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點?”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只怕目前爲止我還沒發覺公子的缺點。”
大夫人拍了拍我的手,“有的,這孩子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愛說話, 心裡面有什麼都不願說出來。”
這也算是缺點?
我只是陪着笑了笑。
大夫人看了看我們剛纔散步過來的路, 慈祥的笑在臉上蔓延開來, “該回去了, 不然祈軒可要等急了。”
我頜首。
祈軒還在那個涼亭裡, 一襲藍衣翩翩,頎長的身子負手而立,一個恍惚, 便覺着他是從畫中走出來那般。
告別了大夫人,我與祈軒便離開了梅園。
經過與大夫人的一番談話, 我心裡的那塊石頭終於放下。我與祈軒既是兩情相悅又是門當戶對, 按理說若是我與闌珊的爹孃說說, 嫁過來城主府是不成問題的,左右近幾年因着御河城逐漸強大, 昊國與郢國都在有意無意討好御河城。而我便當做是和親公主嫁過來也算是名正言順。
只是,有個棘手的問題是,我該怎麼向祈軒解釋我是郢國的公主,又爲什麼要來這御河城?倘若說是因爲對他相思入骨,得了相思病所以纔來見他的, 不曉得他信不信。
我與金銀討論了這個問題, 他信誓旦旦地說他會想辦法幫我解決, 關於我身份的問題以及回郢國的問題等過些日子再說。
我自然是相信金銀的, 既然他說可以過些時間再說, 那我便等着他的消息。姑且用丫鬟的身份在祈軒身邊陪着,每日端茶送水, 整理公文再與他說幾句話便過了。這種感覺就像是成親幾十年的老夫老妻,過着平平淡淡安之若素的日子。
近些天,城主府的各個園子的丫鬟小廝都不大夠用,原因也是十分簡單。再有幾日便是城主大人的五十大壽,屆時定是有昊國和郢國的使臣過來慶賀城主大人的五十大壽。既是如此,城主府斷然不能寒酸,於是,便讓各個園子讓出幾名丫鬟小廝每日去聽候城主府管事差使。
生得一副慈祥面孔的管事每日奔波在城主府的各個地方,這裡要怎麼裝點,那邊要掛什麼帷簾,哪裡哪裡又擺什麼古玩,都得經他口。
墨園裡頭,挽袖和兩個小廝都被管事的帶去幫忙去了。園子裡的丫鬟們不免又是一陣抱怨,人少了要做的事情也多了,每天忙來忙去還沒個停歇。委實累人了。
我也曉得她們確實有些累了,所以若是祈軒沒甚重要的事,我便去幫着他們做些活。
城主大人大壽那日,金銀還特地過來與我說莫要出現在前院。前院雖被稱爲院子,但實際要比院子大得多,大得足以擺下上百張筵席。因着這次的城主大人的壽辰,郢國的幾個使臣也會過來道賀,我不便與他們碰面,所以金銀讓我別出去露面。
祈軒作爲城主大人的嫡長子,今日自然很忙。他讓我隨同他一起去,我沒答應,堅決不在郢國的使臣面前露面。他也沒再強求,臨出門前還說盡量會早些回來。
墨園裡頭今日顯得有些安靜了,丫鬟們大都去了壽宴上幫忙,而我卻是個例外。
我在寢房前的臺階上坐着,擡頭看今晚的星星,是個晴朗的夜晚。不過現下是秋天,這般好的天氣難免也會有些涼意。
我一直仰着頭,看着天上。想,當初我是怎麼過來這個世界的呢,而我的那個世界在哪裡?在這裡生活的越久,對原本屬於自己的世界就覺得越不真實。
藍顏的藍,往昔的昔,藍昔,這個名字纔是我用了二十年的名字,如今每天被人來來去去喚作風月,以後還會別人喚作公主或者是闌珊。會不會有一日,我會忘了自己原來的名字呢。
額頭一涼,眼前現出一身白衣,“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我笑了笑,“你怎麼來了。”
來者正是金銀,方纔他用他那隻爪子碰到了我的額頭,冰涼冰涼的。
金銀在我旁邊坐下,似乎這個位置我與他已經坐了很多回,每每他來找我,都會在這裡坐上一會兒。
金銀之所以過來陪我的解釋很合乎情理,因爲他與闌珊同是郢國的人,平日裡在皇宮裡頭晃來晃去,難免會成爲衆大臣的面熟人,所以,自然也不能在壽宴上露面。既然不能在壽宴上露面,又念在我與他是天涯淪落人,所以便晃晃悠悠來了我這裡。
金銀平時是閒慣了的,所以沒甚事就喜歡在身上帶一把瓜子或是花生,隨便找個地都能嗑上那麼些時辰。
涼風有性秋夜無邊,我與金銀便坐在這臺階上嗑瓜子。
金銀說:“我想過了,你的身份不能當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也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我嗑着瓜子,看着金銀,“那你的意思是?”
