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房裡的燭火在往上竄動,這是我的寢房,挽袖不在房裡,只有我一個。我記得我在和金銀說話時突然覺得頭上暈眩,便往下倒了。
而後,應該是金銀將我抱回了房裡的,我微微睜開眼睛,神智還有些混沌不清。
外面傳來一陣聲音,聽着好像是金銀的。
“我可事先告訴你,風月這丫鬟既沒身材又沒樣貌,這是不爭的事實,你若是喜歡樣貌和身材都好的女子那就不要靠近她,別給了她希望又令她失望,她始終是個弱女子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我沒說不喜歡她!”
“那你用什麼來證明你是喜歡她?是在她面前和別的女子卿卿我我還是嫌棄她長得沒別人傾國傾城,逼着她喝下庸醫開得減肥藥?”
屋外面一直響着金銀的聲音,祈軒倒是很少開口,等到金銀將一大竄話說完,祈軒纔開口,“讓開!”
“她現在不想見你。”
“讓開!”祈軒加重了語氣。
我不曉得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也看不到他們兩的形容,撐住牀面坐起來靠在牀頭,身上還是覺着沒甚力氣。
門開了,進來的是一身藍衣的祈軒,我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現在還不想見到他。
祈軒過來在我牀榻邊的椅子上坐下,視線落在我的臉上,擡手覆上我放在被子上的手,柔聲問:“怎的那麼傻?”
我將手抽開,臉偏向牀裡側,“你不去陪那位程千金,來我這作甚?”
“風月……”
祈軒沒再繼續往下說,我與他便保持了沉默。此時挽袖端着藥進了房,祈軒接過藥碗便讓他下去了。
我聽見了湯匙碰撞着瓷碗的聲音,而後就是祈軒溫柔的聲音,“來,將藥喝了。”
我偏頭看着他,眼睛微微溼潤,其實,若是他待我這般溫柔我該是高興纔對,但是偏偏他對別的女子也是這般溫柔。
我看着他緩緩開口,“或許,我該早些告訴你,其實我心胸狹窄得很,容不下自己的心上人和別的女子有一絲曖昧,更別說與別人共事一夫。所以,你若是心裡有了別人就不能再有我,而我亦不會強求你。”
聽了我說的話,祈軒勺起一勺藥遞到我嘴邊,“將藥喝了,莫要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我張口將藥嚥下,而後接過藥碗,“我自己來。”
我捧着藥碗,皺着眉頭將藥全部喝了下去,祈軒接過空碗。我接過他遞過來的手帕抹了抹嘴,然後又躺了下去,“我要歇息了,你出去吧。”
祈軒看着我十分無奈,將藥碗放在一旁,爲我掖了掖被角,低聲說:“那你歇息罷。”
再後來,我便聽到了他提步出門的腳步聲。
祈軒走後,金銀就進來了。他跟我說,那個給我開藥的大夫被好好訓過了。所謂的減肥藥不過就是瀉藥加發熱的藥。雖說連吃這種藥半個月多少也能減一些肥肉,但是同時對身體卻有着十分巨大的影響。
我無力自嘲,太過盲目,已經失去理智,一心只想着要怎麼將自己在短時間改變。終究,還是急不來。
第二日的時候,我不曾想過她會來找我,而且還是特意過來,不是找祈軒,也不是找大夫人,而是專門來找身爲丫鬟的我。
程美妍的舉止還是那般優雅,完全符合一個大家閨秀的氣質,不像我,公主不像公主,丫鬟不像丫鬟。
她說:“是公子讓我過來的。”
我微微震驚,她繼續說,面帶微笑,“公子說你很是會耍小脾氣,他拿你沒辦法才遣人去我府上,說讓我過來一趟。”
我有些摸不着頭腦,“到底何事?”
