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了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爲什麼我沒穿衣裳?再看看旁邊的空位,爲什麼這麼大張牀我只安安分分地睡了裡面也只蓋了一半的被子?微微動了一下,爲什麼會覺得腰有點點酸?將視線移到牀邊,爲什麼牀邊有一身折得很整齊的衣裳?
帶着這些疑問,我將衣裳穿好,下了牀,鞋子也是新買的,十分奇怪。我回頭一看,牀單上有一片紅色的是什麼?!
唔,我沒受傷,該是別的客人留下的。
我擡手開門出去,也不曉得這是哪家客棧。店小二熱絡地對着一位剛進門的中年男子道:“客官,裡面請裡面請!”
我順着樓梯下了樓,便見到了在靠窗的桌子靜靜喝茶的祈軒。
我走過去,十分淡定地開口,“公子。”
祈軒擡眼看我,看不出他什麼心情,“身子可好些了?”
我扮出一副神清氣爽的形容,立馬答:“好多了,好多了,昨天一來到客棧就呼呼大睡了,所以現在精神特別好!”
他蹙着眉陰沉着臉,我見他不說話便兀自開口,“昨天未免太過驚險,不過既然採花大盜已經死了,那便是大功告成了,剩下的你只要安心解毒就好。”
祈軒偏過臉看着窗外,似有意似無心提起,“你真不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
我心裡一驚,連忙道:“昨天的事是一個惡夢,若是一直記着怕是會影響我的心情,公子日後還是莫要提起了,我想快些忘記。”
祈軒沒看我,淡淡喝茶,“隨你。”
用了早膳,我和祈軒先是去了採花大盜的故居,瞭解一下情況。他的家中早已沒了人,算不上大的茅草房坐落在竹林前面,用竹竿圍了一圈籬笆,籬笆上攀着一些牽牛花,頗有隱居的意境。
這村子裡總共也只有十幾戶人家,走了許久難得見到了一個人,頗爲偏僻。
聽以前與老胡常來往的同村人說:“老胡啊,說起來又要好長了,十多年前還是鏢局的一個總鏢頭,也算風光。後來厭惡打打殺殺也就退了出來,和他青梅竹馬的女子結爲了連理,那以後老胡做了個採藥師,靠着賣藥材賺錢,兩口子雖然沒生個孩子,但是一開始日子也過的甜潤。但是,過了幾年,他那娘子也不安分,經常就跟老徐家的大兒子混得很近,老胡還說沒事,他相信。哪知,半年前,老胡的娘子不知怎地就死了,老胡受了打擊一時瘋癲,不曉得後來去了哪裡。”
我和祈軒對視一眼,皆無奈嘆氣。他的娘子其實就是被他殺了的,所謂的瘋癲也確實是了。而他時好時壞,若是見着與他妻子外形和作風相似的女子便會激起他的癲狂,他若是癲狂便會大開殺戒。加之他曾做過鏢局總鏢頭,武功自然是不容小覷的,所以衙門那般小羅嘍就眼睜睜看着作爲誘餌的女子被殺。
雖說,我對老胡的事情頗爲同情,但是畢竟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死了或許對所有人都好。
離開了那個村子,我和祈軒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聞着香噴噴的街邊小食,我嚥了咽口水,之所以咽口水是因爲我想吃,之所以想吃不能去買是因爲沒銀子。方纔摸了摸懷裡,荷包不見了,想必是昨天和採花大盜糾纏的時候掉了出去。
祈軒停住了腳步,對着我說:“在這等着。”
我哦了一聲,他便提步走了。我看着他的藍色身影進了一家藥房,不曉得要買什麼。
身子被撞了一下,身旁連忙有人道歉,“對不住了,可有傷着姑娘了?”
我看着撞到我的人,是個中年男子,留着半臉鬍子,身後背了個竹簍子,看上去十分憨厚,我搖了搖頭,“不打緊。”
他笑了笑,一嘴的鬍子中露出了幾顆白牙,“那就好。”
他提步離開,我也沒再說什麼。
“拿着。”旁邊一個好聽的男音。
我順着聲音看過去,是祈軒,他伸出的手掌紋路清晰,指節修長,掌心躺了一個紅蓋瓷瓶,我擡頭,“是什麼?”
“金瘡藥。”
我不解,拿過他手心的瓷瓶,微微狐疑,“拿這個作甚?”
