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扶着儀太妃起身,儀太妃溫和地道:“你陪着阿蓀,母妃與七小姐出去說幾句話。”
“嗯!”平南王看向阿蓁,眼底有些疑惑。
阿蓁衝他笑了一下,與儀太妃一同走出外間側廳。
兩人坐下之後,儀太妃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哀家知道你是個有能耐的人,你是不是從阿蓀的肚子裡看出了什麼?”
阿蓁微微一笑,“太妃,有些事情,你心裡明白就好,不必問我。”
儀太妃舒了一口氣,“哀家就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很長很長又很悲痛的夢,哀家怕所見的一切,也是夢境。”
“如果你剛纔所見是夢境,那麼現在也是夢境,以後也一樣是夢境,活在這個夢境開心就好。”
儀太妃伸手撫摸了自己的臉一下,“人生不易,可到底上天也憐憫厚待哀家,哀家走了這麼多的彎路,做了這麼多的錯事,上天也沒有放棄哀家,哀家從今往後,茹素唸佛,爲子孫積福積德。”
阿蓁神色一正,“太妃懂得這樣想便是最好的,您今日所得種種,皆是蘇南王生前積下來的功德,還望太妃謹遵自己的諾言。”
“謝謝你,今晚如果不是你,相信已經釀成大錯了。”儀太妃滿懷感激地看着阿蓁,由衷地說了感謝。
“不說這些,剛纔我說過太妃是有福之人,以後也定能享盡兒孫福氣,只要一點,知足。”阿蓁語氣柔和地警告。
“經過這一次,哀家還看不明白嗎?”儀太妃深深地嘆息,想起剛纔所見的子熙,和自己記憶中一貫剛正孝順的子熙對比起來,她便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麼孽。
阿蓁道:“世間任何事,強求是最不好的,我們可以理智地去爭取,可不能過於固執,否則,人心一旦偏頗,便容易鑄成大錯。”
儀太妃站起來,躬身一拜,“謝謝七小姐的提點。”
阿蓁連忙還禮,“我受不起,太妃不必如此。”
太妃望着阿蓁,眼圈溼潤,“這一禮,你該受,哀家今日所得到的一切,是你的功勞,想起哀家這些年到底做了什麼啊?昕兒沒了父母,又是這樣的身體,哀家怎能忍心讓他以血養……”
太妃說着便哽咽起來了,如今人清醒過來,纔想起昕兒的這些年遭的罪,那乖巧的孩子,這個年歲本該是在父母的寵愛下無憂無慮地活着,可她都讓他做了些什麼啊?
阿蓁想起昕兒,也覺得滿腹心酸,躺在那張陰暗的小牀上,接受着其他孩子輸送過來的童子陽氣驅散體內的陰氣,這一切對他來說已經是習以爲常,在他成長的過程中,面對的盡然是陰暗和殘酷。
太妃看着阿蓁,眼底有渴求,“哀家聽說,你也是大夫,不知道你能不能治好昕兒的眼睛呢?”
“昕兒是一出生就瞎了嗎?”阿蓁問道,雖然心中已經有數,但是阿蓁還是要問清楚一下。
儀太妃猶豫了一下,緩緩地搖頭,眼底有沉痛浮起來,“不是,不是的,是被勾魂鐵蛇吸血之後,中毒才瞎的。”
“明白了。”阿蓁不想她回憶那段日子,只知道大概就能查到。
養屍體開始的時候,需要以親子的血和妻子的心臟融合,以勾魂鐵蛇爲媒介,銜接起來,勾魂鐵蛇是有毒的,但是在吸血之後,應該有人幫昕兒解毒,只是毒液沒能清除,所以殘留在了體內,導致他失明。
“那昕兒的眼睛?”儀太妃看着阿蓁。
“我盡力而爲。”阿蓁道,“但是如果能治療,也需要一段比較長的時間。”
他年紀小,陰氣很重,身體很虛弱,比其他孩子要虛弱很多,所以,子午符只能偶爾一用,要治療眼睛,首先便要固本培元,讓他健康得像個正常的孩子,身體能承受她下藥或者下針的治療,這不能操之過急,必須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哀家明白的,哀家明白的。”儀太妃兩行淚水滾滾落下,她真的是虧欠昕兒良多,如果他能像正常好孩子一樣生活,她真的寧可不要自己這條命。
國師處理完了接下來的事情,孩子都命人送了回去,阿蓁出去的時候,看到鬼魂蓮香對着她磕頭,然後飄然而去。
“現在,便剩下這些勾魂鐵蛇了。”諸葛看着阿蓁道。
阿蓁微微一笑,“不急,我會親自把這些鐵蛇送回去三途河。”
冷逍陽聞言,眸光一閃,“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阿蓁睨了他一眼,“沒有。”
冷逍陽跺腳,“姑奶奶,好了,我認輸了還不成嗎?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絕不魯莽,一切絕對的服從,行嗎?”
