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笙皇帝也曾住在這城主府,他死後後人能找到他的隨筆錄也是十分正常的。我頓了頓,弱弱開口,“那三年後,君笙皇帝爲什麼會自刎?”我想知道的是,他是不是爲了一個情字而自殺。
祈軒指腹摸索着茶盞的杯沿,輕描淡寫道:“君笙皇帝自刎那天,正是那個宮女的三年忌日。”
也就是說,君笙皇帝很大可能就是爲情而自殺的。看來他還真是個癡情種,但是史書的解釋卻是說他是亡國君主,因爲不堪國人的辱罵而自我了結。
我捏着拳頭乾咳了一聲,用眼角瞥了一眼祈軒,“你把這個秘密告訴我,就不怕我說出去麼?”
祈軒偏頭對上我的眼,挑眉道:“你敢?”
我被他這種眼神看着全身打了個冷戰,搖了搖頭,立即下保證,“不敢。”
祈軒這才收回那冷冷的眼色,將視線落在了我的風月小說上。
我指着那本風月小說道:“那個,那本書我可以拿走了麼?”
“不行。”
我再次保證,“你放心,我拿回去之後,今晚就銷燬它,保證這世上絕對不會有人看到!”
祈軒將書合上,“這書先在我這兒放着。”
爲什麼?!我黑線,難不成還要用這個把柄方便日後來威脅我?但是,以祈軒的爲人不太會做這種卑鄙無恥的事,於是我再次弱弱開口,“那個,你要是不信我回去會燒燬的,我當着你的面燒燬便是。”
祈軒輕飄飄的眼神落在我的捧着的幾本書上,“你不是說借書麼?借好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然後指着桌面上那本,“其實,我是來借那本的。”
“這本不行。”祈軒淡淡道。
我我我,他也太不講理了,這是侵犯我的私人財產!當然,這種話只能在心裡默默說。我將手裡的書一一放了回書架上,隨意拿了一本兵家列傳,然後轉身走到祈軒旁邊說:“我借好了。”
“唔。”祈軒執筆在一張鋪好的宣紙上寫着,一邊寫一邊說:“等會送杯熱茶過來,記住,我只喝淡茶。”
我也不曉得他喝多淡的茶,若是等會送來一杯茶他不喜歡,那就十分麻煩了。我道:“等會我跟秋姐說說,讓她送過來。”反正,爲祈軒做牛做馬秋姐隨時都是一百個願意的。
祈軒停筆,擡頭看着我,微微蹙了眉,“我記得我叫的是你。”
我嘴角扯了扯,雖說他是主子他最大,但是我想了想,“我怕我泡的茶你不喜歡,秋姐這方面比我好些,所以……”
祈軒提筆沾墨,筆尖在宣紙上行雲流水,“莫要再浪費我的口舌,一刻鐘後,送杯茶過來。”
我應了一聲,“是。”
看他的形容,若是我在推脫下去他恐怕就要發火了。於是,我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回到寢房之後,挽袖已經睡了,房裡的燈還沒熄。我輕手輕腳將借來的書放在牀頭下壓着。
然後再轉身出門泡茶去。
“風月,這麼晚還去哪?”身後傳來挽袖的聲音。
我站住腳,回她一句,“沒事,我睡不着,出去走走,晚點就回來。”
然後,我踏出了門,將門關好,奔着泡茶去。
說起泡茶這還真是個技術活,若是按照茶道來又是很多講究,但是現在時間不允許,我便沒去做什麼講究。也不曉得怎麼泡淡茶,反正就是先把前幾次泡的茶倒了,然後再泡一次,這樣泡出來的茶水可能就淡了許多。
端着一杯茶去祈軒的書房,我特意加快了腳步,也不曉得過了一刻鐘沒有。
在門口擡手敲門,裡面一聲進來,我便推門而入。首先看到的卻是秋姐,她抱着托盤在一邊站着,祈軒旁側就有一杯茶,想來是秋姐剛剛送過來的。
秋姐一見到我便黑了臉,一雙眼睛瞪着我似要將我看得灰飛煙滅。
我愣在那裡,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祈軒擡頭看我,“愣在那裡作甚,過來。”
我看了一眼祈軒,再看了一眼秋姐,一股不好的預感衝上心尖。我提着沉重的步子邁到祈軒的書案前,餘光裡秋姐那雙眼睛更加惡毒了。說不定今晚的睡前運動就是和她吵一架或者是打一架。
秋姐在祈軒的右側,我從另一邊拐到祈軒的左側,將茶水放到了他旁邊。小聲說:“你的茶。”
祈軒端起了我的那杯茶,揭開查蓋淺淺喝了一口,然後問我,“什麼茶?”
