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中午了銀行裡的人並不是太多,但即使是這樣中年女子的暈倒還是引起了不小的騷亂,眨眼間便以倒在地上的女子爲中心圍成一圈。
除了向祁萱外其他人都是一臉的驚恐,站在一邊指指點點、小聲議論,並不敢上前查看倒在地上的女人到底怎麼了,這年頭碰瓷的太多,天知道這女人是不是碰瓷的,萬一是被訛上咋辦?
向祁萱身爲醫生自然看得出來這女人是病了,可不是碰瓷,她趕緊蹲下女人查看,女人的臉色呈紫紅色,額頭上密佈着黃豆大小的汗珠,這很不正常,因爲銀行裡邊是有空調的,還開得很足,待在裡邊甚至還感覺有些冷,倒在地上的女人也不是剛從外邊進來的,而是在裡邊待了有一會了,這麼長的時間,就算從外邊進來的時候出再多的汗,也早幹了。
她的嘴張得很大,雙手放在頸部不停的抓着、撓着,但不管她怎麼努力,就是喘不上氣來,很快嘴脣都成了紫色。
向祁萱早已是住院醫了,最近正準備主治醫的考試,又在急診待了好多年,一看女人的症狀就知道她得了什麼病,耳鼻喉科三大要命急症之一的急性喉梗阻。
什麼是急性喉梗阻那?用醫學術語來解釋是因喉部或鄰近組織的病變致喉腔急性變窄或阻梗導致呼吸困難,用白話來解釋就是喘氣的管道堵了,跟馬桶堵了同理。
向祁萱一下就慌了,因爲這種病發作急促,可以在短時間內致人死亡,如果是在醫院向祁萱有把握在很短的時間內爲她做快速氣管切開術,保住她的命,但是現在不是在醫院,而是在銀行,這裡沒有任何的醫療器械以及藥品,向祁萱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想救人卻有心無力。
向祁萱此時也急也慌,但身爲醫生卻比其他人冷靜,她飛快的掏出手機就要打120。
這時候一個懶洋洋很刺耳的聲音傳來:“親愛的向老師你打120是打算給她收屍嗎?”
向祁萱一擡頭就看到了抱着一大摞錢的米子軒站在她面前撇着大嘴,一副鄙視她的樣子。
向祁萱被自己的學生,還是個第一天就逃班不把她放在眼裡的實習生用鄙視的眼光看着,立刻是心頭火起,厲聲呵斥道:“你給我閉嘴。”說完還想打120。
米子軒嘆口氣,感覺自己開了個致病光環,走到那都能遇到生病的人,自己難道是災星下凡嘛?更倒黴的是還遇到了向祁萱這種菜鳥中的菜鳥,沒器械就不會救人了?這年代醫生的素質真是太差了。
想到這米子軒把懷裡抱着的十摞百元大鈔往向祁萱懷裡一仍道:“給我看好了,這可是我的老婆本,要是給弄丟了,我就把你搶回家給我當媳婦。”
米子軒從始至終也沒把向祁萱當成過老師,在他眼裡,她就是菜鳥中的戰鬥機,渣到家了。
向祁萱細細的眉梢立刻皺成個“川”字,聲音陡然提高怒道:“米子軒!”
米子軒已經蹲了下來,很不耐煩的道:“你在這飆女高音那?閉嘴。”
向祁萱被這句話噎得差點沒背過氣去,她急道:“你要幹什麼?”
米子軒懶的在搭理這個什麼都不會的女人了,看了看衆人道:“誰帶水果刀了?”
保安黑子下意識的就道:“小孩你要幹嘛?”
米子軒實在是太年輕了,其他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差不多都在上大學,黑子喊他小孩很正常。
躺在地上的女人臉色已經發白了,米子軒臉上的那份玩世不恭或者說是痞氣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靜、鄭重以及認真,他急道:“當然是救人了,你到底帶沒帶?”
黑子撇撇嘴道:“人不大,口氣到不小,救人?就你?”
