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凌佑小公子走在長廊, 凌佑還在把玩着我方纔給他的一個蝴蝶頭飾。
我一邊走着一邊問他,“這個好不好玩?”
凌佑搖了搖頭,“不好玩。”
我抿脣淡然一笑, “那等會我們就玩好玩的。”
“嗯。”
“那你記得等會要裝得像一點, 知道不?不然, 這一場戲就不好看了。”
凌佑種種點頭, “知道!”
我對着他笑了笑, “這才乖。”
我看着前面,將要將這長廊走盡了,在拐過一條不大長的路便可到達浩轅的書房。想到我等會要做的事, 我便心裡十分糾緊。
方法十分極端,只是, 我想不到還有別的方法。
在浩轅的書房前站定, 我單手抱着凌佑, 擡起另一隻手去敲書房的門。
裡面的人也不問是誰,便讓我進去。
我便推門而入, 提步進去。
書案後面的人正好擡頭看着我,“你來作甚?”
“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過來找你自然是有事。”我道。
放下了手中的毫筆,他坐直了身子問道:“何事?”
“我要你放了金銀。”
浩轅不屑一笑,“現在說這個還過於早, 你莫要忘了我與你的約定。”
你我的約定, 說得可真好聽。我道:“恐怕我要毀約了。”
話音剛落, 我將袖子中藏着的一支髮釵抵在凌佑的脖子上, 凌佑便隨着我的動作哇哇地哭了起來, 喊着:“爹爹,救我!”
方纔在房中, 我便告訴凌佑我們演一齣戲,這一齣戲也正式開演。說這是一齣戲,恐怕也只有凌佑是在演戲,而我和浩轅之間則是在談條件。
凌佑小公子哭得撕心裂肺,若是方放在我的年代,這絕對是演技派的童星。
我看着浩轅,義正言辭道:“我要你放了金銀,不然,我手上的這一支釵子可是不會長眼睛的。”
兒子被我挾持,浩轅一臉的風平浪靜,看着我道:“你這是在與我講條件?”
我瞪他一眼,“你不也用金銀的性命與我講條件,我現在用你兒子的命與你講條件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我將手上的釵子再靠近凌佑的脖子幾分,凌佑的哭聲更大,守在外面的侍衛聽到了動靜便破門而入,被浩轅一聲喝了出去。
也不曉得他爲什麼要把侍衛都叫下去,看着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的他,我道:“你若是放了金銀,讓我和他安全離開,我便放了凌佑!”
浩轅訕笑一聲,“這世上還沒有誰能威脅到我,你以爲,你就可以?”
凌佑十分配合地向着浩轅伸手,一雙梨花帶雨的眼睛看着浩轅,“爹爹,救我!”
我偏頭看了一眼哭得十分窩心的凌佑,對着浩轅道:“那你是覺着你可以全然不顧你這個兒子的安危?”
浩轅從椅子上起來,怕他有什麼動作,我便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目光凌厲地看着他,“別過來,不然我殺了他!”
“爹爹,救我!”凌佑再喊一句。
浩轅挑了眉看我,臉上還是沒有我想要看到的半點緊張,“你以爲,你敢傷他?”
“爲什麼不敢?”我揚着下巴道:“他與我無親無故,殺了他也於我無半點損失。”
浩轅提步向我靠近,那張與平時無異的臉上冷靜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怔怔看着十分淡定走過來的他,“你果真不怕我殺了你的兒子?”
浩轅答:“我說過,你不敢。”
“我也說過,你憑什麼以爲我不敢?”我手上的釵子更加靠近凌佑。
“孃親,你弄疼我了。”凌佑偏頭看着我說。
我手上的釵子霍然落地,瞬間與地面接觸發出清脆的聲響,我猛然擡頭看在我三步之遙脣角上揚的浩轅,心裡一驚。心想,這次,我真的輸了,輸的很慘。
凌佑看着我,一雙眼睛還沾了淚珠,他方纔真的按照我的意思去演了,演的很好,即便是我,眼淚也不是在演戲的時候就一定能出得來的。“孃親,你怎麼了?”
