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夾了一小段九轉大腸,用袖中遮住臉,咬了一小口,將袖子放下,用帕子擦着嘴角,讚道,“不錯,這九轉大腸做的是色澤紅潤,香糯軟滑,倒還真是讓人回味無窮呢。”如玉慢慢的咀嚼着九轉大腸,面上帶着些回味,可是桌下如玉的攥着衣裙的手已漸漸發白,她微笑着,拼命壓制着胃裡的翻涌。
如玉早就知曉今日會有退菜之事出現,便早早的與掌櫃的商量好。一旦發生退菜之事,掌櫃的便利用堂中爭執的功夫,讓後廚重新上一道一模一樣被退掉的菜品,由如玉試吃點評從而爲佰福軒正名。不料,誰也沒有想到今日退的菜恰恰是如玉從來不敢沾染的豬下水。那一小段大腸如玉一直含在嘴裡吐也不得,湯汁的確是很美味,可是她上世被做成人彘時王德容在她的面前放了一半人高的銅鏡,在銅鏡前將她的肚臍剖開,從裡頭拉出來了白花花的腸子。
如玉剋制着生理的衝動,這塊小肉糜壓在舌下,面上保持着微笑依舊誇讚着,“這九轉大腸很是有嚼勁,似乎與本郡主之前吃的有些許不同,唔……怎麼吃着似乎是新摘下的下水呢。”
“郡主真是個行家。”掌櫃的豎起大拇指由衷的誇讚着,“郡主有所不知,我們東家是個固執的人。所有食材都必須只用最鮮的,爲此啊,我們佰福軒還在後院開闢了快菜地日日都有專人照料着呢。”
唐老闆不服的插嘴道,“這是開飯店的基本素養算哪門子的固執了?若是這點都做不到還不如趁早關門算了,省的禍害人。”唐老闆看不慣掌櫃的諂媚樣,一看就是沒接觸過什麼達官貴人的鄉巴佬。反正佰福軒這塊到嘴的肥肉已經飛了,還不如打壓個徹底。一個新開的破酒樓,就算有個郡主坐鎮沒有文化底蘊依舊開不好。
掌櫃的不理會身側逮準機會就諷刺挖苦的唐老闆,繼續說道,“郡主您再看這道菜,九轉大腸。衆所周知,豬下貨菜難免會帶着土腥氣,清洗起來可是個費勁活,可若是提早備好這些食材難免會不新鮮,我們東家不願意啊,她不願意我們學些下三濫的手段用水銀搓下貨。郡主啊,這水銀可是給死人用的東西啊怎麼能給活人吃呢!”
如玉倒還不知還有這一出,“這水銀可是劇毒,怎麼能給人吃?”
掌櫃的意有所指的瞥了唐老闆一眼,“是啊,也不知道那東家吃了哪門子的雄心豹子膽掙這黑錢。下水是難清洗了些,可哪有人命來的重要,不過有些人只給平民百姓吃用水銀搓洗的下水,達官貴人他可不敢。”一下子,唐老闆只覺得如墜冰窖。掌櫃的心下暗爽,又道,“郡主不知您聽說過沒,前段時間,東邊有家酒樓出了事兒,聽說都吃出了人命。”
“還有這事兒?”如玉戳弄着盤中的九轉大腸,這湯汁的確是美味,廚子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可是……如玉看了眼被掌櫃的吸引過去了的衆人,舉起酒盞快速將壓在舍下許久的一小塊腸斷吐進酒盞,她真是吃不慣這些東西。
“對啊,可惜啊,出事的都是些沒權沒勢的老百姓。出了事被那黑心的東家用幾兩銀子打發了,有些硬氣的非得討個公道的,郡主是不知道啊,被那狠心的東家打的是鮮血淋漓啊,到現在還躺在牀上起不來呢,嘖嘖嘖。”掌櫃的說的是眉飛色舞唯恐大家不信,在堂中上躥下跳的模仿着他口中那東家,直把大夥煽動的是羣情激奮。
“掌櫃的,你這說的到底是哪個店啊,說這名字便是,也好讓我這些小老百姓繞着走。”
“是啊掌櫃的,您這說的是讓俺們心裡可慌。”
掌櫃的擺了擺手,“都是做生意的不容易啊,再說了人家都撐到現在已經是我大溫的百年老字號了,在東邊競爭壓力又大,要不是有個五品官員是那家店的常客估摸着早已激起民憤了吧。說這麼多,我也只是希望這東家存點良心。你說是吧,唐老闆?”掌櫃的雖沒明說,可一瞬間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百年老字號,東邊,五品官員?那不就是掌櫃的身邊那唐老闆嗎?咦,那唐老闆怎麼面色突然變的鐵青了?