黑子的觀點代表了周圍人的普遍觀點,一大媽附和道:“孩子你可別瞎鬧,治病救人那是大夫的事,你就別逞能了,別最後人沒救成,在給你父母惹上麻煩。”
跟大媽一塊來的大爺點點頭道:“對,對,還是趕緊找大夫給她看看吧。”
米子軒很鬱悶,被人輕視的感覺真的很不爽,他知道倒在地上的女人不能在耽誤時間了,在耽誤下去她的命就沒了,他立刻站起來分開人羣走了出去,他是準備找點東西代替相應的醫療器械。
向祁萱這時候道:“我是縣醫院的醫生,大家讓開點,給患者騰出空間來,我這就打電話。”
向祁萱看起來年紀也不大,但年紀怎麼也比米子軒大,並且人漂亮,氣質也好,對比穿着個髒兮兮大拖鞋、光着棒子懷裡抱着一摞錢,吊兒郎當的米子軒,大家自然更信任她,趕緊按照她說的做。
就在人羣按照向祁萱的話剛散開的時米子軒跑了回來,他手裡拿着兩根筆,一根是那種沾墨水寫字的老式鋼尖鋼筆,這東西可是老物件了,早已經沒人使用,但不知道爲什麼銀行的人也沒扔,就隨手放在供儲蓄客戶填寫單據的桌子上,另一根筆是銀行爲客戶提供的水性筆。
向祁萱看米子軒拿着這兩根筆來到患者跟前,心就是咯噔一下,她急道:“米子軒你不許胡來。”
米子軒一個實習生都敢在醫院裡用手術刀捅人放氣,難保這會他不會幹出更瘋狂、更出格的事。
向祁萱阻止他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他只是個沒有行醫資格的實習生而已,也就是說他沒有行醫資格,如果他強行要救倒在地上的患者,不管救得過來、救不過來,這都是違法的,救活了,如果倒在地上的女人反咬他一口,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嚴重點還會被醫院開除,上了好幾年學,畢業證都拿不到手。
如果人死了,家屬告他的話,他甚至可能鋃鐺入獄,這輩子算是徹底交代了,有時候醫療法規就是這麼操蛋,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在有向祁萱也不認爲米子軒這吊兒郎當的實習生能在沒有醫療器械與相關藥品的情況下救活倒在地上的女人,連她都沒這能力,更何況是一個剛從衛校出來來醫院才第二天的實習生了。
此時倒在地上的中年女人雙眼了除了痛苦還有對於死亡的恐懼,以及求生的慾望,此時的她前所未有的渴望別人的幫助,哪怕這個人只是個毛頭小子,她也希望他能幫幫自己。
米子軒衝她點點頭道:“你會沒事的,一會會有些疼,忍一下。”說完他便對旁邊人道:“過來兩個幫我按住她,快,她快不行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跟看瘋子似的看着米子軒,黑子立刻怒道:“你能別搗亂嗎?滾一邊去。”
向祁萱皺着眉看着米子軒很不耐煩的道:“米子軒你別胡鬧了行不行?”
米子軒心裡本就憋着一股子火,此時又被黑子嘲諷,向祁萱質疑,患者又是危在旦夕,這股子火就跟澆了一大桶汽油似的,騰得變成大火球,直衝他的天靈蓋。
米子軒怒吼道:“向祁萱你也算是個老醫生了,她得是急性喉梗阻,看看她的臉色,你在看看她的嘴脣,你認爲她還能等到被送到醫院嘛?”
向祁萱沒想到米子軒會發這麼大的火氣,氣勢還是如此的嚇人,她下意識的就急道:“我知道,可這裡沒有器械啊,我沒辦法救她。”
米子軒捏緊了拳頭怒吼道:“你沒辦法,但是我有,醫生當到你這份上可是真夠失敗的,器械、器械,沒有器械你就不會救人了嗎?立刻過來幫我按着她,快點,她等不了了。”
被米子軒這麼一訓斥,向祁萱此時急得都快哭了,用帶着哭腔的聲音道:“米子軒你救不了她的,你別鬧了。”
沒有利多卡因進行麻醉,如果強行爲倒在地上的女子進行手術,因爲疼痛她肯定會掙扎,這對於一會的手術是相當不利的,一旦她掙扎,導致術中米子軒傷到頸部的動靜脈又或者甲狀腺,她絕對活不了。
米子軒需要有人幫他按着患者,他求助似的看向周圍的人道:“我知道我年輕,我知道我只是個實習生,但現在唯一能救她的只有我,我需要你們幫我按住她,這樣我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救活他,大家幫幫忙,你們總不想看到她死在你們面前吧?”
周圍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還是沒人過來幫忙,這年頭人變得越來越自私,都本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誰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這會心一軟幫着那小子救人,萬一人沒救回來,她家裡的丈夫、孩子鬧起來,找到自己頭上讓自己賠錢怎麼辦?
看到大家臉上的遲疑,米子軒心裡一陣酸楚,他很不解現在的人爲什麼如此冷漠,如此的麻木。
他側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呼出一口氣,伸手拉開她的手,打算冒險一搏,他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去,而自己卻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