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內,亭臺水榭在夜色中隱隱綽綽。
檐角飛翹,瑞獸呈祥。
其實趙洞庭對朝中這些大臣真的算是極爲不錯,當初大宋國庫吃緊,他仍是執意讓陳文龍等人在前大街建立這些府邸。
以前他只想着,只要讓得朝中衆臣衣食用度無憂,便可讓他們秉持本心。
但現在看來,這種想法過於幼稚。
人的慾望是沒有止境的。
這兩年,大宋境內貪官污吏從未斷絕過。
有管家模樣的人匆匆迎向樂無償等人。
剛到面前,便腆着臉道:“國丈大人怎的深夜來訪?”
以前樂無償來過高滿山府邸,這管家也見過。
但法不容情,樂無償只冷着臉道:“皇上要拿高滿山問話,速速帶我去拿高滿山。”
管家神情大變,臉色在這瞬間蒼白不少。
若高滿山失勢,那他們這些人都將淪落各樹倒猢猻散的下場。
他狀着膽子問:“敢問國丈大人,我家老爺他……所犯何事?”
樂無償輕輕瞥這管家,“叛國、通敵。”
管家臉上再無血色。
這樣的罪責,是抄家滅門的大罪。高滿山絕無倖免之理。
這刻他再也不敢多問,也不敢再繼續拖延樂無償等人時間,連忙轉身就帶着樂無償等人往高山滿寢室走去。
府中泉水叮咚。
衆人穿過些許亭臺走廊,到得高山滿所居院落。
進院,便看到高滿山已是坐在正廳之內。
樂無償帶着人快步走進正殿。
只這刻看到高滿山,難免有些唏噓。以前高滿山在朝中風評是很少的,爲官清廉正直,頗有政績。
誰又能想,他竟然會是大理的細作呢?
樂無償直視着高滿山,道:“高滿山,你通敵叛國,皇上要我擒你去問話,你束手就擒吧!”
高滿山手中端着茶杯,這刻有些微晃動。
他低垂着眼簾,沉默十餘秒,忽的出聲,“終究還是被查出蛛絲馬跡了麼……”
聲音極低,卻是有些嘶啞。
隨即他站起身,步伐有些蹣跚地走到樂無償面前,“國丈大人,請吧……”
他沒有抵抗,隨着樂無償等人離開府邸。
樂無償終是念着些許舊情,並未給他套上枷鎖。
而此時,在副監察令謝枋得府中,卻是截然不同的情況。
青衫帶着數十供奉到謝府,還剛剛讓人圍府,進門不多時,就聽得府邸西側有廝殺聲起。
謝枋得在高手護衛下欲要逃匿。
只青衫等人帶來的都是武鼎堂內高手,他們想要這般逃走自是不易。
聽得喊叫聲,青衫便即刻帶着人向那西側掠去。
到謝府西側院牆外,可見有十餘高手正在和武鼎堂高手廝殺。其中赫然還有上元境高手。
青衫出手。
他拔出背後長劍,縱身入人羣。
只數道劍芒掠去,那上元境高手便被他斬於手下。
血灑長街。
這夜,武鼎堂衆供奉們向朝中官吏了顯示了武鼎堂作爲大宋武力最高殿堂的實力。
謝家雖未被滅門,但凡是在趙洞庭名冊上有名號的,都被就地斬殺。
謝家被牽連者有十餘之數。
副監察令謝枋得亦被當場誅殺。
謝家一夜間傾塌。
再有關府。
關家同樣被擒數人,有隱藏在府中的高手被雨女等人斬殺。
在長沙城內,無人能和武鼎堂爭鋒。
至於另外被擒或是被殺的在長沙城內不算太過上得檯面的官員也有數十人之多。
他們未必是大理埋下的棋子,但卻和關蜀、謝枋得、高滿山等人有着關聯。
這些人,都算不得什麼。
各府內動靜,在這深夜,也未必會在長沙城內引起多大波瀾。
只長沙守軍第三團團長齊柳谷率衆襲擊皇宮,以及許多高手欲要逃竄出長沙城去,這卻是弄得聲勢浩蕩。
武鼎堂衆供奉到處搜捕。
殿前司褚將軍率衆在皇宮之外抵擋齊柳谷。
雙方以神龍銃對射。
槍聲幾乎響遍整個長沙城。
如果不是長沙城內擲彈筒等重型火器都被嚴加看管,說不得連擲彈筒都會被那齊柳谷給弄出來。
不知多少家庭亮起燈火。
喊殺聲讓人心惶惶。
誰也不知道皇宮處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趙洞庭在寢宮大院內坐着,同樣能聽到這些槍聲,只臉色卻並沒有什麼波動。
做皇帝這麼長的時間,有些事情他已然看淡了。
世間事難完全,便如月有陰晴圓缺。以他現在的地位而言,無非是四個字,大局爲重。
皇家薄情,不是心性涼薄,而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出取捨。
於趙洞庭而言,儘可以不將高滿山等人怎麼樣。但如此,那些因他們而死的百姓、將士,又如何瞑目?
