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乖乖地坐到他的對面,搞不清楚他要做什麼。將簸箕放到高几上,我對着他笑了笑說:“還是趕快把這番薯吃了罷,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
祈軒輕聲應了一句,“嗯。”
我十分想笑,聽他這一個字的回答,我便想着他帶我來這裡就是爲了讓我陪他吃,不然他一個人吃……那場景着實也是怪了點。
我拿了一個番薯,從中間掰開,熱騰騰的香氣立馬散開,酥軟的番薯看着十分誘人。我將手中另一半遞給了祈軒,若是他不接我便收回來,好在,他也不擺架子,伸了手過來接,指頭剛好碰到我的指頭。
我一邊吃着一邊看着祈軒,比起我的隨意,他的動作多了幾分文雅。我有個疑問,番薯也算是常見之物,他卻問我怎麼吃,未免有點奇怪。“你真的第一次吃番薯?”
“不是。”他吃了我給的一半,自己拿起一個番薯學着我從中間掰開,然後遞給我一半。
我看着他遞過來的一半番薯,客氣地說:“你自己吃吧,這裡還有。”
“拿着。”他說。
“哦。”然後,我就收下了。
我與他也沒甚話可說,只知吃番薯。若是跟金銀一起吃番薯我定是覺得十分平常,但是和祈軒一起吃番薯,我便覺着十分別扭,他貴爲城主之子,竟要與我這個身份地位都十分卑微的丫鬟一同吃煨番薯,感覺着實怪了點。
雖知此時問這個問題不大好,但是我還是弱弱地問了,“對了,你怎麼會願意和一個丫鬟一起吃番薯?”而且還是和我這種既沒樣貌又沒身材的丫鬟!
祈軒輕描淡寫道:“只是覺着新奇罷了。”
我應了一聲,“哦。”
跟一個丫鬟吃番薯很新奇麼?
吃了番薯,我與他便各自回去了。那時候夜已深,我洗了一把臉,漱了一下口倒在牀上就是矇頭大睡。
挽袖是第六天就回來的了,她說已經請了大夫爲孃親看病,鄰居家的大娘也經常過來照看,她不放心我一個人在這裡洗衣裳,便提早了一日回來。
按照城主府的規定,丫鬟小廝每月都有一日可以回家探親。我若是不探親,起碼也是可以出這城主府看看的,來了這裡一個月有餘,還未見過外面的風情。但是一直沒找到對的時機跟秋姐告個假,出去走一遭。
我一開始就在想,既然我這副身子的前主人是個公主,爲何我還要傻傻地在這城主府做一名任勞任怨的丫鬟呢?偷偷走掉不是更好?
但是,後來想想,闌珊這丫頭已簽了半年的契約,而現在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欠下的自然就要我來還,半年也不多,就苦這半年又如何,就當是習慣這個世界的生活罷。
今日一早洗了衣裳過後,就聽到城主府各園子的丫鬟們聚在一起說着城主府裡的八卦。對於八卦這種東西,只要主角不是我,我都沒甚意見。偶爾路過,偶爾聽聽,豐富一下自己的八卦知識也未必是件壞事。
於是,我光明正大地加入了一羣說八卦的丫鬟當中。而這一羣丫鬟就是三夫人那邊的,當然,說人家八卦是不厚道的,所以,我加入之後只聽不說。
“昨晚三更半夜四夫人突然就說要臨盆,可把府裡面的幾個大夫嚇壞了!”
我點了點頭,繼續聽。
“聽說四夫人的肚子還不到九個月,人人都知十月懷胎纔是正常,她不到九個月就生也太早了點。”
“而且,聽四夫人那邊的丫鬟說她肚子裡的那塊肉太大,難生,結果生了好久都沒生出來,那四夫人當時的叫聲就跟殺豬似的,連續叫了好幾個時辰!”
