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和歆恬媽齊齊一愣,歆恬媽不安地站起,傅斯年琥珀色的眼珠暗沉了一下,似乎有所觸動。緹娜心中有所警覺,這種賭氣試探的話,她可以當着歆恬媽媽面前說出來,何必當着傅斯年這樣卓識不塵的人面前說出。
她是給自己在找麻煩嗎?
她心中一動,歆恬媽已經走到她身邊,拉着她的手,刻意笑着哄她說道:“恬恬,你胡說什麼,包餃子而已,想學就學,不想學就不學吧。媽媽包的餃子給你吃。”
緹娜心中念頭數轉,笑着說道:“就這麼點念頭,怎麼就被您看穿了。”
她當然知道叫聲“媽”能夠表演的更逼真,可是她就是叫不出來,她狡猾,可是還不夠狡猾,很多時候就那一道坎邁不過去。
傅斯年的眸子緊緊地盯着她,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他的目光十分尖銳,彷彿能穿透她的心靈,讓她的秘密無所遁形。
緹娜知道自己不能躲閃,若是躲閃,就會被傅斯年抓住破綻,他精通中醫,對中國古法的東西想必十分熟悉,既然有轉世再生這回事,難保不會有那些電影上的所謂法師之流,萬一傅斯年有幾個這樣的朋友,自己說不定會有麻煩。
她看着傅斯年,柔亮的大眼睛輕眨了一下,問道:“傅大哥,我和你們開個玩笑,你不會怪我吧。”
傅斯年臉色一白,她叫他傅大哥,不是斯年,不是斯年哥哥,而是傅大哥,難道她的失憶是裝的。
緹娜一眼看到他的臉色變化,難道歆恬以前都稱呼他傅大哥,她只不過是覺得叫斯年哥哥有點撒嬌,而叫斯年,適逢他心中起疑,難免火上加油,所以才臨時改變了稱呼,想不到歪打正着。
她輕輕地坐回那裡,傅斯年仍然沉默不語,難道她根本沒有失憶。
緹娜坐回傅斯年身邊,歆恬媽也坐了回來,緹娜不想再惹事,便老實地跟着歆恬媽學起包餃子,其實十分簡單,很快也包的有模有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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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歆恬媽收拾東西,緹娜便和傅斯年在他的書房中坐一會兒,等歆恬媽一會兒來聊天。
傅斯年專心地在書桌上寫字,緹娜不便打擾,便在他的書架裡翻來翻去,無意間給她看到書架最邊上竟然插着一本納蘭的《飲水集》,她心中一動,總算有本她能看懂的書了。
傅斯年將手頭的工作處理好,突然想起,書房裡還有一個人,她怎麼會如此安靜。
他看向她,見她手中拿着一本書,靠在書架讀得津津有味。
外面的陽光照射進來,將那個潔白如雪的女生如籠在光暈中,美麗的容顏如夢似幻,幾縷柔軟的髮絲從她耳際垂下,在光影中映得微微透明。
傅斯年不知不覺地專注地看了她一會兒,腦海中想起過去種種,心絃驀地亂了。
緹娜又翻了一頁,一時看得入迷,竟然不知不覺讀了出來,“握手西風淚不幹,年來多在別離間。遙知獨聽燈前雨,轉憶同看雪後山。憑記語,勸加餐。桂花時節約重還。分明小像沉香縷,一片傷心欲畫難。”
《納蘭詞》,傅斯年心中一動,突然想起那本書是什麼,輕聲叫道:“把那本書放回去吧。”
緹娜偏過頭來,光潔如瓷的小臉,柔亮嫵媚的眼中有點詫異,輕聲問道:“爲什麼?”
傅斯年已經站起身,走過來,想要從她手中抽出那本書。
緹娜挑挑眉,拿着書向後一閃,書頁被風吹起,一張照片從書中夾頁輕飄飄落了出來,輕輕落在地上。兩個人同時蹲下去撿那張照片,緹娜蹲得又快又猛,被傅斯年一撞,險些跌倒在地上,幸虧傅斯年伸手扶住她。
他溫暖有力的大手輕輕撐住她的身子,緹娜心跳略慢了一下,鼻間滿是傅斯年身上清新微苦的藥香,她擡頭望進傅斯年明澈專注的眸中,眸子裡映出一張略顯慌亂精靈般的容顏。
兩個人都是微微一愣,那是書房書架的角落,似乎言情電影中校園情侶常常窩藏起來親熱的地方。
緹娜趕緊站起來,輕聲說道:“謝謝。”
胸中的氣息卻是亂了,傅斯年撿起那張照片,眼光變得十分柔和,他安靜地看了那照片一會兒,緹娜也走過去,向着那張照片看去,傅斯年伸手收起照片,卻被緹娜從他手中輕輕抽了出來。
她看向照片,卻是微微一愣,那是一張全版大頭貼,照片中的女孩子扮了一個可愛的鬼臉,肌膚容光勝雪,美如精靈一般,眼中的笑意如天地間溫柔的和風,讓看到的人禁不住都心情燦爛,那是歆恬。
緹娜還是第一次這樣直觀面對她,和每天照鏡子的感覺卻不相同,她手微微抖了一下。歆恬的雙手還硬拉着一個玉樹臨風滿臉彆扭的男子,一看就不是心甘情願,而是被人硬拉來的,是傅斯年。
她看着那張照片不知所措,傅斯年已經在他耳畔輕聲問道:“歆恬,你想起來了嗎?”
緹娜一驚,擡頭看着傅斯年,他的眼中有深藏的希冀痛苦,牢牢地盯着她,他修長的手臂撐在書架上,雖然沒有靠近他,可是那種特殊的氣息卻將她全部包圍,她被逼在書架的一角。
傅斯年看着她,想起來了嗎,她想起來了嗎,還是爲了報復假裝遺忘。
他身上逼人的氣勢執意要一個答案,英俊的臉離她在咫尺之間,緹娜心慌意亂,傅斯年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自從遇見他開始,他便一直在幫他,說她對他一點感覺沒有,那是自欺欺人。但是她要不要就這麼陷進去,他和歆恬是情人還是愛人,如果是的話,歆恬媽知道不知道,看她的樣子是一無所知的。
如果歆恬有傅斯年這樣一個體貼入微神情如此的情人,爲什麼想要自殺。她需要借這個機會,探問出兩人之間的關係嗎。
緹娜想的頭都要炸開了,身體裡卻有一種衝動,渴望衝入傅斯年的懷中,她微微擡眼,傅斯年等待着她的答案,她咬咬牙,輕聲說道:“你說什麼,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