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去二十來天的時間,年關已過。
雷州府境內逐漸恢復平靜,但遂溪縣被屠的事情仍在持續發酵,人人自危。民間、江湖無數人聲討罪大惡極的賊人慕容川,但這自然是沒有什麼用的,總不能罵死慕容川。
趙洞庭以柳弘屹爲帥,黃龍禁軍近三萬軍卒佯裝成難民,已分批去了瓊州。
就在數日前,原本被李元秀安排去盯着海盜的兩個高手回來稟報,竟然真有三萬餘元軍沿着海路從廣西到了雷州外海,現在駐紮在那些海盜的島上。
元軍動作,和那麻衣青年所料想的竟是並無什麼差別。
他們的意圖可想而知。
此時雷州兵將衆多,元軍僅僅三萬多人,便是整合那外海的數萬海盜,也不可能有本事攻破雷州。而除去雷州外,他們也只可能攻取旁邊的瓊州了,這連趙洞庭都看得出來。
同時,這讓得他對那麻衣青年也是有些佩服起來。
麻衣青年這些天在知州府內深居淺出,趙洞庭去看過,他的屋子裡,竟然滿滿都是堆積的兵書。
這樣的人,便是隻會紙上談兵,那也絕對有他的依據。
想着慕容川可能率領海盜攻襲瓊州,趙洞庭內心中便生出抑制不住的衝動。
他實在想親眼看着慕容川死。
要說來到南宋後,趙洞庭最恨的人,並不是革離君,而是慕容川、慕容豪這對父子,尤其是陰險狡詐的慕容川。楊儀洞是因他們而死,小金是因他們而死,連李元秀,也是因他們而死。
恰好這時朝中並無什麼事,各部各司都正常運轉,趙洞庭這皇帝也是有些閒。
索性,他一聲令下,將朝中軍政大事全權交予陸秀夫、蘇劉義兩人定奪,自己帶着趙大趙虎兄弟,還有嶽鵬及八百飛龍軍,去了雷州。雖然陸秀夫他們極力阻攔,卻是也沒能攔住。
樂舞和韻錦兩女對慕容川也是憤恨不已,一個撒嬌,一個哀求,也隨在趙洞庭身邊。
穎兒要照料趙洞庭的飲食起居,自然也是跟着。
趙洞庭止不住地感嘆,其實做皇帝還是挺爽的。只可惜,樂嬋不在身邊。
樂嬋於他來說,便似初戀,總是難以忘懷。
同時,趙洞庭帶着的還有這些天來兵器作坊加緊趕製出來的十個擲彈筒,和數百發炮彈。
一行人同樣化作難民,旗幟兵刃全部放在馬上,經大道從海康縣趕到通往瓊州的雷瓊渡口,然後租賃小船,去了瓊州。
有信差早已先行通知雷州的柳弘屹,夜晚時,柳弘屹攜着瓊州安撫使趙與珞在渡口迎接趙洞庭。
爲避免元軍探目發現,兩人僅僅帶着數十親兵,還穿着便服。
趙洞庭剛到,一衆人便跪倒在地上。
趙洞庭讓他們起來,然後趁着夜色,近千人匆匆趕去了瓊州瓊山縣,在一村落中駐足。
這村落裡原本住着的村民自是早已被悄悄遷走,現在實爲黃龍禁軍的營地。
這樣的村落,在附近還有幾個。
剛到屋裡,趙與珞又跪倒在地,“瓊州安撫使趙與珞叩見聖上!”
他原是京官,後被特派來主政瓊州軍政,平定亂民,既是安撫使,同時也兼瓊州知州,和以前的革離君差不多。不過和革離君不同的是,他和謝太皇太后有着血緣關係,算是外戚,對南宋朝廷忠心耿耿。
此時的趙與珞將近四十歲,頗有儒雅之氣,留着些微鬍鬚,左臉有道刀疤。
這刀疤在他臉上留下淺白色的痕跡,卻是他以前和亂民廝殺時留下的。
趙洞庭將他扶起來,“趙大人請起。”
趙與珞瞧瞧打量趙洞庭,他在瓊州早聽聞趙洞庭在碙州和雷州做的那些事,如今見到皇上雖然年輕,卻果然英姿勃發,自信從容,心中自然難免有幾分激動。
年少時就能有這般神態的,絕非常人,他心裡只不住地道:“皇上果真有天人之姿。”
還別說,趙洞庭身體恢復以後,眉清目秀,眼中神光凝聚,的確長得極是俊俏。
待君臣各自坐下,趙洞庭才又出聲,“趙大人,現在瓊州的情況如何?”
