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語面頰上的腫脹還沒有消,這樣跟左小婉對視,顯得她有些悽慘。可是她的雙眼裡,卻好像燃燒着火一樣,這個火也吸引了左小婉。
左小婉淡淡笑着,“靜語,你是不是覺得本夫人,實在比不得大小姐。”
靜語咬着下脣:“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左小婉轉向剛纔那個丫頭,含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頭自打來伺候,就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堂堂夫人問道名字,忙受寵若驚地跪下來,說道:“奴婢是楚楚。”
左小婉眉梢挑了一下,呵呵笑道:“楚楚?這個名字真是不錯啊,是誰給你取的名?”
楚楚臉上有些紅暈:“回稟夫人,奴婢還沒賣到侯府的時候,爹爹念過幾個字,給奴婢取的。”
左小婉似乎被取悅了,她笑道:“很好,楚楚,以後你提升爲二等丫頭,粗活重活都不必幹了。”
楚楚臉上露出驚喜莫名的神情,她大概萬沒想到自己回答的一個問題,就會得到夫人如此的誇讚,心裡簡直喜不自勝了。
她進入侯府還不足半年,說實話連大小姐的臉都沒有見到過,再說,她是真的認爲左小婉很美,至少她從沒有見過如此的美人。
左小婉也是聽出了她話中真心實意,所以纔會被取悅。她看向靜語:“靜語,你能不能將楚楚方纔說過的話,再對我說一遍?”
靜語看着她,下脣都被咬出了血來。
左小婉微微笑着,似乎沒有被激怒,她輕輕說道:“很好,本夫人也很喜歡有氣節的丫頭。以後你就負責瓊花苑裡所有的重活,洗衣和打掃內外的庭院,在太陽落山之前,這些都要全部做完,否則,不要說飯,連水,都沒有你的。”
很難想象一個人會帶着如此柔和的微笑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來。偏偏她的臉上還帶着笑,讓人覺得好像一半是仙子,一半是魔鬼。
靜語臉色灰敗,依然一言不發。
到了傍晚,街道上的人其實已經散去的差不多了,但是明月酒樓的門前,卻依然絡繹不絕。
那道垂下的卷軸下面,依然有許多人在圍觀,這道卷軸上的所有千金閨秀,閨名都是被隱去的,只是將家世列出,例如戶部尚書的二小姐,或者是某某家的嫡長女。
這樣觀者雖然不解其名,但是都能一眼知道,究竟是哪家的閨秀。
明月酒樓白日裡閉門謝客,可是等到這卷軸掛出來之後,已經是開門做生意,此時高朋滿座。
一輛馬車行駛過來,停在有些熙攘的街道上。
因爲這輛馬車看着很古樸,連周圍的簾子都是灰色的,似乎是不起眼的人家。
但是馬車的車窗,很快被打開來,裡面,一雙溫潤的眼眸,看着那張掛下來的卷軸。
並且,久久凝視其上。
無弦沉默了許久,見公子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纔開口:“公子今日,執意要進城,便是爲了此事嗎?”
王琴沒有說話,緩緩將窗戶的簾子放了下來。
這個結
果,不知道他是否覺得意外,又或者,根本是早已猜測到。
天下第一美人……理當是她。
“繞過這裡,去雍月閣。”王琴淡淡吩咐馬車外。
無弦的眼眸於是更垂下來。
馬車緩緩再次行駛,卻是往京城最繁華之地而去。
京城自然是寸土寸金,繁華之地酒樓林立,但就是在這裡,有着一座獨立於外的小樓,小樓沒有門牌,更加沒有名字,只是在那個門楣之上,刻着一彎新月。
這裡,就是王琴要來的,雍月閣。
但是這裡卻不比周圍其他的酒樓客棧,這裡門庭寥落,雖裝飾華美,卻無人問津的樣子。
但是明白的人都知道,這個地方,是想進而不能進,不能進,又不得不進。
當王琴的馬車停留在雍月閣門前,門前守着的兩個人,明顯互相交換一個眼色,都有些驚詫。
其中一個護衛已經上前,用手攔下:“對不起,這裡不接待……”
無弦打開馬車簾子,走出了馬車外,手中拋出了一樣令牌,正好擺在那兩人眼前。
兩人面色驟變,恭恭敬敬地推開了一步:“不知公子駕臨,我等冒犯了,請公子進內堂。”
