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主。”
李秀淑臉上泛起清冷笑容,“據本宮所知,苗家主也並非是苗家長子吧!你們苗家,在你之前可又有過廢嫡立庶之先例?”
嫡,就是嫡長子。庶,既是庶子。
這個年代,大到國家,小到尋常殷實家庭,甚至平民百姓家,都講究個嫡長子繼承製。從周朝以來,就是如此。
姓苗家主頓時啞口無言。
他當初能夠成爲家主,這其中苟且,不能與人言的陰暗手段,可就太多太多了。
以前他還以此感到自豪,現在,卻是隱隱然有些如芒在背。
看公主殿下表情,儼然已經對自己生出不滿。這刻,他心中實在是有些後悔剛剛衝動,爲何不讓其他人出頭。
不過他也算是有急智,稍愣之後就連說道:“公主殿下所言既是,苗立叩見皇上!”
他對着李秀淑叩頭便拜。
沒法子,有仲孫啓賦等人支持李秀淑,他區區苗家,在其餘人都沒有表態情況下,實在是不敢得罪李秀淑。
李秀淑輕輕點頭,突然間又如沐春風。
這,大概算是將剛剛苗立語出不遜的事情給接過去。
可下面的家主、貴族們心裡頭就不爽了。
他孃的,姓苗的怎的這般沒有骨氣?
赫連棟更是輕輕冷哼出聲。
苗立和他同出甘肅軍司,平時苗家還得仰仗他們赫連家鼻息。可現在,這傢伙竟然是直接投向公主殿下。
這讓他赫連棟的臉往哪裡放?
同時,他心中也明白,自己等人想要阻止公主殿下登基稱帝怕是難了。
再來之前,他們根本不知道李望元駕崩,沒有互相通過氣。此時各執心思,如何能和仲孫啓賦等老傢伙掰手腕?
而如赫連棟這般想法的人,此時怕是有許多。
果然,在苗立效忠以後,很快又有人對着李秀淑叩頭,“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是誰都能有赫連棟、拓跋雄、武登等這些個頂尖望族族長的底氣的。
一個接一個人的開口。
赫連棟等人的臉色便一下勝一下的變得難看。
他們望族勢力需要聯合起來才能夠給和仲孫啓賦這股老臣勢力過過招,可現在,仲孫啓賦等人還未出招,他們已是先亂。
便是那些在軍中執掌莫大權力的族長們,這刻念頭也漸漸不再那般堅定。
誰都能想得到,這時候莫說是出言反對,哪怕是最後表態,怕也得被這位十有八九要稱帝的公主殿下給記恨上。
而等她稱帝,羽翼漸豐,豈不是逃不過她的收拾?
赫連棟眼神隱晦看向赫連城而去。
赫連城雖是庶出,但在軍中已有很大威望,對這個兒子,他看得比那中庸的嫡長子要更重許多。
赫連城輕輕點頭。
他在軍中已經領教過李秀淑的手段,比誰都更明白,這位公主殿下不好對付。
她縱不是武媚娘,怕也相去不遠。
見赫連城點頭,赫連棟猶豫掙扎的眼神便在數秒之後沉定下去,叩首道:“赫連棟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這一開口,便是讓得許多人都看向了他。
赫連家掌控着甘肅軍司,其底蘊和影響力,可遠遠不是苗家那樣的家族能夠相比的。
此時西夏,除去坐鎮中興府的仲孫家族以外,還有哪個家族敢妄言勝過赫連家?
赫連城的表態,意味着望族勢力再度失去一臂。
無人再心存僥倖。
說到底,什麼古法,什麼牝雞司晨,都他孃的是屁話。
大勢所趨之下,誰還真正會去計較是不是個女人登基稱帝?
再者李秀淑也說得沒有錯,雖然她是女流,但現在西夏皇室,除她之外,還有誰是真正嫡系?
