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猝不及防，被落雁推得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倒。
幸好林武眼明手快，及時扶了魏王一把，纔沒有當衆出醜。
落雁一邊扯着嗓子哭喊，一邊用眼角餘光留意魏王的舉動，心中快意極了。
魏王在孃胎裡就有不足之症，早產出世，天生體弱。
好在他出生皇室，生來矜貴。各種名貴的補藥補品精心餵養着，身體羸弱時常生病的魏王安然長大成人。換了尋常百姓家，怕是早就夭折了。
魏王這樣的身體，當然不宜練武。
大秦朝尚武風氣濃厚，幾個皇子都有一身好武藝。尤其是齊王和秦王，身手俱都不凡。唯有魏王，從未練過武，力氣比普通女子大不了多少。
也因此，魏王身邊的親兵數量最多，暗中網羅的江湖高手也是最多的。他對樑齊格外看重，也是因爲樑齊武藝高超無人能及。
“大膽！”
落雁突如其來的舉動，徹底惹怒了魏王的貼身親兵們。
幾個親兵迅速圍攏上來，身材最高壯目中精光最盛的那個親兵動作最快，瞬間拔出了腰際的長刀。
雪亮的刀鋒落在落雁的脖頸邊。
稍一用力，就會鮮血飛濺！
落雁似是被嚇倒了，趴在周月娘的懷裡瑟瑟發抖，雙手緊緊地攥着周月娘的衣襟。
周月娘的臉色也頗爲難看。那柄長刀架在落雁的脖子處，也正好抵着她的胸膛。若是落雁被殺，她也免不了被牽連遭殃……
“樑戰，放下刀，別嚇壞了她！”
魏王在林武的攙扶下，站穩了身形。一擡頭，看到這一幕情景，立刻揚聲吩咐。
持着長刀的侍衛親兵首領樑戰，是魏王身邊的第一高手，對魏王忠心不二，極受魏王器重。一直到幾年後，樑齊橫世而出，才壓下了樑戰的風頭。
現在的樑戰，是魏王身邊最器重最得用的人。比起外放的林武，更得魏王歡心。
也只有他，纔有膽量反駁魏王的話：“這個丫頭膽大妄爲，觸怒冒犯了殿下，應該嚴懲。殿下宅心仁厚，不忍下令
。就由屬下來動手。”
說着，略一用力。
鋒利的刀刃割破了落雁的脖子，頓時多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落雁動也不敢再動，哭泣聲卻沒停，愈發絕望無助。
一直含笑如春風拂面的魏王陡然沉了臉，冷冷說道：“樑戰，本王讓你立刻放下刀！”
熟知魏王脾氣的樑戰，心裡不由得一凜。
心思深沉的魏王竟然爲了區區小事動了真怒！這個貌不起眼的幾歲女童，到底是何身份來歷？爲何魏王對她這般另眼相看？
樑戰心中雖不情願，也只能聽令行事，默默地還刀入鞘。然後走到魏王面前，跪下請罪：“屬下自作主張，請殿下責罰。”
魏王看都沒看到樑戰一眼，徑自走到落雁身後。
樑戰下手頗爲分寸，落雁白皙幼嫩的脖子上只淺淺一道血痕。滲出了些許血跡，那些血跡很快凝固，傷勢很輕。
魏王的眼裡卻滿是憐惜，右手輕輕地落在落雁的肩膀上：“樑戰一時魯莽傷了你。你脖子痛不痛？我一定狠狠罰他，給你出這口惡氣。”
落雁恍若未聞，根本沒回頭看魏王，一個勁地埋頭痛哭。
這麼一來，周月娘就愈發尷尬了。
魏王站得這麼近，她和魏王個頭相若，正好臉對臉站着。這麼近的距離下，魏王俊美的容顏和高貴的氣度，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魏王的手放在落雁的肩膀上，也正好就放在她胸前不到一掌的距離……她雖然已年近三旬，也還是個女人。
這樣的情形，實在尷尬。
這樣僵持下去，實在不是辦法。
周月娘咳嗽一聲，低頭說道：“雁二十九……落雁，你別哭了。殿下和你說話，你總這麼躲着也不是辦法。”總不能讓殿下一直唱獨角戲吧！
周月娘一邊說着，一邊握緊了落雁的手。
落雁一個吃痛，誒喲一聲，鬆開了衣襟。
周月娘迅疾地退後幾步，擺明了是絕不肯蹚這個渾水了。
……
落雁茫然無助地站在原地，眼睛
哭的微微紅腫。
樑齊看在眼裡，於心不忍，正想張口。
一旁的林武已經狠狠瞪了過來。
你給我老實安分點！惹怒了殿下，都沒好果子吃。沒見那邊還有人跪着嗎？
樑齊張了張嘴，又悻悻地閉上了。
“落雁，你不用害怕。”
魏王沒有逼着落雁轉過身來，右手輕柔又堅決地握着她單薄瘦弱的肩膀，柔聲低語：“我不會傷害你一星半點。我今天只是來見一見你。確定你安然無恙，就放心了。”
“你現在還小，此時就到我身邊，太過惹眼。你暫且就留這裡，等過上六年，你十二歲了，我會讓人來接你到魏王府。”
十二歲時的她，相貌清秀，眼中滿是英氣和銳氣。
她一手執弓，一手射箭。
三箭齊發，三隻大雁齊齊被射中咽喉落地。
她轉頭，笑的明朗而歡快。
那個燦爛明媚的笑容，深深地烙印進他的心裡，從未有一刻忘懷過。
他心懷天下滿腹雄心壯志，爲了那張龍椅和大齊江山努力數年。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不擇手段。哪怕是利用一個深愛自己的女子，他也沒有遲疑猶豫過。
成王敗寇，殊死一搏。
萬幸，他最後成功了！
龍椅是他的，江山是他的，天下美人盡歸後宮，任他寵幸。
他擁有了一切，成了萬人之上的天子，本該志得意滿再無遺憾。
可午夜夢迴之際，他的夢裡總是會出現一個窈窕安靜的女子身影。
她靜靜地看着他，眼中滿是傾慕和愛戀。她如影隨形，沉默又忠心地守護着他。只要他回頭，她總在他目光所及處。
他伸出手，想抓住她，卻無法碰觸到她的身子。
她在他眼前化爲虛無，消逝不見。
他三十歲登基，之後坐了十年龍椅。這個夢，伴隨着他直到重病駕崩的最後一刻。臨死前，他才終於肯對自己承認。這一生，他做過最大的錯事，就是辜負了她。
他唯一深愛過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