旁邊麻衣青年坐在地上,扣着眉頭深思,誰也不理,連瞧也未瞧趙與珞幾眼。
趙與珞狐疑地打量了麻衣青年兩眼,然後作揖道:“回稟皇上,現在我瓊州共有大軍八萬餘,其中守軍兩萬,澄邁、文昌、臨高、樂會各五千,以防亂民爲禍。其餘六萬軍馬盡皆駐紮在瓊山縣和感恩、英田兩柵,隨時可供皇上調遣!”
雖然同屬下州,但瓊州有五個縣,地盤也比雷州大,又要對付亂民,兵力自然不是原來的雷州可比。
趙洞庭輕輕點頭,有瓊州六萬軍馬,再有黃龍禁軍三萬,共九萬人,吞掉海盜和那些元軍應該是夠了。
“九萬軍卒兵分三路,三萬黃龍禁軍聯合兩萬瓊州軍埋伏於瓊州府海灣西岸沿線,另着兩萬瓊州軍備好戰船,只待敵軍全部進入海灣,立刻斷其後路。剩餘兩萬瓊州軍百人爲伍,佈置在海灣南岸及東岸各處,防止敵軍登島逃竄,此戰必然能將敵軍全部殲滅!”
坐在地上的麻衣青年冷不丁開口。
趙與珞臉色古怪起來,“皇上,這位是?”
麻衣青年看起來實在是太另類了。
趙洞庭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纔好,擺擺手道:“你權且當他是朕的軍師。”
然後也看向麻衣青年,道:“你怎麼斷定敵軍就會從鋪前灣進攻呢?”
鋪前灣是瓊州府衙旁側的一處海灣,海水延伸進來極深。
麻衣青年自信道:“他們想要以火速佔據瓊州,勢必只能直搗黃龍,而從鋪前灣登陸,是最快的捷徑!”
趙洞庭聞言稍作沉吟,咬牙道:“好,趙大人、柳弘屹,那你們兩便這麼安排!”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元軍的動向都被這麻衣青年算準了,趙洞庭不介意再聽信他的話。
若是整個戰局真如他所料的發展,那自己可謂是撿到寶了。這傢伙絕對是個戰術專家。
趙與珞聞言有些遲疑道:“皇上,我軍如此調兵遣將,元軍探目定會發現,到時候只怕會調整策略啊!”
“呵。”
麻衣青年露出輕蔑之色,“元軍豈會草率進攻,我料他們進攻之前定會鼓動亂民攻襲瓊州各地,我們只待亂民作亂時再調兵遣將,且同時命令各地軍卒嚴守海線,不準任何人出島,元軍探目即便是要出島,也得繞到亂民的地盤去,來不及給敵軍報信,他們到時候再想改變方針也是難了。只要亂民作亂,他們勢必只能依着計劃從鋪前灣進軍。”
趙與珞瞪着眼睛,想他堂堂瓊州安撫使,竟然被這小小青年給鄙視了,只是生氣,卻也不知如何反駁。
“好!”
趙洞庭擲地有聲道:“趙大人,那你密令各縣各軍做好準備,防範亂民侵襲。”
趙與珞只得拱手,“臣趙與珞領命!”
麻衣青年又是扣着眉頭深思起來。
僅僅過去兩天時間,瓊州那些不願聽從南宋朝廷號令的亂民竟是真的突然向樂會、臨高、澄邁三縣發動猛攻。說是亂民,其實他們就是原本居於瓊州的土著,現在仍在瓊州佔據半壁江山,和南宋軍隊分庭抗禮。
戰火瞬間在整個瓊州蔓延開來。
幸得各縣都已經接到密林,做好迎戰準備,亂民想要攻破縣城也是難上加難。
趙洞庭在村莊裡得到這個消息,立即命令柳弘屹和趙與珞率軍出發。他自己也率領飛龍軍跟着柳弘屹去了瓊州府衙境內的鋪前灣沿岸。
僅僅只有十個擲彈筒,他全部配備給了飛天軍內使用。
又過兩天。
這日夜色沉沉,海風呼嘯。即便鋪前灣深入內陸,海面上亦是波濤滾滾。
趙洞庭、柳弘屹大軍就駐紮在離海面不過數裡處的林子裡。
忽有在海岸放哨的斥候匆匆趕到帥營中稟報,“皇上、柳將軍,敵軍大船已到鋪前灣!”
“好!”
趙洞庭面色有些激動起來,“暫且讓三軍不動,放他們的戰船全部進入鋪前灣!”
這兩天來,各縣和亂軍作戰損失不小,如今,終於是到該收網的時候了。
旁邊,麻衣青年的神色也是稍微有些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