浩轅對着外面叫,“來人!”
門外一直守着的侍衛進了來,浩轅吩咐道:“把凌佑抱下去。”
其中一個侍衛過來把我手上的凌佑抱走了,手上的重量沒了,而我則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
浩轅捏着我的下巴逼迫我擡頭,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輸了。”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十分用力,似要將我的骨頭掐碎,我咬緊牙關忍痛,問他,“倘若,我真的將凌佑殺了,你還會這般平靜麼?”
“我說過,你不會。”他加重了你不會的那幾個字,似乎對我早已看穿,是,我不會,我不會傷人,更不會殺人。
所以,我輸了。
“那,若是方纔挾持凌佑的不是我,而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莫要告訴我你還是無動於衷?”
浩轅揚着眉峰,“這世上沒有誰能威脅我。”
我輕聲一笑,有些諷刺道:“你這是在告訴我,你無血無肉,無情無義,只有野心?”
這世上,若是心中有所愛,無論是人和物皆能讓一個人無條件妥協。就如我,在這個世上,有兩個人的安危是可以威脅到我的,一個是我所愛的祈軒,一個是我最親近的金銀。
浩轅放開了我的下巴,踱了幾步背對着我道:“既然想得到一切,必定先要放棄一切。”
果真,他爲了自己的野心,可以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或許,他這是在告訴我,即便是他的骨肉,必要時候亦可以捨棄。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古代一個奸臣,皇帝說自己想嚐嚐人肉的滋味,而他爲了討皇帝歡心,便將自己的兒子殺了獻給了皇帝。這等人,爲了功名利祿可以拋開人性,或者已然不像個人,又有什麼意思?
浩轅最後在我耳邊森森說一句,“你記清楚了,若是再有下次,連累的便不只是你。”
我心裡一顫。隨後,浩轅負着手提步走到書案後,坐下之後便持起了筆,繼續看着書面上的公文。
我轉身出了書房,門口的侍衛丫鬟用一種十分不善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理會,徑直回了寢房,把門關上。我坐在桌前,雙臂疊放在桌上,將頭枕在雙臂之上,剛纔被他捏過的下巴還隱隱作痛。
被囚禁在雪園將近一個月,與浩轅的婚期愈來愈近,而在這期間我只是見過金銀一次。也不曉得他身上的傷如何了。
自從上次我利用凌佑來威脅他之後,他便很少來看我,過來也只是坐坐,我與他提及要去看金銀的事,他便只是淡淡剮我一樣,說:“等你完成了我交給你的事,自然會見到他。”
他交給我的事便是讓我做他的傀儡,對他言聽計從。
隨着婚期將近,雪園的一些丫鬟小廝已經開始籌備着婚事,也只有我這個當事人這般淡然。
城主府之中的繡娘今日送來了鳳冠霞帔,十分華貴的緋色嫁衣被整整齊齊地擺在一個鑲了金邊的檀木盒子裡,入眼便覺着這嫁衣非同一般。裡裡外外都是用上好的布料做的,上面大大小小的鳳凰都是用金線一針一線縫出來的,見着栩栩如生。
想我年幼那時,也曾做過一回新娘子夢,要穿上這世上最美的嫁衣,與自己最愛的人步入婚姻殿堂。只是,如今我見着這雍容華貴的嫁衣卻十分頭疼,因着不是要與最愛的人一起。
幾位繡娘還在等着我起身去試着衣裳。
我掃了一眼那檀木盒子裡的及愛意,與繡娘說:“罷了,我就不試了,你拿下去罷。”
繡娘說:“不行不行,怎麼能不試呢,若是等成親時候才發覺不合身,要費好大的功夫改,怕到時候趕不及。”
我端起桌面上的茶喝了一口,道:“那有什麼,若是到時不合身,便不穿了。”
“這……”繡娘有些難爲,與幾個一起來的繡娘面面相覷之後,還是硬着頭皮勸:“風月姑娘,這個,你若是不試衣裳,我們這些替大公子辦事的不好交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