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淮立即坐起身子,環保着雙膝,警惕的環顧四周,僻靜的山谷只有風聲和偶爾的蟲鳴,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聽到了什麼粗重的呼吸聲,頓時面色一冷,抓起一旁的衣服迅速披在身上,又拿起外衫將自己胡亂的裹上幾圈,衝着剛纔躁動的草叢走去。
片刻後,待到她小心翼翼的繞了過去,卻發現四周根本就是空無一人,連頭小獸都沒有,想來是自己過於敏、感了吧,蘇淮鬆開衣袖中偷偷握着的匕首,轉身離開,卻踩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霎時間她的瞳孔緊縮,臉色通紅。
恨恨的踩了兩腳地上的香囊,擡起頭罵道:“陳琰!最好別是你!臭流氓!”
罵罷,氣呼呼的將香囊踢進水中,再沒有了沐浴的心情,轉身離去。
只是走了幾步,卻又突然頓住了,他此時應該在宮中掌管大權,享受百臣參拜,又怎麼會出現在山間野坳?難道自己還指望着他會爲了自己追那麼遠?想到這裡,蘇淮心中竟突然酸酸的,比初春的杏還要酸澀,她揉了揉鼻子,準備走回池裡撿那個香囊查個究竟,卻突然聽到林外有人呼喊她的名字。
那個聲音很急切,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一種不祥的預感猛然襲來,蘇淮忙將衣服整理好向露營地奔去。
林中樹影斑駁,陽光零零碎碎的撒在落滿紅楓的地面上。
一個少年從層層灌木中走出,一身黑色鑲金絲邊勁裝,襯托的他風姿綽約,俊美的面容卻冷清如月,眸底卻仍有一抹未散的熾、熱隱隱躁動着,他輕嘆一聲,俯身將池中的香囊撿起,望着某人離開的方向,脣角劃過一抹苦笑。
“你真的,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我嗎?”
此時,蘇淮一路狂奔回營地,卻看見衆人重重圍在一起,卻並沒有看到父親和哥哥的身影,她的心中一陣慌亂,扒開人羣鑽了進去。
只見蘇明長正神色緊張肅然的半跪在地上,而蘇有望此時癱倒在他的身上,衣領處還隱隱可見血跡。
“這是怎麼回事?”蘇淮連忙蹲下身子,一隻手搭上了父親的脖頸,閉上眼睛細細的探起脈來,這是她當初久病成醫學會的本事,卻是並不精通,閉目半晌也摸不出個所以然。
蘇明長也沒了平時和她聊天時不正經的模樣,急忙問道:“剛纔好好的,突然便吐血暈倒了,怎麼樣?”
蘇淮搖了搖頭,臉色蒼白道:“脈搏很虛弱,卻沒有中毒的跡象,我醫術有限只能如此,還是快點將父親送到最近的城郡吧。”
父親多年征戰沙場,留下隱疾的可能性極大,況且病發突然且來勢兇猛,必須儘快找到有好醫館的地方,突然一個地名從她心頭閃過,蘇淮脫口而出:“南淮郡!”
“我們即可啓程,前往南淮郡!”
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會回到那個小城,更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而必須前往,那個印象中的小城留給蘇淮的是一種特殊的情感,如同心口上的一處傷疤,不疼卻癢癢的,想要忽視卻總忍不住去想。
或許那裡,真的與她有緣吧。
紅楓谷離南淮郡有四五日路程,蘇淮等人齊心協力日夜兼程,只用了兩日便將蘇有望連拖帶抗的送到了南淮郡。
可是一到地方,蘇淮便覺察到了不對勁。
印象中的南淮是煙雨小城,潤潤如玉,朦朧而繁華,以往正城門外皆是熙攘的生意人,如今怎的如此蕭條?城門上的枯藤攀附,雜草叢生,處處儼然一副灰敗的景色。
蘇明長拉住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路人,問道:“這位小兄弟,請問這個城郡是怎麼了?如此衰敗?”
那人倒也是個友善的,嘆了口氣說道:“還不是瘟疫鬧得,剛開始只是牲畜病了,後來是人病了,鬧得人心惶惶,能搬走的人全都走了,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殘,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留下等死,你們是外來的人我勸你們一句,趕緊走吧,別在這裡待。”
“瘟疫?”蘇淮輕聲呢喃,皺起眉頭說道:“莫非此地知府未將此事上報朝廷嗎?他們豈會不管?”
那人又是長嘆一聲,道:“也不是不管,只是這瘟疫說來奇怪,它只傳染城中之人,外來之人卻並不會得,久而久之,便都說是我們城郡得罪了神明,所以才降此災,朝廷派來的人救助也救助了,就是不見起色,也漸漸的聽之任之了。”
蘇淮心中惱怒,目光卻又突然瞥見不遠處一道墨青色身影,越看越眼熟,那不正是白鬍子老頭的師弟,當初被陳琰留在宮中的瓊極道人嗎?
轉念之間,心中便有了打算,她將此事大致與蘇明長解釋了一通,然後派人將父親擡入城中最好的客棧之後便一人追隨着瓊極道人的身影來到了城中的一處破廟。
破廟在城中偏僻之處,離繁榮的大街僅僅一牆之隔,但如今街市區皆已落敗,更何況此處?廟裡廟外躺着男女老少近百人,似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身上散發着陣陣惡臭,即使已入深秋仍蠅蟲亂飛,骯髒不堪。
瓊極道人斜挎着一個藥箱,手中還挎着一個大籃子,裡面裝滿了草藥,只見他在廟外的空地豎起一口大鍋,然後將手中的草藥盡數倒進鍋中,當他想往鍋中加水時,卻不知爲何手中像用不上勁一般,半天都沒將水桶扛上去。
蘇淮連忙跑了過去,費力的接過水桶,幫他倒入鍋中,又加柴點火,動作利索麻利,瓊極道人在一旁看着,並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看了蘇淮一眼,便架起一旁的藥箱去查探廟中的病人。
這時,蘇淮喚住了他,道:“道長,請問您見到白鬍子老……醫者了嗎?我父親病重,急需救治。”
瓊極道人腳步未停,只是回頭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要是我能找到他,你就見不到我了,還有,這裡可不止你父親一個病重的人。”說罷,他便轉身進了破廟。
他的語氣十分不好,可是蘇淮卻對他半分厭惡不起來,所以雖然心中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她還是耐着性子跟着他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