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難得能夠有一個休息日,陸陸續續趕到娛樂室的人越來越多,嗷嗷的吵鬧聲越來越大,屋內的煙霧也越來越重,終於被煙味嗆的受不了的張梅跟幾個人打了個招呼趕緊離開煙霧瀰漫的娛樂室。
走出房間,使勁吸了一口氣,清新的空氣讓張梅舒服了許多,臉上帶着輕鬆的微笑,張梅慢慢的走在營區內,來了一個多月,張梅從來沒有好好看看這個待了一個多月的營區。
仔細回想一下,好像每天除了訓練場、衛生隊、寢室、食堂,基本上再沒去過任何地方,冬日的蕭條,筆直的楊樹也只剩下光溜溜的樹枝,獨自一人走在明顯空曠了許多營區,沒有了往日裡各個訓練場內不斷叫嚷的口號聲和鼓勁聲,也沒有了教官的大聲喝斥,靜悄悄的營區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似的,不知不覺等張梅再次發現時,自己又一次晃悠到了衛生隊。
微微楞了一下後,張梅站在衛生隊門口失笑起來,還是放不開啊,擡起手腕看了下時間,下午兩點,既然已經走到這裡,張梅也就順應心意走進了衛生隊。
拿出鑰匙打開值班室的門,走進後,張梅拉開抽屜,看到了整齊的擺在抽屜內的一個個白色小紙袋和鍛鍊用的黑色布條。
拿出十種〖藥〗品,張梅把黑色布條綁在了眼睛上,拿出第一種〖藥〗品仔細的摸着,感受着,小小的藥片,不斷的用拇指的指肚輕輕的摸索着,小藥片微微有些鼓“心得安”
拿下布條看了看靜靜的躺在指肚上的小藥片,張梅把藥片和藥袋對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絲淡笑。
再次綁上黑色布條,張梅一樣一樣的慢慢的摸着,現在的張梅要求的不是速度而是準確率,只有先把準確率練準了才能再去談速度。
一個人坐在值班室悄悄的練習的張梅,沒有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衛生隊的徐寧站在門口靜靜的看着,也沒有看到徐寧身後的吉達、張遠臉上那一閃而逝的深思。
靜悄悄的來又靜悄悄的走,悄悄離開衛生隊的三個人沉默的走在營區蕭條的小道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徐寧輕輕的發出一陣笑聲。“張梅總有一天會超越我。”
帶着淡淡的肯定的話語讓張遠側目,徐寧到底有多厲害,張遠是最清楚的,徐寧二十歲大學還沒有畢業的時候,就被特招進東北虎,至今已經七年,全隊甚至整個軍區都知道,出任務帶徐寧,多的不單單是一個隨隊的衛生醫,還有阻擋閻王的雙手。
這麼多年搭檔下來,張遠還是第一次聽到徐寧說出這種話,就連當初的N軍區的所謂少年天才都沒有讓徐寧說出這樣的話,但今天這話卻落在了不起眼的張梅身上。
張遠的側目讓徐寧轉頭看向不斷打量自己的張遠“好奇?”
張遠光棍的一點頭“當然,當初N軍區那小子都沒有讓你說出一個好字,而且張梅看着並不是一個聰明人。”
徐寧輕輕的笑了“張梅並不是不聰明,而是,張梅把自己束縛住了,一旦她想開,衝出這層束縛,誰也擋不住張梅發出的光彩,我佩服她,執着,尤其是追逐自己心底夢想時那種迸發出的執着。”
對於徐寧的肯定,張遠不可置信,只是挑了下眉頭“等她真的有了那種成就再說,我只看結果,看事實,張梅以後怎麼樣,我不知道,只是知道張梅現在不行。”
張遠性格中的偏執讓徐寧、吉達笑了,吉達斜眼白了一眼張遠“你呀,別總瞧不起女性,小心以後找不到媳婦。”
張遠翻了個白眼“我壓根就沒想找,一個人挺好。”
張遠的話讓徐寧、吉達哈哈哈的笑了,吉達碰了下徐寧“不知道是誰被軍區小護士嚇的颼颼的跑。”
張梅一直練習到下午五點,三個小時的時間,讓張梅多少有些驚喜,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今天過年的原因,沉下心練習的張梅二十種常用〖藥〗品,準確率竟然達到了百分之六十,雖然依然有錯的,但這個成績卻是這一個多月來,張梅從來沒有過的。
看了下時間,張梅把東西收拾好,趕緊趕到食堂,或許是心情好,張梅比平日裡又多吃了一碗飯,吃過飯,張梅悄悄跟徐寧打了聲招呼,拒絕了徐寧一起玩撲克的邀請,趕回衛生隊,帶着那一袋袋裝藥的小紙袋回到了自己寢室。
張梅感覺自己好像摸到什麼規律了似的,半個晚上的時間,張梅就在這個舉國歡慶的新春佳節的夜晚獨自一人的不斷的練習着。