“如此說來,本郡主的確該好好謝謝這王廚子。”如玉淺笑着,從盤中夾了一小塊裝飾用的豆腐沾着湯汁吃着,“甲乙,賞吧。”
甲乙今日是將一個隨身侍衛的角色扮演的淋漓盡致,他扔給掌櫃的一錠足足十兩沉的銀子,“郡主賞的。”男子扒着唐老闆的衣襬嗚嗚的哭着,“公道……公道……”
甲乙挑了眉,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十兩重的銀子,他居高臨下的將銀子重重的砸在男子的背上,“感受清楚了,這纔是佰福軒賞銀該有的分量。就你那點碎銀子還故作大方,也難怪人小二看不起你。”
唐老闆終於逮到了時機,“這位小哥可是看不起我平民百姓?不給個十兩賞銀這還不該吃飯了?”
“不,甲乙的意思什麼身份的人就該做什麼事。這位公子用二兩銀子卻妄想得到一百兩的賠償,本郡主吃的這菜卻覺得甚好,怎麼難道唐老闆老覺得佰福軒爲我二人上的同一道菜有什麼不同嗎?本郡主都吃得的東西怎麼這位公子就這般惺惺作態?”如玉從桌上端起那盤九轉大腸放到那龜公吃的旁邊,“甲乙雖暴躁了些說的也並無道理,想要得到好的服務就得給對方起碼的尊重。”
唐老闆這下的確是被如玉噎的啞口無言,這丫頭顛倒黑白的本是太過厲害。
“掌櫃的,把賞銀拿給廚子把。”如玉吩咐的圍觀者適時的散開,不斷向路人解說着佰福軒內發生的事情。
“還有這種事兒?所以這幾日的退菜都是被人安排的?”
“這唐老闆真是過分,居然用水銀清洗下水!這還把人命當命看嗎?”
“就是,就是,還是佰福軒好,就連被人退菜都態度那麼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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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如玉我剛剛在那後頭看那唐老闆的臉都黑的跟我廚房裡
的碳鍋一樣黑了。”衆人散去後,公孫薔薇迫不及待的拉着如玉開心的絮叨着,“這下,我們佰福軒可真是出名了,有你這個當今聖上最寵愛的福寧郡主壓陣誰還敢找我佰福軒的事兒?”
“今日這事兒算是過去了,不過開店最終講究的還是手藝,要不然就算有人因爲好奇來了你這佰福軒你也留不住人家,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如玉輕點公孫薔薇的額頭,“過兩日你就以周國郡主的身份也來佰福軒一趟,這樣這佰福軒的地位,在我大溫可就是無人能敵了。”
公孫薔薇此時自是如玉說什麼便是什麼,“現在這大街上了都是誇讚我佰福軒的呢。不過本來我不想顯露身份,開店也只是想仗着手藝養活自己罷了。哎,早知道這身份這麼有用,我也不用損失那麼多銀兩了。”公孫薔薇搖晃着頭把算盤打的啪啪作響,“光這退菜可就損失了我二百兩銀子呢。”
“特殊時期就應有特殊辦法,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夠養活你的就行了。”如玉指了指堂中絡繹不絕的人流,“不管怎樣,也是熬出頭了,唐老闆也元氣大傷,短期內是不會找你的事兒的。”
“郡主,郡主。”相府管家急匆匆的跑進佰福軒,面上帶着些慌張。
“王伯?你怎麼來了?出了什麼事兒嗎?”王管家的表情太過慌張,讓如玉覺得有些不妙,她出府也不過兩個時辰,尋常她出府前都會與白蓮打個招呼,現在天色尚早究竟出了什麼事讓王管家這個時辰前來尋她?
“郡主,具體的奴才也不知道。只是相爺說府裡出了些事兒,必須得讓您回去才行。”父親讓她必須回去?如玉面色凝重,這相府裡到底出了什麼事讓父親着急尋她回去。
“薔薇,那我……”如玉有些不放心,店裡這麼忙難免會再出些什麼事兒,公孫薔薇的性子毛毛躁躁的,她實在放心不下。
“沒事的如玉,你就先回去吧。這個大伯看着的確很着急呢!你放心,我沒事兒的。”退菜一事兒解決了之後公孫薔薇很是鬥志昂揚,她拍拍胸脯,調皮道,“等你把事情解決了再回來,這兒可就不一定有你的位子了哦。”
“也只好如此了,有什麼事兒去尋我便是,那我先回去了。”如玉擔心相府裡的事情,也無暇與公孫薔薇嬉鬧,“我走了。”
“這……郡主……”如玉都已走出佰福軒,王管家支吾着,“相爺吩咐,讓您帶着公孫郡主一塊兒回去。”
“王伯,府裡到底出了什麼事?”公孫薔薇是一個周國的郡主,處理相府的家務事又何須的請一個周國的郡主,“說吧,本郡主不相信你什麼都不知道。”公孫薔薇馬大哈的笑聲從佰福軒裡穿出,如玉不禁回頭望向那神經大條的女子。
“哎,郡主您帶着公孫郡主回去了便知,其他的奴才真的不方便說些什麼。”王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他也無法相信公孫郡主會做出這番事情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