於是,大門得以打開,王琴甚至沒有走下馬車,馬車伕就已經揚起鞭子,將馬車直接趕進了內堂。
一進去,才發現更加的別有洞天,這雍月之閣,不僅外觀華麗非常,內裡更是豪奢不似人間,在角落之中,分別放置六顆發着光的珠子,代替了燭臺。這自然就是萬金難以求得的夜明珠。
這在寧承玉,清河郡主那般高貴的人手中,也只得到賞賜的一顆夜明珠,被鎮國侯府視若珍寶多年收藏。而在這座小小的閣樓之中,竟然就有六顆舉世罕見的夜明珠、這般帶來的震撼,怕是能夠震懾任何一個人。
但是王琴連看都沒有看,他的眼睛只是一直盯着前方露出的一片迴廊,那片迴廊更是精美,上面雕龍畫鳳,只讓人覺得來到了九天纖塵。
“就在這裡下吧。”王琴淡淡說道。
無弦剛剛把王琴扶下來,從迴廊之中就走來了一位披着飄帶的少女,少女容顏勝如天仙,在這仙境一般的迴廊上,更如同仙子款款行來一般。
王琴站在迴廊的盡頭看着那姑娘走過來,身後是他的馬車。
姑娘來到王琴的面前,看着王琴,似乎有些羞澀,微微低頭說道:“王公子,歡迎來到雍月閣。”
王琴看着那少女,眼波如遠山流水一般淡漠:“我來見閣主。”
姑娘再次耳根泛紅,低聲道:“閣主正在沐浴更衣,還請王公子進內院稍事歇息,閣主收拾好了,便來見公子。”
王琴微微頷首,顯是同意。
於是那姑娘這才轉過身,再次朝着迴廊走過去,像是在引路。
王琴跟着走上去,無弦則垂首跟在一邊。
那姑娘直直穿過了九曲迴廊,帶着王琴來到了一處門前,回身又看了一眼王琴,這才紅着臉將門給推開。
滿室頓時生香,裡面竟是用許多的花朵,浸泡在藥池之中,發出了百花的香氣。
那姑娘垂首站在門前,羞澀道:“請公子入內,茶水已經備好,若公子有不滿意,可着人下去再換新茶。”
王琴看着她:“謝謝。”
姑娘臉色更紅,一時轉過身,小跑着離遠了。
王琴走入室內,室內一張桌子上,有茶壺嫋嫋生煙,底下的小火還在燉着,顯然是新煮的茶。
王琴上前,自己斟了一杯,放在鼻下一過。
“閣主無論何時,都這般讓人賓至如歸。”
隨着一聲笑語,在木蓮之後,有一道纖細身影緩緩走來,“王公子也是無論何時,都讓人如沐春風。”
王琴擡起頭,看見的自然是美豔動人,環佩叮噹的中年女子。
“閣主。”他輕輕說道。
女子緩步上前,手腕上還繫着剛製成的花環,她笑語翩躚:“王公子現在都成了稀客了,距離你上一次來到閣中,怕是已有經年了吧。”
王琴淡淡垂眸:“難爲閣主還記得。”
女子淡淡一笑,衣裙一擺,便在王琴對面的榻上坐下了。
“那麼公子,”女子目中寸寸柔情,“今日特意前來雍月閣,卻是爲何?”
她抓着特意二字,卻讓王琴無從駁斥。王琴只是沉默了片刻,端起茶盞小小啜了一口。
女子嫣然笑了出聲:“這是我新從雪域高山上,請人採摘的雪域極品毛峰,公子可還覺得入口?”
王琴放下杯盞:“自是入口的,雍月閣裡的所有東西,怕是都入得了天下任何人的眼。”
女子似是有些嗔怪:“公子可不是任何人,公子今日肯踏足我雍月閣,小女子,可是覺得蓬蓽生輝呢。”
不知爲何,以她這樣的年紀,用嬌嗔的語氣,自稱小女子,竟一點不讓人覺得違和,只覺得萬分順耳舒適。彷彿她就該這麼自稱纔是。
王琴面色平淡:“閣主太看重在下了。”
女子再次掩口笑,倒是沒有再主動說些什麼。
王琴停頓了片刻,目光放到了女子的臉上,女子見狀溫然一笑。
“閣主一向不理世事,雍月閣更是多年清靜,所以王琴纔不明白,是什麼,讓閣主改變了心意?”
女子擡起手指,緩緩地在自己新月一樣的眉毛上面描畫起來,“公子何以說我改變了心意?”
王琴看着她:“今日的美人榜,何以會有一個不該出現的人?”
女子停止了描眉,只是脣邊的笑卻擴大起來:“公子所說的不該出現的人,不知是指的誰?”
王琴與她對視,互相都有片刻不說話。
女子忽地再次笑出聲:“希望公子不要誤會我,雍月閣在這世上已沒什麼名聲,所謂美人榜,也不過是順應民心,上面所列的閨秀,皆是實至名歸。”
王琴深深地垂下了眸色,他良久才說道:“寧家姑娘因爲閣主的這張美人榜,怕是從此後再也不能淡淡無名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