劉公公在槍響聲中,臉色有些發白,對趙洞庭道:“皇上,咱們是不是請空供奉前來?”
他實在有些害怕,怕那些叛軍會衝殺到皇宮裡來。
趙洞庭卻只是擺手,“無妨。如果朕的殿前司連皇宮都鎮守不住,那朕讓空供奉前來護駕也只是讓人笑話。”
他當然知道宮外的叛軍不可能能殺到皇宮裡來。
殿前司內禁衛可都是他從禁軍中選拔出來的,比飛龍軍都絲毫不差。
這樣的軍隊,能被尋常守軍給攻到皇宮內來麼?
只這時,卻忽有人影從院外掠到寢宮大院裡來,落足在竹林之上。
夜色裡看不清他穿的什麼顏色衣服,只瞧得請他手中長劍折射着些許火光。
這人影似在直勾勾看着趙洞庭,道:“你還是去將他請來吧!”
趙洞庭微怔,眼中有着極爲驚訝之色掠過,“你怎的會來?來殺朕?”
這聲音於他而言,不算太過陌生。
只是怎麼着也沒有想過,他竟然會來。
趙洞庭是打算放過他的,此時看來,這種想法真是有些愚昧。
來人,是瀧欲。
他輕輕答道:“算是吧……”
“龍鱗!”
只這時,自院外卻是忽有冷喝聲響,“你大膽!”
又有人影掠上竹海。
是空千古。
趙洞庭仍舊端坐在石桌旁,看着被盛怒的空千古意境籠罩的瀧欲,輕輕嘆息,“朕答應過吳阿淼不殺你的。讓空前輩預先埋伏在這,本只是防備城內會有江湖高手前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你。當初你心愛的女人死在襄陽,可你也已經殺了趙顯,朕未殺你,這難道還不足以讓你放下心中的仇恨嗎?”
瀧欲在意境籠罩下巋然不動,只是衣袂飄飛。
他忽的回首遠眺皇宮大門方向。
那裡好似隱隱有着火星乍現。
瀧欲嘴裡喃喃,“這天下,真的好亂呢……”
只嘴角卻是隱有笑容浮現。
他甩手,有封信向着趙洞庭直掠而來,“這封信,交給吳阿淼。”
然後持承影劍看向空千古,笑道:“堂主,你有許多年沒有指教我劍法了吧?”
這刻,空千古的手竟是有些微微發顫。
他深知瀧欲的性子,也就明白瀧欲此時到底是要做什麼。
意境中的殺機,悄然隱去。
空千古道:“龍鱗,你這又是何苦?”
瀧欲道:“我這輩子,不容許別人欠我,也不願意欠別人。你、師父,還有衆兄弟的情,我不能帶到地底下去。”
他持劍掠向空千古。
空千古欲要擡劍,但始終猶豫。
趙洞庭欲要張嘴,也是欲言又止。
“瘋魔!”
瀧欲掠到空千古面前,意境涌現,氣勢瞬間便是攀升到巔峰。
剛出手,他就使出了絕學。
只是嘴裡卻在低語,話語輕輕飄到空千古耳中,“堂主,陪龍鱗演完這場戲吧!我……想小雪,想師父了……”
這剎那,瀧欲眼中竟是有着淚水滴落。
空千古眼神微凝,持劍的手卻是劇烈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