當新年的鐘聲響起的時候,張梅摘下綁在眼睛上的布條,臉上露出了巨大的驚喜,找到了,真的找到感覺了,伸出微微發顫的手指,一一摸過擺滿了整個牀鋪的小藥袋,張梅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時間緩緩划動着,不經意間,已經到了張梅離開的日子,看着收拾好的行囊,張梅心底突然有了不捨,雖然在這裡,哭過笑過,雖然在這裡沮喪過灰心過,但也正是這個充滿了陽剛之氣的大營區給了她張梅敞開了一個全新的生活,也是在這裡,她爲了今後的夢想又跨了一大步。
就連當初這個讓自己憎恨的破舊倉庫都深深的刻在了心底,摸摸還鋪着褥子白牀單的行軍牀,摸了摸被要來的有點瘸腿的桌子,張梅心底的不捨好像要溢出來似的。
“張梅,走吧,我送你去車站。”
站在門口好一會的吉達,看着張梅東摸一下,西摸一下,知道張梅心底的不捨,知道張梅心底的淡淡傷感,但部隊就是這樣,分離相聚,不斷的重複着。
吉達的突然開口打斷了張梅心底的那份難言的不捨,擡起頭看向站在門邊等待的吉達,張梅再次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寢室,提起自己的行李,大步往門口走去。
把手裡提着的提包交給了伸出手的吉達,張梅走在吉達身邊,大步往營區大門走去,本以爲如來時那樣悄悄離開的張梅,剛剛走到臨近營區門口的訓練場時“張梅。”
一聲整齊的大吼聲響起,張梅前行的腳步一下子頓住了,轉頭看向訓練場,當張梅發現竟然是全體一隊老兵時,這一刻,張梅眼前好像又浮現出一起扛滾木、一起翻越障礙、一雙雙伸過來的手,眼底驟然升起的炙熱讓張梅感覺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了似的,明明想要說些什麼,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張梅僵住的腳步,眼圈轉動的淚意,微微顫抖着想要說些什麼的雙脣,讓站在一旁的吉達暗暗暗的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訓練場“酥餅。”
隨着吉達的一聲大吼,還有跑出訓練場的一隊隊長蘇凌宇和男兵們,當所有人站在了張梅面前的時候,短暫的沉默後,張梅扯動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這段時間給大家添麻煩了,張梅謝謝各位班長對張梅的照顧,也謝謝你們沒有嫌棄張梅拖後腿。”
微微帶着哽咽的話語讓這羣大老粗們有些不好意思的蹭着頭皮,雖然後來因爲在一起訓練時間長的緣由,每個人都多少教了張梅一些訓練上的竅門,但剛開始時的刁難大家也沒有忘記。
張梅帶着淚意的眼睛一一劃過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下次見面的時候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雖然有着這樣那樣的不愉快,但不可否認,張梅在這些人身上確實學到很多東西,立正,張梅鄭重的敬了一個軍禮。
放下手臂後,張梅深深的看了一眼朝夕相處的老兵們,掉身快步往前走,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到了最後,竟然快速的奔跑起來。
“張梅、有時間回一隊看看。”“張梅、保重!”張梅急速奔跑的背影讓一直沒有說話的蘇凌宇大吼着喊出了邀請,對張梅,可能蘇凌宇的心情是最複雜的,雖然當初心裡明白,想要留在東北虎,張梅就必須放棄性別這個根深蒂固的念頭,但當張梅真正的堅持下來並且如期達到要求的時候,蘇凌宇側目的同時也有着淡淡的敬佩。
蘇凌宇知道,張梅付出了多大的辛苦,正是近兩個月的時間張梅綁在棉衣內從來沒有摘下的負重,纔有了後來那一場場從來沒有掉隊的身影。
蘇凌宇的大吼,戰友們的祝福讓背對着一隊老兵的張梅轉動在眼圈的眼淚終於下來了,快速的擦了擦眼淚,張梅沒有回頭的一直跑出營區,直到跑到營區百米外,張梅才喘着急促的呼吸停住腳步,不敢回頭,不敢回頭看一眼讓自己有了感情的營區。
呼氣吸氣,不斷調整着急促的呼吸與急速跳動的心,張梅努力的調整着波動巨大的情緒“張梅。”
身後傳來的喊聲讓張梅身體一僵,蹭的一下轉過頭看向站在身後匆忙趕來的徐寧,扯動嘴角勉強露出一絲笑意“徐教官。”
看出張梅情緒有些激動的徐寧只是溫柔的笑了“走吧,我跟你吉達教官送你去車站。”說完越過張梅大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