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萊姆說。
萊姆與嘎西木立即出門。這裡房屋是典型的伊拉克民居,用石塊壘砌成的院牆,把每幢房屋都圍成一個個方塊,院牆與院牆之間是小通道,使得這片民居區域恰似一個大棋盤,不熟悉的人進來,猶如進了迷宮,多轉幾排院牆就分不出東西南北了。
萊姆依如一個伊拉克老人,佝僂着腰,不慌不忙,在昏暗的、院牆之間的小衚衕蹣跚而行。嘎西木侷促不安地跟在後頭。兩人拐過兩道院牆,還就冤家路窄,迎面過來兩個人,小衚衕裡黑朦朦的,藉着一點星光,模糊看見其中一人,戴着頭巾,短褂短褲,身子有些單薄。另一個一身黑色長袍,圍着面紗,是個女人。
小衚衕太窄,這樣走過去,雙方必然相撞。萊姆微微側身,黑袍女人與瘦男人幾乎是擦着他身邊走過。從這女人身上,萊姆聞到了些微兒香水味,不由地哈欠一聲,黑袍女人停住腳步,陰冷的眼神在他身上略停。萊姆欠欠身,扶住牆壁,貌似一不小心就會摔倒的老人。黑袍女人眼眸在黑暗中閃爍一下,繼續往前走去。
萊姆感覺到,黑袍女人就是伊瑪尼,另一個瘦男人是扎克里亞。
黑袍女人走得很慢,手伸進黑袍內,萊姆不由地緊張了,這女人難道識破他了?但發現,女人掏出一個東西,是在撥打手機。萊姆鬆了口氣,這女人果然是伊瑪尼,是在用手機撥打他的電話――她通過父親布里扎知道了萊姆一個手機號碼,曾多次撥打手機威脅――現在,她對他也有了懷疑,企圖撥打他的手機覈實他的身份。萊姆鬆了口氣,那個手機號碼早已丟棄。沒聽見萊姆身上有手機鈴響,伊瑪尼這纔不再理會萊姆,拐進了另一條衚衕。
從民居區域出來,萊姆讓嘎西木回白水公司,他回了使館公寓。
寓所經過伊瑪尼一番槍戰爆炸,客廳基本損毀了,這兩天叫了人重新裝修,這才恢復了原先模樣。他洗了個澡,抽了支菸,便上了牀,但眼睛睜得大大的,無法入睡,艾買提的情報極爲重要,情報的切入點在哪兒呢?
對沙斐格,美軍是久仰大名,這是一位薩達姆的死忠分子,多次襲擊美軍,但這傢伙極其狡猾,屢次逃脫,以前曾在巴格達市區活動,後來美軍實行地毯式地大檢查,大掃蕩,沙斐格在城區待不下去,逃出巴格達,不知去向,這次意外得到沙斐格的消息,可算是收穫頗豐。
不過,形勢也極爲嚴峻,伊瑪尼要收編沙斐格的聖戰義軍?如果兩者合流,對於美軍穩定當前局勢無疑是極大威脅。基地組織具有恐怖活動能力,沙斐格是地頭蛇,人熟地熟,兩股勢力合流,無疑成爲美軍的勁敵。決不能讓他們匯合到一起。他們要在安吉鎮談判,派“惡狼”前去圍剿?不行,如此部隊出動,只怕還沒抵達安吉鎮,他們就聞風逃之夭夭了。並且,伊瑪尼一定躲在就近,“惡狼”現身,反而引起伊瑪尼警覺。只有釜底抽薪,殲滅沙斐格的聖戰義軍。可是,聖戰義軍躲藏在什麼地方呢?
如果打掉聖戰義軍,再回師……這對於打擊巴特石油也是極好機會。
要找到沙斐格的唯一辦法是自己親自前去。
萊姆爬起身,撥通了鄧肯上校的電話,叫他命令歐陽上尉明天一早到他這裡來執行任務。
第二天,麥克早早地開車送了歐陽過來。兩人進了萊姆寓所,一看,萊姆化裝成一個伊拉克老頭,正在沾鬍鬚。萊姆扔過一套灰色西服,吩咐歐陽換上:“跟我去安吉鎮。”
麥克搞不懂萊姆爲什麼獨獨看上歐陽,論作戰偵察能力,歐陽在“惡狼”中也就一般,說:“長官,需要我去嗎?”