“這可都怪她自己,聽說這幾個月她每日燕窩人蔘地吃,也吃不膩,結果燕窩人蔘是吃了下去,現在倒是因爲胎兒太大生不出來了。”
“聽說,現在還沒生出來。”
我聽了這些,心裡替四夫人默默哀傷了一把,雖然她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作爲一個女人遇上這種事也着實是可憐。那天見着她時,我也覺着她的肚子大得不正常,原來是補品吃太多,胎兒在肚子裡發福了。
城主的五位夫人之中,我見過三位,一位是五夫人楚煜,一位是他們口中的四夫人,還有一位便是祈軒的生母大夫人。大夫人慈眉善目,雖然年過四十,但是那一副閉月羞花的容貌還是不減當年風姿的,這也難怪她能生下祈軒這般俊美的人。而楚煜則是絕世美男一個,壞在竟如女子般做了這城主的夫人。而四夫人雖然有幾分姿色,但是心腸太毒,嘴巴上總是咄咄逼人,正是蛇蠍婦人一行。
中午過後和挽袖一同洗碗的時候,挽袖小聲說起:“聽說四夫人生了四個時辰纔將孩子生下來,結果,一生下來哭了幾聲就夭折了,怪可憐的。”
我心裡微微震驚,點了點頭,“是挺可憐的。”
“現在四夫人還在昏睡中,連自己孩子沒了都不知道。”挽袖嘆了一氣,“若是她醒來,也不曉得承不承受得住。”
那又能怎樣呢,畢竟人已經沒了。
關於四夫人腹中胎兒早產後夭折的事城主府傳的風風雨雨,有人暗中竊喜有人默默哀嘆。幾位大夫也證實了四夫人早產正是有人在燕窩粥里加了催生藥,四夫人本人定是不會讓身邊的人家催生藥進去的,也就是說,背後有人做了手腳。
在修羅地獄狂了一圈回來的四夫人醒來後聽說自己的孩子沒了,就像得了失心瘋似的打着赤腳披頭散髮嚷着要見孩子。身邊的丫鬟小廝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將她壓制住,後來城主出現,才勉強將她安撫了。
哪知,安撫下來後,她便一口咬定,她的孩子是五夫人害死的。哭鼻子掉眼淚地扯着城主大人的袖子說要爲她討一個公道,定不能讓他們的孩子白白死去。
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我躺在牀上久久不能入睡,腦海裡浮現的是楚煜的影子,關於他的故事我瞭解得並不多,也只是見過一次談一些話而已。但是,因着他那副絕世美貌,只見過一眼便不會忘記。
現在四夫人一口咬定說那孩子是五夫人害死的,不知道城主大人會不會就此輕信,而將楚煜問罪。雖然這是城主府,但是實際上卻與皇宮沒有太大的區別。皇宮後宮之中勾心鬥角處處算計是常見的事,在這城主府同樣也有,那日四夫人挺着大肚子去瀾園說的那一番帶刺的話就是最直接的表現。
想着想着,耳邊響起微微的雜聲,頭腦裡第一反應是老鼠,但是聽着聲音也不大像,手撐着牀向着聲源處看了看,沒看到有什麼東西,但是聲音卻一直源源不斷髮出。
對面牀的挽袖睡得正香,我輕手輕腳下了牀,踏上布鞋想過去一探究竟。藉着月光看清了縮在桌子底下的一團毛茸茸的白色物體,是一隻兔子。一提到兔子便響起了楚煜的那隻牛奶糖,我趕忙將桌子底下的兔子抱起來,看了看後腿,有一處傷痕,果然就是楚煜的牛奶糖。
也不曉得它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瀾園離這裡還有好些距離。但是,房門是關着的,也就是說它其實一早就來了的,只是我和挽袖都沒發現它罷了。
牛奶糖睜着一雙眼睛看着我,月光下水靈靈的。我對着它微微一笑,現下這般晚了,還是讓它在這裡住一晚,明日才送它回去。
我倒了一些水餵給了它喝,然後將它放到了蒲團上,撫了撫它的毛髮。許是被撫得十分舒服,便安安穩穩地閉了眼睛,伏在蒲團上睡了過去。
等它睡了,我也有些困了,便上了牀睡了過去。
第二日,我照常起個大早,圍着園子跑步。跑了步,而後就與挽袖一起去洗衣裳。
洗好衣裳之後,我便抱着牛奶糖直奔瀾園。
瀾園的丫鬟說城主大人正在瀾園,若是有事便我晚些過來。我心一下一驚,城主在瀾園!他來幹什麼?此時他剛剛失去一個孩子,而四夫人又一口咬定五夫人是給她下藥的人。那城主這時候來,是不是過來問罪的?
我往瀾園裡邊看了看,對着面前的丫鬟問:“那個……城主大人來找夫人,是要做什麼?”
“這個我也不曉得,今日一早城主大人就來了,現下還沒離開。”看那丫鬟焦急的臉色,想必也是擔心了好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