我答:“鐵觀音。”
祈軒放下茶盞,說:“淡的都快沒味道了。”
我自然不好告訴他這是泡了好多次之後的茶葉泡的。
秋姐忍住她的那一腔怒氣,十分客氣地笑着說:“風月,來,你跟我過來。”
那正是標準笑面虎的表情,我牙一緊,面帶苦澀,這一去又不知道動口還是動手。但是不去又不行,我移着步子緩慢跟上秋姐,雙手緊緊抓住手上的托盤。
“先別走,過來幫我磨墨。”這聲音是祈軒的,但是他沒指名道姓,我也不曉得他叫的是誰。
秋姐立即反應過來,回頭含笑道了一句:“是,公子。”
祈軒擡手指着我,“我說的是她。”
我看着秋姐的臉本來由黑變成紅,現在又由紅變成綠,再然後就沒了。我抱歉地朝着秋姐笑了笑,“我過去磨墨了。”
然後將手上的托盤也交到了秋姐手上,“我這個也麻煩你了,多謝。”
然後,秋姐的臉又變成了黑色。再然後,她就帶着一股能燒掉圓明園的怒火出了門,該是回去砸東西去了。
我走到祈軒旁邊,拿起墨錠在硯臺上磨着,房中靜默,只聞墨錠與陽臺摩擦時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祈軒將宣紙寫滿之後,便折了起來,裝進了一封黃色紙的信封中,而後將信封壓在一本書下。再端起茶來,而後問,“這茶你泡了幾次?”
竟然被看出來了。
我弱弱開口答:“五次。”
他極度不滿道:“我說的淡茶不是這麼個泡法。”
我囁嚅道:“那是怎麼泡?”
“茶的濃或淡,取決於放的茶葉多或少,難道,這也要我教你?”
我黑線,怎麼一開始沒想到,少放點茶葉不就成淡茶了!我端起秋姐送過來的茶遞到他面前,“那你還是喝這杯吧。”
祈軒看我一眼,放下手上的茶盞,接過我手上的,揭開蓋子淺淺抿了一口。
我拿起墨錠繼續磨墨,說:“雖然我是你園子裡的丫鬟,但是秋姐不喜歡看到我接近你,你日後還是莫要讓我送茶了。”
祈軒放下茶盞,“既然你也曉得你是丫鬟我是主子,讓你送杯茶過來還要讓我看別人的臉色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道:“我是說,你叫秋姐送茶也是一樣的,若是她不在,我便幫你去叫她,她一定十分樂意。”
“別說了,我不想聽你偷懶的藉口。”祈軒從椅子上起來,我嚇了一跳,以爲他發火了,結果是走到了書架前找書去了,“我要看書,用不着磨墨了。”
“嗯。”我停下手,回頭看了一眼他在書架前的藍色背影,心裡頓時不是個滋味,什麼叫不想聽我偷懶的藉口,那是藉口麼,那是事實好麼?!
祈軒一邊找書一邊說:“你只要記着,墨園只有一個主子,作爲丫鬟,你也只需要聽我的話。”
祈軒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一個恍惚便覺着他像現代高幹文裡邊強取豪奪的總裁大人,十分瀟灑得對着弱小的女主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只能聽我一個人的話。”
然後,弱小的女主就閃着一雙淚眼,紅着一張小臉,再然後就是男主俯下身在女主脣上落下一吻。
我搖了搖頭,回過神,小說看太多果真不是一件好事,隨便一個小事就能想歪。
祈軒已經找到了書回到了椅子上,看了一眼杵在他旁邊的我,“回去罷。”
若是此時回去,說不定剛纔受了氣的秋姐就拿着菜刀紅着一雙眼睛在外面等着我,想想也是十分恐怖的。我移步到書房臨窗設置的長榻,“那個,先借你這坐坐,我晚點再回去,放心好了,我不會打擾你的。”
祈軒擡頭看了一眼我,脣角隱隱帶着笑意,“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