息。
倒是昭貴妃回去之後,跟阿蓀說他們在校場那邊好生無聊,一羣人好勇鬥狠的,一點都不好看。
阿蓀本來也沒覺得什麼,但是後來見皇后回來,臉色蒼白,眼圈微紅,便多問了一句,“娘娘是不是不舒服?臉色怎這麼蒼白?”
皇后怔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亂,“哪裡有什麼事?不要胡說,別胡說!”
阿蓀本就是隨口問一句,卻見皇后躲閃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什麼事情瞞着她,不禁暗自起疑,回頭看了昭貴妃一眼,昭貴妃笑着說,“許是累了吧?雖然這個萬壽宴是本宮與皇后一同操辦,可最後操心的人卻是皇后,本宮是半點忙都幫不上。”
說着,她又笑着問皇后,“姐姐,您若是累了,便回去休息一下,好嗎?”
皇后心不在焉地道:“沒事,本宮在這裡陪着阿蓀……不,陪着你們就好。”
昭貴妃見皇后連續的說錯話,臉色不由得緊張起來,拉着阿蓀起身,“走,我們到皇太后那邊坐坐!”
皇后本來便是跟那邊說要去皇太后宮中的,但是她沒有去,而是來這裡坐着,聽得昭貴妃這樣說,她有些怔然,身邊的宮女提點了她,“娘娘,您剛纔不是說要去陪着皇太后麼?”
皇后彷彿纔想起來,連忙便站了起來,“本宮,本宮都糊塗了,是的,本宮答應王爺要去陪着皇太后的。”
然後,她飛快地看了貴妃一眼,“貴妃,你在這裡看着王妃,不陪着王妃,本宮去慈心宮。”
昭貴妃心裡有些不悅,遂道:“好吧,姐姐去吧。”
阿蓀若是此刻還看不出端倪,可就真是糊塗至極了,她問昭貴妃,“是不是出事了?”
昭貴妃粉飾太平的功力還是有的,詫異一笑,“會出什麼事?”
皇后卻忽地回頭,“王妃放心,王爺沒事,沒出事,不要胡思亂想!”
阿蓀臉色一變,猛地站起來,看着皇后那張略顯蒼白的臉,“皇嫂,您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是不是子循出事了?還是太子?”
昭貴妃剛想說話,皇后的眼淚便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她轉頭,擦拭了眼淚,哽咽道:“沒事,真的沒事,本宮
要到慈心宮去,貴妃,陪着王妃!”
說罷,急急便領着宮人走了。
阿蓀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去,她望着昭貴妃,沉聲道:“你我也算妯娌一場,不要騙我!”
昭貴妃心中暗自惱怒皇后的魯莽,事到如今,也只得告訴她了,“方纔校場射箭,有刺客混了進來,太子與王爺中箭,如今正在末央宮救治。”
阿蓀只覺得兩眼一黑,腦袋一沉,腳下虛晃一步,人便搖搖欲墜,嚇得昭貴妃連忙扶着她,喊道:“快來人!”
阿蓀雖然身子弱,可好歹是練過武功的,她一把推開昭貴妃,拔腿便往末央宮奔去,這可嚇得昭貴妃手足虛軟,連忙喊人攔住阿蓀。
幾名宮女追上去,阿蓀身邊的侍女阿雅跑得快,一把抱住阿蓀的腰,卻也不敢用力,被阿蓀發力推倒在地上,又往前跑了。
阿雅嚇得魂飛魄散,王妃的胎兒本就不穩,哪裡經得起這樣的奔跑?
禁衛軍攔住阿蓀,昭貴妃急忙上前,拉着她的手,“阿蓀,你不要嚇本宮,你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腹中孩兒着想,別回頭王爺沒事,你卻出事了。”
聽了昭貴妃的話,阿蓀急亂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一些,她伸手撫住腹部,剛纔過於激動,腹部有些有一陣陣的絞痛,她蹙着眉頭,扶住昭貴妃彎下腰,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天啊,該不是……”昭貴妃嚇得嘴脣都沒了血色,“快去找御醫啊!”
那些零零散散去賞花自由活動的親貴家眷們都圍了上來,紛紛關切地問候,阿雅與昭貴妃扶着阿蓀坐在庭閣裡讓她休息一下。
一張軟緞椅子搬了過來,阿蓀坐上去,抓住昭貴妃的手,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你告訴我,子循傷得嚴重嗎?”
昭貴妃安慰道:“若是嚴重,本宮此刻還會在這裡麼?肯定在末央宮守着的啊,是胸口中了箭,但是傷得不深,箭拔出來就沒事了,那獨孤小姐和御醫都在那邊呢,御醫說沒傷及心臟,不打緊。”
“真的?你不要騙我!”阿蓀一直望着昭貴妃,意圖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但是昭貴妃神色十分平靜,不像是在哄她。
昭貴妃皺着眉頭,“本宮雖說與你雖說感情不算十分親厚,可正如你方纔所言,你我也算妯娌了,莫非王爺真有事本宮會瞞着你麼?若不信,你讓阿雅去那邊打聽一下。”
說罷,她喚了一聲,“阿雅,你去末央宮那邊打聽一下,好讓王妃放心。”
阿雅有些放心不下阿蓀,她瞧了瞧阿蓀,“王妃……”
“快去!”阿蓀顫聲道。
阿雅慌亂地福了身,便一路小跑着過去了。
聽聞校場那邊出事了,有些兒子女兒去了射箭的親貴家眷都着急了起來,紛紛遣人過去看。
昭貴妃看着阿蓀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白,而御醫遲遲沒到,不禁便發了脾氣。
只是,殊不知道,就在剛剛,皇后一道懿旨,讓所有在崗的御醫,全部趕往末央宮。
最後,只有兩名醫女趕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