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羽累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對來時的路望眼欲穿,“大哥怎麼還沒過來?”
陸青隆隨着鳳傾羽跑了一上午也儼然是累了的模樣,離了鳳傾羽兩步遠,也如她的樣子一樣坐在草地上,隨手拔起一顆野草,沉聲問鳳傾羽:“你還要等他?”
鳳傾羽想起鳳傾寒走之前好像什麼也沒說,不由感覺到沉沉的悲哀,愣怔了許久,才沮喪的嘀咕:“他什麼也沒說。”
“不如我送你回去,午後的太陽有些烈,咱們去吃些東西也好!”
前一個主意明顯不如鳳傾羽的意,後面一個倒是讓她滿意得很,大大方方點了頭,跟着從地上一躍而起,“匯豐樓?”
陸青隆笑笑,“都行!”
鳳傾羽不記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沒來匯豐樓了,放眼望去除了店掌櫃的,那穿堂而出的小二她一個也不認得,全是陌生的臉孔。
因今兒是女裝,再英姿颯爽也免不了渾身的女孩子氣,鳳傾羽一進門便扯着陸青隆的衣袖往樓上的雅間裡走。
小二看不清鳳傾羽的面孔,還笑嘻嘻的打趣陸青隆:“陸公子難得帶女伴過來!”
陸青隆微滯,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扇子來,悠閒淡定的扇着風,微微頷首,也沒否絕。
鳳傾羽紅着臉將腦袋偏向一邊,任陸青隆將他們常吃的菜點了一遍,小二關門出去了纔回過腦袋,也不介意方纔小二的誤會,還笑嘻嘻的調侃陸青隆:“從前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也沒個女人跟着,傲之還常常偷偷跟我說你恐怕不喜歡女人呢,原來只是沒有帶給我們瞧罷了!”
陸青隆捏着一隻茶杯慢吞吞的喝茶,半晌才似想起了一樣問鳳傾羽:“我記得有一回,咱們將你丟進了問萍軒,那回……你身上的藥是怎麼解開的?”
鳳傾羽呆怔,一瞧陸青隆,才發現人家根本沒有在看她,但方纔那句話,她好像不是幻聽吧?
“……”孤苦的吞了一口略苦的茶水,鳳傾羽鄭重的決定她還是什麼都不要說的好,若他真是男人,找個姑娘就了事,但她是女子,難不成還要告訴陸青隆,是一個男人幫忙給她解了藥性嗎?這樣說出來會不會像是她已經怎樣了?
陸青隆隨意扯笑,鳳傾羽不回答他也就不再追問下去,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小二才端着木頭做的大盤將飯菜送上來。
兩人吃過飯已經到了未時,陸青隆遙遙望着天邊不知道在想什麼,鳳傾羽也由着他,直到陸青隆起身。
翩翩公子陸青隆也不能將鳳傾羽送回侯府吧,但若是僱人,叫人看見了更是諸多是非,陸青隆當即自作主張,將鳳傾羽帶至問萍軒。
鳳傾羽昏昏沉沉的醒過來,她實在累及,以爲到家了,剛準備跳下馬車,陸青隆卻攔住了她,“你現在是女子,這樣的地方是去不得的,你等等我,我進去看看傾寒在裡面沒有。”
鳳傾羽無意識的點頭,眼睜睜看着陸青隆在一位青衣姑娘的招呼下進了問萍軒。
陸青隆怎麼會與鳳傾寒認識的呢?他們一個是世家子弟,在朝爲官;一個卻是神秘的商人,即便鳳傾羽與他相交的時間已經不短,除了知道他很有錢,對他的背景,卻一無所知。
一個人在車上悶了好一會兒纔看見陸青隆大搖大擺的出來,卻沒有立即上馬車。
鳳傾羽懶洋洋的問他:“我大哥在這裡?”
陸青隆望着門口,調侃道:“你好像一點也不好奇。”
“我爲什麼要好奇?”鳳傾羽反問,又興趣央央的瞅瞅陸青隆,“比這更讓我好奇的是,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陸青隆微微蹙眉,沉默了好一會纔回答鳳傾羽:“湊巧,碰到的!”
好簡單的答案!
大概也問不出所以然,鳳傾羽乾脆安安心心靠在馬車裡,掀開的簾子也被放下來,開始專心致志的眯覺。
也不知道鳳傾寒什麼時候出來的,只記得當她被鳳傾寒的聲音喚醒,簾子外面已經是侯府,門口站着好幾個五大三粗的家丁看門。
鳳傾羽走在鳳傾寒後面,其中一個家丁看見鳳傾寒的第一眼就一臉驚慌,急忙兩步上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大少爺!”隨後更是臉色煞白的說:“侯爺正在到處找大小姐呢,你們快點進去吧!”
鳳傾羽的瞌睡很快沒了,整個人都悄悄顫了一下,疑惑的問:“找我做什麼?”
家丁這纔看見鳳傾寒身後那道嬌俏的身影,眉心皺了皺,咬着牙說:“小的不知道,大小姐去翠薇院蘭月軒便知道了。”
蘭月軒是崔姨娘和鳳傾衣住的地方,這麼慌慌張張的找她,跟蘭月軒有什麼關係嗎?