萊姆搖搖頭:“你太像美國人。”
麥克笑了:“我本來就是美國人。”
“正好是反美武裝的襲擊目標。”
“我也可以……跟你一樣做點改變。”
“改不了的。你就裝成一個乞丐,也能讓人一眼就認出是個美軍。”麥克算得上是美軍標準軍官,身板挺直,擡手舉足,乾淨利落,萊姆說,“你回去向鄧肯上校報告,做好戰鬥準備,全天候待命,隨時等候我的指示。”
麥克答應走了。
萊姆又給傑克遜打了個電話,告訴了行蹤,帶上歐陽,開了一輛普通皮卡車往安吉鎮方向出發。
安吉鎮離巴格達有六十公里,是一個小鎮,三四千人口,處於幼發拉底河東側,萊姆把皮卡車停在一棵椰棗樹下,兩人下了車。歐陽看着萊姆慢吞吞的模樣,感覺有些滑稽,說:“長官,你這一化裝,跟一個伊拉克老頭沒啥差別。”
自己原本就是老頭,化裝一個老頭當然惟妙惟肖,萊姆腹議着。他穿件半新不舊的伊拉克長袍,頭上戴了圈頭巾,背上還掮了個背褡,眉毛鬍鬚都作了些改觀,尤其是他行動木訥,手足似乎不大靈便,無法讓人相信這是一個二十八歲的年輕美國人改裝的。萊姆瞅瞅旁邊的歐陽,小夥子黑,壯實,一張中國臉,穿上西服,也有些中國暴發戶模樣。出發前,萊姆交代,歐陽扮着收購椰棗的中國商人,他是中國商人的響導和傳譯。
兩人在安吉鎮走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萊姆斷定,沙斐格的聖戰義軍絕不可能居住在鎮上。要保障一支六百多人的隊伍後勤供給,一個小鎮不會這麼平靜。兩人走到鎮東頭,路旁有幢清真寺,是伊拉克隨着處可見的普通清真寺,殘破簡陋,像是遭遇過戰火摧毀。清真寺旁的椰棗樹下,聚了五六名拿槍的人。兩人沒有靠前。萊姆估摸着,這幾人不是清真寺民兵,應該是沙斐格的人,也許就是來與扎克里亞談判的。
附近有家穆斯林麪館,是父子店,兩人走了進去,坐下要了兩份刀削麪,麪館老闆端了兩份刀削麪過來,挺熱情的:“兩位不是這地方人吧?”
“呃,我們從巴格達來,附近有椰棗收購嗎?”萊姆說。
“你可是找着地方了。周邊幾個村子都出產椰棗,隨便到哪個村子吆喝一聲,就有椰棗送來。我們這邊盛產椰棗,就是兵慌馬亂的,不像往年,生意清淡了。”老闆打量着歐陽說,“是這位兄弟要椰棗吧,從哪兒來?”
“中國,把椰棗運去中國加工食品。這位中國商人不懂我們這裡語言,朋友介紹,讓我陪着走一走。”萊姆說着,又指向清真寺旁邊那羣人問,“這些拿槍的人都是幹啥的?”