“公子說這些日你因着一些事耿耿於懷,這其中還與我有那麼些關係,我想解鈴還須繫鈴人,也只有我親自與你說你纔會相信罷。”
果然,我還是不喜歡太文藝,對方一文藝,我便十分着急,等半天也沒等到她說正題。“有話直說吧,我想小姐也不需要與我一個丫鬟如此拐彎抹角。”
程千金掩脣輕笑,“果真是個血氣方剛的烈女子,難怪連名揚四海的祈軒公子都對你束手無策。”
她繼續文藝,我繼續焦急。
“公子讓我過來,不過是想讓我告訴你……”她這一句看上去很關鍵的話只說了一半就沒說了,然後掩着脣笑了笑,繼續文藝,“那日我與公子月下漫步,你可曉得他與我說了什麼?”
我繼續霧水,看着她,莫不是她來向我炫耀她和祈軒是怎麼個情投意合的?
程美妍說:“公子與我說起了你。”
她這一說,我便有些站不住腳,結結巴巴地問:“說,說我什麼?”
“自然是說你的好。”程千金看着我道:“看得出他對你是真心的。”
程千金看着怔愣的我,繼續說:“那一晚你看到我與他……”她頓了頓,似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是我崴了腳,公子及時出手扶了我一把,並不是你所想的。”
我心頭一驚,那個,那個一直在我腦海揮之不去的畫面的真相原來是這樣樣子的,之前不曉得便以爲祈軒對程千金有意,現在她親口與我說事實並非如此,我心裡即開心又後悔。
事實既是如此,豈不是誤會祈軒了?
送走了程千金,我站在原地良久沒有移步。原來,這兩天來,耍小脾氣的人是我,無理取鬧的也是我。
但是,祈軒,你可知道,那晚我見到了那個畫面心裡有多痛,痛的緩不過氣來,我承認是我心胸狹窄了,但是,若是真心喜歡又怎會容忍自己心愛之人與她人有任何曖昧的動作。
我也好想瘦下去,即使不會變得十分好看,但是起碼要配得上你。優秀如你,卻偏偏選了我,你可曉得我心裡有多麼不確定,即便你與我說你喜歡我,我還是不確定,因爲我不曉得你喜歡我什麼,明明我什麼都沒有。總以爲,這世間任何一個長得比我好看的女子都可以從我手中將你奪走,這樣的心情你該是不會懂纔是。
“風月。”
身後一個聲音,我轉身,見着了一襲藍色,眼睛頓時就微微酸澀,對他四目共對看了許久,我提步靠近他,在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緩緩開口,“對不起。”
祈軒眉眼含笑,上前一步,擡手撫上我的側臉,“日後可不能耍小脾氣了。”
我癟嘴,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
祈軒摟住我的肩,將我拉近他的懷裡,下巴點着我的額頭,“身子可有好些?”
我在他懷裡蹭了蹭,“嗯,好多了。”
祈軒應了一聲,而後用手掌撫着我的發。
“對了。”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離開祈軒的胸膛,擡眼看着他,“我記得我跟你冷戰的時候,我沒跟你說話,你也沒跟我說,如今,真相大白,我已曉得是誤會了你,那你又是因何事不與我說話?”
祈軒臉色微微變了,乾咳一聲,好整以暇道:“我記得是我先開口的。”
這話沒錯,“但是,你是兩日之後才與我說的。”
我還記得,前天下午我和金銀再臺階上坐着吃完了瓜子,給他送茶的時候,他便看着我問在賭什麼氣。
當時我確實在賭氣,但是,爲什麼祈軒兩天後才問我爲什麼賭氣,明明我從第一天開始就賭氣了。
我用十分懷疑的眼神看着祈軒,“其實,你也是在賭氣罷。”
祈軒饒有興致地看着我,“哦?我可不大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我勾着脣角笑了笑,慢慢解釋道:“那一日晚上,你抱了程千金,被我撞個正着,而我抱了金銀,也被你路過時看到了,所以你心裡也賭了一口氣,一直等着我開口和你說話。”
我看着不動聲色的祈軒道:“所以,你是在吃醋。”
“你不是也吃醋了?”祈軒挑眉對上我的眼睛。
我收回視線,捏着拳頭在脣邊乾咳了一聲,“彼此彼此,這算是扯平了。”
祈軒聽了這話,也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