鳳傾寒揮手讓家丁下去,看見鳳傾羽一副癡呆的模樣,立刻選擇了扯着她的衣袖跨過大門。
“你知道怎麼回事嗎?”待到人少處,鳳傾寒才停下腳步沉聲問她。
鳳傾羽搖頭,她與崔姨娘素來並無多少往來,就算鳳傾衣,也是難得的機會纔會偶爾說上兩句話,俗話說道不同不相爲謀,她們之間大概就應該是這樣的關係。
“想不到就不要想了,我陪你去蘭月軒!”鳳傾寒難得會安慰人,鳳傾羽直覺他忽然間變得有些不一樣,好像對她,多了一份原不屬於他的在意。
但又恐是自己多想,搖搖頭,也就跟着鳳傾寒的背影穿過幽深的侯府。
崔姨娘的蘭月軒,鳳傾羽還是趙雲娘未死時在她門口瞎逛過,後來被趙雲娘找到,一再囑咐她不得再去那裡,自此以後多年也未有踏足,這大概也是整個侯府裡她最陌生的地方,越是靠近,越像是走入了別人的家,情不自禁多了些拘謹。
“你不要怕,就算來者不善,父親也不是盲目和偏袒的人,要知道了什麼事情纔好做決斷!”臨進門,鳳傾寒再次低聲在她耳邊提點了兩句,她聞言太后,他已經伸手叩門。
聞聲出來的丫鬟逐花看見是鳳傾寒,微微怔楞了一下,隨即向屋裡喊道:“老爺,姨娘,是大少爺!”剛勉強對鳳傾寒露出一朵怯怯的笑容,眨眼又看見鳳傾寒背後的鳳傾羽,臉色瞬間變了許多,吶吶了半晌,纔跟了句:“還有大小姐!”
明麗跟出來,面無表情的對登門的兩個人道:“老爺讓大少爺和大小姐進去說話!”
逐花跟着退下,留下鳳傾羽和鳳傾寒兩兄妹穿過隔間。
房間裡崔姨娘躺在雕花牀榻上,晉南侯一身便服,坐在崔姨娘牀邊的椅子上,旁邊還彎腰駝背的站了好幾位老先生。
鳳傾羽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晉南侯身上,並未如鳳傾寒一樣注意到崔姨娘面目全非的一張臉。
崔姨娘一看見鳳傾羽,平緩的情緒立刻好像煮沸的油,猙獰的面孔對着她,眼睛好像兩把利劍,狠狠戳向鳳傾羽,大聲喚明麗,“去將小姐叫來!”
明麗應諾出門,鳳傾羽卻一臉茫然,不知所云的向晉南侯福了福,“爹爹,請問叫女兒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晉南侯小鬍子輕抖,崔姨娘搶先罵道:“好你個賤蹄子,弄那樣骯髒的手段對付到家裡人身上來了,老爺是白養了你這頭白眼狼嗎?我何曾得罪過你,叫你……”一面說,很快又忍不住哭泣起來。
鳳傾羽渾身輕輕顫抖,鳳傾寒就站在她旁邊,房間裡除了崔姨娘的嘶吼聲再無其他聲音,既寂靜又吵鬧。
鳳傾羽平穩了一下情緒,當即直直注視着仍然在撕心裂肺哭泣的女人,儘量平靜的問:“請問崔姨娘,我用什麼骯髒的手段,對付誰了?”
這不說還好,一說,崔姨娘差點生生掙開晉南侯的鉗制跳起來,即使最後沒有跳起來,也依然聲嘶力竭的指責於她,向晉南侯哭泣:“你看她說的是什麼話!做了就是做了,這時候還想要抵賴不成?不成!不成!她毀了我,我不毀了她,怎麼甘心!”
傳聞這崔姨娘是直腸子,鳳傾羽之前與她接觸甚少,並沒有多瞭解,這會兒一聽她滿口欲要毀她的話,不得不感嘆那句傳聞的真實性。
“父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是讓姨娘好好說清楚吧!”這事原本不該鳳傾寒來插嘴,但今兒例外,就像鳳傾羽的直覺,她總能感覺到鳳傾寒無聲無息間的變化。
沉默了大半晌的晉南侯深深看了一眼鳳傾羽,終於握着崔姨娘的手,說:“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好好說說,也不可冤枉了傾羽。”後面有一句話不好說,她現在好歹也是皇帝第三子的未婚妻子,事情真是在她手中出了問題倒還好,若不是她的問題,到時候可不只是晉南侯府的家務事了。
崔姨娘抽抽噎噎還沒開口,門口急促的腳步聲倒取代了她說話。
鳳傾衣也是一臉慘白的進來,身後還跟着去找她的明麗,驟然看見鳳傾羽站在房間正中,眼底跟着閃過一抹陰鬱,聲音彷彿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似的,優柔的問鳳傾羽:“姐姐可還記得昨天傍晚贈送給我的人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