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抿着脣, 全然混亂了,到底,到底這一切是怎麼樣的?楚煜所說的任務到底是什麼?是誰給他的任務, 在這之前楚煜的種種溫柔都是假裝出來的麼?疑問太多, 所以, 楚煜說要帶我離開的時候, 我心裡其實在害怕。
楚煜捻起我胸前的一縷發把玩, “你不相信我?”
我皺着眉頭,“我還不能走,金銀被浩轅囚禁了, 若是我走了,他定是會取了他性命。”
楚煜擡袖淺笑, “既然我說得出要帶你走的話, 自然會讓你走得心安理得。”
我還是不懂他的意思, 他過來牽住我的手帶着我往新月樓走。
他的手很舒服很冰涼,不像是正常人的體溫, 我看着他背影,“你會武功?”
楚煜輕描淡寫,“不過是學過一招半式。”
一招半式,雖然我沒見到他與城主的打鬥,只是, 能將城主變成自己的劍下混, 武功絕對比是用一招半式可以形容的。
果真, 楚煜這個人平日裡藏得太深了。絕世美貌下面, 還有不爲人知的一面。
楚煜領着我一路走到了新月樓, 新月樓中一片漆黑,楚煜鬆開我的手, 提步上了石階,擡手一推,門開了,房中的燈亮了,有如魔術那般。
我有些愣愣地看着那位紫衣的絕世男子,到底,他要做什麼?
楚煜在門檻外轉身看着還在石階下站着的我,“闌珊,過來。”
我睜圓了眼睛,方纔他叫的是闌珊!
這加劇了我的恐懼,那個絕美男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到底是誰?”我問。
楚煜擡袖提步跨進了門檻,背對着我,“你我相識這麼久,我何時騙過你?”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迷茫,這一切太像是夢境,我有些摸不着方向了。我心裡一沉,提着步子跟上了他。
隨着他進了房,左右我這一條命也不是自己的,就算失去了又何妨。
楚煜領着我進了屏風,而後,他徑直去移動了放在高几上的花瓶,地上的一大片地磚移開了,露出了裡面有些火光的地下室。
他走着下,我也跟着下了去。
下了去之後,下面早已經有人在等着,站在一起的男男女女有差不多八九個,第一眼我便見着了那個丫鬟,方纔去把我換出來的那個丫鬟。
我一時驚訝,便指着她道:“你……”
楚煜則偏頭替我解答,“這位與你見的那位是同胞姐妹。”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而後,聽到一個聲音,“風月。”
我擡眼向着那邊等候的人看去,正見到一名男子扶着一名瘦骨如柴的男子,而那男子正是金銀。我一時興奮,立即快步上前去,扶住了金銀的肩膀,“金銀,真的是你!”我激動道。
金銀擡頭看着我,點頭,“你看我這個樣子還是假的不成。”
我有些欣喜,對旁邊的人說,“我來扶他。”
旁邊扶着金銀的男子讓開了,而後便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金銀,雙手扶住他的肩膀,“太好了。”
金銀則擡手撫了撫我背後的發,“嗯。”
旁側的丫鬟道:“闌珊公主,敘舊的話日後再說罷,趁着現在還沒有暴露,我們先離開。”
我穩住金銀,回頭看一臉平靜的楚煜,“我們怎麼離開?”
楚煜提步過來,在我面前站定,“這地下通道能直通城主府外。”
我點了點頭,想來這城主府與古代有些宮廷的構造差不多,在地下有着十分發達的地下通道,便於逃難。
雖然我不曉得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見到金銀被救了出來,我總算相信楚煜是真的要帶我離開。
方纔他殺了城主,現下城主府的上上下下都在前庭的婚宴上,沒人會注意在瀾園會發生這般驚天動地的大事。所以,趁現在走無疑是最明智的選擇。
前面有兩個男子拿着火把,我走在楚煜的身後側,而楚煜則由一名男子揹着,自上一次受了劍傷,也沒有好好調理,加上被關在地窖,溫飽一直得不到保障,所以他的身子十分虛弱。
這一條陰冷潮溼的地道十分長,我們走了大抵半個多時辰纔看到洞口。洞口被設置在一處不起眼的山丘上。出了雜草叢生的洞口,外面便有馬車在等着。原來,早就做好了打算了的。
今日的是晦月,即便萬里無雲,墨空之中星星點點無數,若是沒有火光,則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因着我們一大幫人一起出城實在顯眼,所以要分批,我與金銀自然是要在同一批的。金銀說要我去與闌珊帶來的侍衛匯合,而後回郢國。
楚煜備了兩輛馬車,一輛他自己用,一輛則是給我和金銀準備的。兩個黑衣的侍衛扶着金銀先上了馬車。
雖然時間匆忙,我還想與楚煜道個謝。
卻是楚煜先過來攬住我,有些突兀,動作卻輕緩,他在我耳邊道:“後會有期了。”
我任由他攬着,他的體溫還是那般低,觸手便覺着涼,“爲什麼要救我?”