金銀吐掉瓜子皮,“我的意思就是,你能不能找個適當的時間跟祈軒說說,告訴他你來這裡的目的,然後讓他保密。”
“然後?”
“然後我們就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個假死計劃,讓着城主府上上下下都以爲你死了。”金銀十分認真,看不出實在說笑,所以我繼續聽。
“然後,我們便立即趕回皇宮,你讓皇上出面來和御河城和親,將你嫁過來,過來之後你便以闌珊的身份成爲祈軒的正夫人,至於風月這個名頭,自然是銷聲匿跡。”
金銀說完之後,我掂量了一下,不失爲一個好的計策。只是,這可行性有些小,畢竟假死這種高技術的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好的,再說,祈軒若是知道我是郢國公主,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若是過不了祈軒這一關,那後面的計策自然是泡了湯。
即便前面一帆風順,若是闌珊的爹爹也就是我那父皇覺得只有這麼一個心肝寶貝女兒,不捨得她嫁到別人家去,死活不答應這門親事,而我又不比闌珊那般會一哭二鬧三上吊,那也只能白白等着被安排。
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看着金銀,“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金銀擡頭看了看天上,“暫時只想到了這個辦法。”
我也擡頭看天上,“那就再過些時日,看看情況,再想想有沒有一個成功率高點的計策罷。”
隨着一聲巨響,天空中綻開了一朵火花,五彩斑斕,在墨空中綻放,隨即在墨空中消隱,中間不過一瞬。一朵煙花湮滅過後,不久便再升起一朵,只不過都不長。
想來,前院那邊定是十分熱鬧。雖然這煙花比不上我那個世界的美麗,但是也相差無幾,都是這般耀眼,在瞬間綻放美麗在瞬間消隱蹤跡。
我和金銀擡着頭看着這煙花,金銀偏頭說:“你這一生是不是非祈軒不嫁了?”
我有些怔愣,怔愣不過是好奇他問的這個問題。我回過神,繼續看着天上綻放又湮滅的煙花,“怎麼這麼問?”
金銀沉默了片刻,隨即偏開頭答:“不過隨意問問罷了。”
實則這個問題連我也沒想過,我喜歡祈軒這沒錯,我想與他長相廝守也沒錯,只是,未來誰也沒有辦法預料到。
看了一會兒煙花,便沒了。
金銀仰着頭還在巴巴地看,突然沒了便沒好氣的說:“這城主府也特小氣了些,怎麼就放這麼幾個就沒了。咱郢國一個皇子的滿月酒也不止放這麼點啊!”
我扯了扯嘴角,乾笑一聲,“保護環境,保護環境。”
金銀偏着頭看我,眼神幾分異樣,“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呃,我忘了保護環境只有我那世界纔會有的,這個世界太純潔,還用不着。我解釋道,“我的意思是煙花這種東西太貴,而且它的美只是一瞬,不如將那些錢省下來分給府上的丫鬟小廝。”
金銀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我,隨即又笑了笑,“想法太天真了,富人家就算省下錢來,也不會分給下人。”
我呵呵一笑,這還是個封建的社會,等級身份地位分得清清楚楚,哪還會真的有富貴人家去體恤那些平民百姓。我道:“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