阿蓁有些無語地看着他,“這位爺,我受傷了,你覺得現在我去地府適宜嗎?回去等我通知吧。”
冷逍陽即刻殷勤地道:“行,我先送你回去。”
馬車是平南王府的馬車,上了馬車之後,阿蓁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人平靜,便容易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情。
年少的時候,與蘇風的種種都浮上心頭,今夜相見,卻已經隔了生死,隔了人心。
她曾以爲,自己沒有什麼不能與蘇風分享的,師門傳承宗主之位,她也可以讓給蘇風,只要得到師尊的同意,但是,在她成爲掌門的時候,蘇風表現得實在讓人沒有半點懷疑,她是那麼真誠的恭喜自己,說以她爲傲。
但是,這真誠的笑容背後,卻又有多少算計陰毒?
多年姐妹情誼尚且這樣,這個時代的這些對她笑得真誠的人,什麼時候又會選擇背叛她?
人心總是趨向利益的,友誼也好,愛情也好,最後都會敗在利益面前吧?
想到這些,難免便想到冷君陽。
阿蓁從不敢算他未來的命運,一則,君王之命不可窺探;二則,是已經預感到他的未來肯定免不了血雨腥風,如果與他在一起,自己很難保證獨善其身。
“想什麼?”冷逍陽見她閉着眼睛,睫毛總是不斷地顫抖,便知道她在思考。
“想一些無謂的事情。”阿蓁睜開眼睛,眼底有疲憊浮上來。
“獨孤蓁,你從哪裡來
的?”冷逍陽還是忍不住問了。
阿蓁側頭看她,笑了笑,眉目慵懶之中竟有無限風情,“從哪裡來?這是個問題,但是,這又不是個問題。”
“玄得很!”冷逍陽知道她不會說,未免就有些掃興。
阿蓁還是那樣笑着,“玄嗎?人生就是這樣。”
“我還是比較關心你什麼時候去救母后。”冷逍陽總有辦法把話題繞回來。
阿蓁重新閉上眼睛,心頭在算計這個事情的艱難度。
首先不管旌德皇后是否真的壽元已盡,她人在地府,並且在三途河已經是事實,她是自願跳入三途河的,要救她,大不了跟閻王爺討要個人情。
但是,她會否願意離開?這是一個比跟閻王爺討人情更難的事情,一個人,若無極端的恨或者極端的愛,不可能會自願跳入三途河,那稍有不慎,就葬身蛇腹,或者是被衝到忘川盡頭,永生永世不得回頭。
要讓她回來,就要解開當年的事情,解開她的心結,否再,去了也沒用。
“當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阿蓁問冷逍陽。
冷逍陽眉目一冷,“我只知道,母后是因他而死的,如果不是他傷盡了母后的心,母后不會丟下我……們。”
他說的“我們”,是指他與冷君陽。
“其實,我很疑惑,你口中所謂的傷害,大概就是寵愛你的生母,而冷落了皇后,冷君陽會這樣恨,情有可原,可你,爲什麼呢?敬貴妃是你的生母……”
“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冷逍陽硬梆梆地打斷阿蓁的話。
阿蓁聽他的聲音夾着說不出的怨懟,似乎他心頭不僅僅是恨皇帝,還連他的生母都一起恨了。
阿蓁與他交底,“當年的事情,我們一定要弄明白,否則,就算跟閻王爺討得人情,你母后都不會離開三途河,唯一的辦法,就是解開當年的真相,找到問題癥結所在,穿越時空不是我的強項,所以,我們可以選擇入你父皇的夢,從你父皇的記憶裡尋找當年事情的真相,但是前提是,我們要能夠接近你父皇。”
“但是,入夢的話,我們所知的也只是你父皇的記憶,還不足以還原整個事情,所以,我們需要藉助茅山秘術青冥上咒,以青冥上咒爲引,讓我們站立在那一場風波之中,見證一切的起落。”
“青冥上咒?不是青冥咒嗎?我記得茅山一門有一種咒術叫青冥咒。”冷逍陽疑惑地問道。
“青冥上咒是建立在青冥咒之上,並非是破敵的法術,而是以此術爲媒,把我們送回當年,與穿越時空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到底和穿越時空不一樣,因爲,我們只是以虛幻的形式存在,而穿越時空則是真是存在於那個時代,可以干預那時候的人和事。”阿蓁解釋道。
冷逍陽點點頭,“我明白了,但是,要施行青冥上咒,需要接近那個人,是不是?”
“沒錯,因爲他是皇后極愛極恨的人,與皇后是結髮夫妻,我們需要藉助他的記憶,以他的記憶路徑,把我們帶回當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