“你是第一個待我爲知己的。”
僅此而已?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是闌珊的?”
“一開始,第一眼。”
“你見過我?”
“見過畫像,便記住了。”
我抿了抿脣,他一早知道我的身份,卻沒有揭穿,而是讓我主動接近他,那到底是爲什麼?我鬆開了他的背,看着他的眼睛問:“你給我的謎團太多,可否給我個答案。”
楚煜也鬆開了我,火把將他的眸子照得清明,“時辰不多了,你現下最該與我說的是保重。”
他不想回答我的問題,一方面是因爲現在的情況實是迫在眉睫,一方面是他或許不想說。
我不再問,對着他拱了拱手,“多謝救命之恩,日後再來報答了。”
我與金銀向着東邊離開,楚煜將他手下的兩名侍衛給我,護送我們一路離開。而他自己則是向着西邊走,兩個全然不同的方向,是不是證明以後都不會再見了?
我穩住金銀的肩膀與他並肩坐在有些顛簸的馬車上,因着沒帶保暖的東西出來,金銀的身子十分冰涼,我便儘量用自己的體溫給他保暖。
金銀倚在我的身上,我低頭問:“冷不冷?”
“不冷。”
或者是,已經習慣了,被浩轅囚禁在地窖一個半月,還是在天寒地凍的時候,長時間處於冰冷狀態,或許已經麻木了罷。
我單手摟着金銀,挑開了馬車的簾子看着外面,外面的夜黑得幾分陰森,幾分神秘,肅殺的氛圍撲面而來,讓我在心裡不禁打了個寒戰,而後,迅速將簾子放下。
耳邊只有馬車輪子匡匡的聲響,敲擊着心靈深處。以後的我該何去何從,這是自己也不能左右的。
我的這幅皮囊還是闌珊的,我便要回去做那金枝玉葉的公主,每日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卻與所愛之人勢不兩立。
祈軒也好,楚煜也好,挽袖也罷,這些人或許就已經成了我在這個世界裡的過客,過客過客,擦肩而過之後便不再有交集。
耳邊依舊是清脆之中有些刺耳的馬蹄和車輪聲,現下,我只希望可以和金銀好好地回到昊國,也希望楚煜能夠平安。
說到底,對他,我越來越混亂,以前總以爲他很簡單,只是一個長得傾國傾城,被昊國君主當做貢禮送給了同爲男子的御河城城主的苦命人。身在此種境地的他孤苦無助,明明不是斷袖卻被破嫁給一個男人。
心有餘力而不足,終究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是昊國的王爺。”金銀說。
有些訝異金銀會突然開口,我低頭問:“什麼?”
金銀繼續道:“楚煜,他是昊國年紀最小的王爺。爲昊國先皇最寵愛的妃子所生,他的母妃生他之時難產而死,所以,楚煜並不招昊國先皇待見,最後被送到了道觀養着,直到昊國先皇駕崩前才被接回皇宮,封了他個掛名王爺。再後來,新帝登基,他的這個王爺也名存實亡,聽聞新帝登基之後沒幾個月,他便隱居了。只是幾年之後,他被新帝召了回去,作爲了貢禮獻給了御河城城主。”
沒想到,楚煜還有這般悽苦的身世。這倒是向我想起了凌佑,他的孃親也是因爲難產而死,這個世界的接生技術還不發達,孕婦難產而死的大有人在。楚煜在道觀呆過,也難怪會有深藏不露的武功。雖生得柔弱,卻是身懷絕世武功的,這倒是有幾分像武俠劇裡面的主人公。
我問:“你怎麼知道的?”
金銀輕咳幾聲,“以前聽過這個事,後來也沒注意,方纔見到本人我才聯想起。”
我心裡長嘆,他的身世確實十分悲慼。本來,親生孃親在他出生的時候難產而死已是天大的不幸,連親生的爹也不待見他,只得在道觀中度過自己十餘年的年少光陰。接回皇宮之後先帝登基自然就會對他有所忌諱,他隱居以遠離塵囂,若是到此是個終點便好,沒想到後來昊君卻將身爲男子的他下嫁給御河城城主。
楚煜說殺了城主是他的任務,結合此時昊國想拿下御河城的境況。想必,刺殺城主便是昊國君主交給他的任務罷。
而他完成了任務,還會回去昊國麼?還是說天涯海角從此隱姓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