緊接着,坐鎮白馬強鎮軍司的武家家主武登、坐鎮黑山威福軍司的拓跋家家主拓跋雄便也都緊跟着表態,對李秀淑俯首稱臣。
李秀淑臉上笑容逐漸濃郁。
旁邊,仲孫啓賦眼中露出驚歎之色。顯然,便是連他也不知道李秀淑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定下登基之事。
這位公主殿下,不論手段、計謀,還是膽識,真的要勝過皇上太多啊!
仲孫啓賦心中很是有些感慨,爲何皇上和公主殿下性格不能對調,若是如此,那西夏就真是盛世可期了。
到最後,黑水鎮燕軍司、西平軍司也都有望族族長開口效忠。
李秀淑登基稱帝之事算是就此定下。
不管這些望族族長們回去以後會如何,但她登基稱帝,絕對已經沒有人能夠再阻攔。
至於臨洮、鳳翔、利州西路、利州東路四地,本就和老臣勢力很是親密,雖然四路節度使此時都還未到,但他們的態度,顯然無需多說了。
“衆愛卿平身吧!”
李秀淑真正以皇上自處,雍容華貴至極,輕輕擡手,“隨朕進殿!”
這刻,她面含淺笑,眼神深邃。
沒誰能猜想得到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說完以後,她捧着李望元的骨灰盒,率先向着大殿內走去。
仲孫啓賦緊隨其後。
衆名門望族擡頭看着她的背影,神色複雜。
於回朝當日就定下登基之事,且和先皇下葬之日同期登基。這位女帝,當真是好大的魄力。
其後,衆人魚貫而入,走進大殿裡去。
這過程裡,沒人交頭接耳。因爲誰都明白,這個時候說再多,也是沒有用了。
而且真正說起來,這些望族之間本就關係錯綜複雜,理都理不清,雖然各家都有聯姻,可誰又能信得過誰去?
李秀淑登大寶。
衆人在大殿內各自站定。只是沒個確定頭銜,是以站得頗爲雜亂。
李秀淑始終將李望元骨灰盒捧在手中,開口道:“皇兄復辟,再復祖宗基業,在座諸位,都功不可沒。”
衆人眼中又起波瀾。
公主殿下,不,皇上已經確定登基。這是要開始論功行賞了?
有人意動,有人心思深沉。
西夏自立,現在到該分蛋糕的時候了。可這蛋糕,皇上會怎麼分呢?
自己這些人,真就這樣效忠女帝?
而其他人,又是什麼心思?
李秀淑看向仲孫啓賦,輕笑道:“仲孫太傅爲我西夏殫精竭慮數十年,居功至偉,當執中書,爲中書省宰相。”
饒是以仲孫啓賦的城府,都不禁露出些微激動之色,連忙叩首,“老臣仲孫啓賦謝陛下隆恩!”
西夏有中書、樞密二省,分執文武權柄。這中書省宰相,是當之無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再兼着有太傅之職,仲孫啓賦在朝中地位更是無人能及。
雖然這本也沒太出乎他的意料,但真到這刻,激動自然還是難免。
老臣種有人眼中隱隱露出期盼之色。
除中書、還有樞密、三司、御史臺、開封府等,都是位高權重之職,皇上會賜封與誰呢?
他們這些人暗中努力數十年,是對西夏皇室忠心耿耿。可這並不代表,他們在權力上就沒有追求。
誰不想登峰造極?
李秀淑眼神卻又落到拓跋雄身上,道:“拓跋家主於復辟之事亦是功不可沒,仲孫太傅曾與朕言,當初若非拓跋家主在黑山威福軍司登高一呼,這黑山威福軍司便難以脫離元朝掌控,軍心所向。朕封你爲右相,掌樞密省,如何?”
拓跋雄懵了。
殿下許多人都懵了,露出極爲意外之色。
樞密省執武柄,右相之職僅次執掌中書的左相,誰都以爲會落在那些老臣頭上。可誰想,女帝竟是有意將這職位封給拓跋雄。
拓跋雄於復辟功不可沒?
屁話!
如果不是他受仲孫太傅等人蠱惑,又實在被元人欺壓得很,會有支持復辟的想法?
他孃的!
有人心中不爽。
這極重的武柄,怎麼就會落到拓跋雄頭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