“沒事,附近的義軍,平時很少上鎮裡來。”
吃完削麪,與老闆又聊了一會,卻見那夥拿槍的人罵罵咧咧地走了,萊姆奇怪,扎克里亞沒來?或是約了另外什麼地方?他們在什麼地方談判呢?萊姆花了八百第納爾買了單,與歐陽離了麪館,悄悄地跟上了那夥人。
走了一里多地,來到了一條河邊,這是幼發拉底河支流,現在枯水季節,河面水線降低了許多,靠岸的河牀露出一片片龜裂的黃土,原先八百米寬的河流乾涸得剩下不到五百米。有一艘機動船停在河邊,那夥持槍人上了船,機動船突突突地開往了對岸。萊姆往兩邊張望了一下,下游不遠處有幾艘船,他們走了過去,原來這是一個小碼頭。
碼頭離水面相隔二十多米的河牀,河畔停靠有十多條船,多是打漁和跑運輸的,有兩艘是載客的擺渡船,包船要兩萬第納爾,搭船也要一千五百第納爾,萊姆身上沒帶有許多伊拉克鈔票,美元卻不敢拿出來使用,擔心引起人們疑慮。正自躊躇,一條貨運船上忽然有人說:“那位兄弟,你有美元嗎?有美元的話,只收五美元。上這條船上來吧,我送你過去。”貨運船上的船主看上了歐陽,認爲歐陽不是伊拉克人,身上一定有美元。
歐陽用眼睛詢問萊姆,萊姆點了點頭。兩人上了那條貨運船。
貨運船很大,只載兩個客人顯得空落落的。船主有四十來歲,有兩個船工,船主過來收船費,歐陽付了兩美元,船主樂滋滋地收下了:“客人往哪裡去?”
“我們是來收購椰棗的。”萊姆慢悠悠地,用阿拉伯語說,“這附近,哪裡椰棗多啊?”
“要椰棗啊,遍地都有。”船主說,“伊拉克有兩多,一是椰棗多,再就是炸彈多。兩位客人當真是來收購椰棗?”
“不像?”
“像不像說不準。現在正是椰棗成熟時候,以往,前來收購椰棗的商人蜂擁而來,我這條船就是專門運輸椰棗的,可現在不行,到處是炮彈、炸彈,誰還敢做生意,你看我這條船不也爲了賺你五美元,空着來回跑麼?二位如果真想要椰棗,就上我們村去吧。”
“你們村在哪兒?”
“過河就是,椰棗全伊拉克有名,個大,飽滿,每一顆都紅得晶瑩透亮。收了我們村的椰棗,我還可以幫你跑運輸,免費負責運貨到對岸。”
“行,就上你們村看看去。”
船行駛了二十多分鐘,靠了岸。船主叫兩名船工看船,他帶着萊姆、歐陽下了船,在河牀上走了一段路,才真正地上了河岸,遠處有幾個村落。望山跑死馬,看得見的村子卻走了半個多小時。有了美鈔,船主十分高興,進村就扯開嗓門吆喝,說有中國人來收購椰棗了。不一會兒,村裡涌出了許多村民,吵吵嚷嚷地要賣椰棗,不少人已把椰棗挑了來。正如船主說的,這裡的椰棗品質確實極好,果實一個個紅彤彤的,看着都誘人。
萊姆也沒了辦法,只好弄假成真,當真做起椰棗收購商來了。好在椰棗便宜得嚇人,萊姆壓根就沒想着收購,有意地把價錢壓低,但不論價格多低,村民絡繹不絕地照賣不誤。椰棗不用秤稱,一堆一堆地擺放着,幾個美分就買了一大堆。只是有一點,村民要看到現金,萊姆痛快地兌現,這一平添出來插曲,竟然唱到傍晚還沒結束。花了不到三百美元,收購的椰棗堆積如山。
既然假戲真唱,萊姆索性唱得天花亂墜,說歐陽這個中國商人是個大老闆,要收購好幾百噸,運往中國加工做椰棗食品,這點椰棗還遠遠不夠,還要上其他村子收購去,不知安全有沒有問題,聽說附近有搶劫的。
船主遲疑了一會,說周邊有武裝分子,但都是衝着美軍的,不會傷害平民。
這時是夜裡七八點鐘,要去其他村子已不方便,萊姆和歐陽就在船主家睡下。
船主一家六口人,住的是磚塊壘砌的平房,有四間,騰出一間給萊姆和歐陽休息。房間很小,靠牆架了兩張簡易牀,就沒有什麼空間了。睡到中夜,忽然聽見狗吠聲,像是從村外傳來,過了一會,有腳步聲向這邊走來,隨後,廳堂的門開了,幾個人咚咚地闖了進來。萊姆一個激靈,翻身爬起,門“嘩啦”一聲被撞開,雪亮的手電打了進來,朦朧可見,幾名武裝分子用槍指着,嘴裡阿拉伯語口音大喝道:“把美元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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