“肩膀不是受傷了了麼?”他說完便提步走。
我一手覆上肩膀,因着昨天挑了六趟水,所以這兒紅腫了起來。我微微笑着看着手裡的瓷瓶,再看一眼已經走了好幾步遠的祈軒,收了瓷瓶,拔腿跟上。
與祈軒並肩而行,我說:“我覺得你給我買金瘡藥還不如給我買個肉油餅。”
祈軒停了腳步看我,我想到他是因爲面子問題所以不好去買,所以我道:“要不,你給銀子給我,我自己去買也行。”
祈軒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交到我手上,我掂量了一下,少說也有五兩。做丫鬟半年也就五兩銀子,於是我弱弱開口,“要是收了這錠銀子,契約會不會延長?”
“什麼契約?”祈軒問我。
我道:“就是我做丫鬟的契約。”
祈軒蹙眉,“若是你不願意,沒人會勉強你。”
我鬆了一口氣,十分爽快道:“這錠銀子算是我借的,等有銀子再還給你。”
祈軒沒說話,我當他默認,十分歡樂地去買肉油餅去了。
吃了香噴噴的肉油餅,我和祈軒便一路徒步回到了花神醫的屋子。方侍衛和幾位捕快已經在那裡等候。想來是今日一早祈軒飛鴿傳書給了方侍衛,而後方侍衛便趕了過來。
見了祈軒,方侍衛彎腰握拳道:“公子,屍體已處理,已遣人去衙門結案。”
祈軒點了點頭,我也鬆了一口氣,這事終於完結,這個地方的女子也有個安樂日子過。
我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揚聲對着祈軒道:“對了,昨天我幫你煲了雞湯的!不曉得現在糊了沒有!”
花神醫笑眯眯地說,“這你放心,那雞湯沒糊,味道剛剛好。”
我黑線,昨天我在和採花大盜在往死裡搏鬥,他卻在這裡喝雞湯!但是介於他還要繼續救祈軒,所以我擠出一個笑,“你喜歡喝就好。”
祈軒今日也要泡三個時辰的藥水,過後還要喝下催汗的藥。今日有方侍衛和祈軒的幾個侍衛在,挑水這項重任就有人做了。
除了挑水,幾個侍衛被糟老頭使喚得團團轉,劈柴的劈柴,曬草藥的曬草藥,修補屋子的修補屋子,而我還是做回老本行,洗衣裳。
說句實在話,經過昨日的驚嚇,我對那條小溪的印象實在不大好。好在方侍衛要去挑水,我便讓他在旁邊等我。
方侍衛雙手環臂在我旁邊站着,看着水裡,“昨天可是嚇壞了?”
我心裡一愣,擡頭看他,“莫要告訴我,昨天你在某個地方看着我被採花大盜欺負?”
方侍衛笑了笑,“自然不是,今日收到公子的傳書後立馬趕了過來,在採花大盜的旁側發現了你的外衣。”
我衝他一笑,“那衣裳你可是還幫我撿了回來?”
他在懷裡掏了掏,掏出了一個荷包,“接着!”便向我拋了過來。
我伸手去接,看了一眼手心的荷包,確實是那個繡了孔雀的。我仰頭,“多謝。”
洗好,晾好衣裳。太陽也快下山了,糟老頭坐着搖椅扇着扇子,半眯着眼睛看我,語氣慵懶:“時候不早了,也該是時候去做飯了。”
我嘆了一口氣,也罷,反正今天幾個侍衛和祈軒都要在這裡用膳,我作爲丫鬟做飯確實也應該。
我進了伙房,方侍衛也進來幫忙。我還以爲他只會幫着我燒個柴火,遞個盤子什麼的。結果,他施展廚藝的時候讓我大跌眼鏡,這掌勺的姿勢和對油鹽醬醋的熟悉決然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在他做好了第一道燒茄子之後,我用筷子夾起嚐了嚐,入口便覺茄子的原味十足,柔軟之中並不過火,味道絕對一流!他這廚藝絕對能在皇宮做個御廚啊!於是,我得出結論,若是他不做侍衛,他該是墨園的一名廚子。
所以,爲了不班門弄斧,最後是我變成了爲他遞盤子加柴的。
吃飯時,我將每樣菜都分了一些給花神醫,還留了些給祈軒。剩下的我便與幾位侍衛一起在伙房裡面擺了個臨時的桌子吃。
因着我與幾位侍衛同是在墨園當差,身份地位自然都是不分上下的。所以,圍在一起用飯,也算是無拘無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