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重生

夏冬雪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快要忘記了自己最喜愛的三哥哥娶了別人,而口口聲聲說疼愛她的舅母卻連得知她重病都懶得派大夫過來看一眼。

“小姐醒了,觀音菩薩保佑,小姐終於醒了!”一個稚氣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夏冬雪微微一怔,茫然的擡起頭,卻發現身子好輕,似乎是用力過大,差點掉到了地上。

“哎呦我的小祖宗。”夏冬雪的奶孃王嬤嬤急忙跪倒了牀邊,感慨道:“我的小主子,你真是嚇死我們了,好好的幹嘛和少爺在河邊玩,弄個的兩個娃都落水了。”

“嗯?”夏冬雪徹底傻掉了,心臟咚咚狂跳,怎麼回事,王嬤嬤在蔣府日夜替她操勞,早不是當年那副年輕的模樣,可是現在,她,她怎麼,變樣了。她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的手腕,很疼,這不是夢,她不過是想了一想,難道竟是夢想成真了嗎?眼前這幅場景,好像她有一年和東至玩耍,腳下一滑從池水邊掉了下去的時候。

“東至,東至在哪兒?”夏冬雪緊張的喊道,她記得,幼弟便是因此劫難而亡的。既然上天憐她,讓她重生於這一年的夏天,就不要帶走她的親人了。

王嬤嬤的臉色果然一變,衝着身邊哭泣的小丫鬟道:“雪鶴,你速速去至哥兒那請尚大夫,說小姐醒了。雪盈,你去佛堂稟告夫人,小姐醒了。”

夏冬雪見自己神志清醒,應該無甚大礙,而且本身她這次落水沒落下什麼病根,倒是弟弟危險。

“帶我去陪東至,我沒事了。”

“小姐,你這是要做什麼。”王嬤嬤不明白爲什麼一向乖巧的小姐怎麼剛醒瞭如此鬧騰。

“我現在必須見到至哥兒。”

“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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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冬雪好歹一世爲人,骨子裡不再是六歲女童的心思。她深知這次落水是弟弟的劫難,她必須陪在他的身邊,或許還來得及挽回什麼。否則歷史就會重演,她會在這一年的秋天,失去唯一的弟弟。然後因爲弟弟的死,讓母親大病一場,熬不過明年的初夏,她也改變不了北上京城,寄人籬下的命運。

王嬤嬤眼見實在攔不住夏冬雪,便命人爲她穿上了衣服,向前院走去。夏冬雪極力剋制心底莫名的激動,她寄養在蔣家十餘年,看管了宅門恩怨,鬥來鬥去,當年不覺得她和弟弟落水有什麼不妥,如今想想,卻事有蹊蹺。父母再過恩愛,也有兩房妾氏,而且父親深得先皇,如今尚未仙逝的宣統皇帝信任,委任從二品兩淮鹽道布政使,掌管鹽吏。這是個肥缺,莫說江南人人盯着她父親,就是京城,也有好多雙眼睛想往他們家送人呢。

記憶中除了母親以外,父親還曾寵幸過一名撫琴極好的隋姓女子,後來她似乎也懷上過子婿,卻莫名其妙的流產了,而且父親絲毫沒有傷心的模樣,現在想想,那個女人是養在巡撫大人家裡的,而六年後,先皇駕崩,巡撫大人是支持三皇子繼位的,也就是說那個女人是三皇子塞在父親身邊的女人,也難怪父親對她薄情了。不過好在她提前知曉,最後登基的是低調的二皇子,而父親雖然是先皇近臣,卻沒有參與到黨政之爭,並且卸任鹽道布政使原本想遠離是非辭官歸家,卻爲了能在京中陪她,任了一年太子少傅,因爲先皇沒有立太子,所以幾位皇子見了父親的時候,都會叫一聲老師。

夏冬雪甩了甩腦袋,管它呢,反正現在最重要的是弟弟的安危,見王嬤嬤停下腳步,她迫不及待的衝了進去,一下子趴在了弟弟的窗前,緊緊的攥住了他的小手。眼前精緻的小人兒便是她的嫡親弟弟,由於在蔣家生活了十餘個年頭,看着人家姐弟憐愛,兄妹相親,夏冬雪羨慕死了,手勁忍不住加大,喃喃道:“東至,你一定撐住啊。”

王嬤嬤詫異於小姐的奇怪,自從她醒了以後,整個人變得神經兮兮的。尚大夫不得已在牀邊給夏冬雪診脈,確認並無大礙。只是奇了怪了,他印象中的夏小姐因爲是早產兒,身子虧血,很是虛弱,如今經歷落水一難,怎麼覺得舊疾似乎是好了呢。從脈象來看,整個人壯士了不少。

“姐姐……”昏迷中的夏東至似乎是感應到了姐姐的溫度,迷糊的叫着她。

“東至,姐姐在你身邊呢。”夏冬雪一下子就哭了出聲,前世記憶徘徊在腦海之中,久久無法散去。尤其是此次落水,明明是她腳下沒穩住,滑落池塘,弟弟爲了拉她,死活不鬆手,否則又怎麼會被牽連?

“姐姐……”夏東至再次輕喚,夏冬雪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上,使勁的攥着,輕聲呢喃:“東至,姐姐就陪在你的身邊呢,等你醒過來。”屋子裡的丫鬟們忍不住哽咽了起來,看着眼前兩個單薄的小人就這麼彼此相依。因爲夫人身子的緣故,這兩個孩子都不是足月出生的,原本身子骨就柔弱,關係卻是極好的,不像其他家的少爺小姐爭奪父母的喜愛。再加上老爺屬於中年得子,對於兩個人的寵愛是極其深厚的……

或許是夏冬雪命硬,又或者她前世的祈禱積怨太深,老天果真憐她,在她堅定的陪伴中,夏東至在半夜的時候轉醒了,雖然身子依舊虛弱,眼神卻炯炯發亮,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道:“姐姐,我在夢裡一直聽到你在叫我,便回來了。”

夏冬雪微微一怔,哇的哭了起來,感謝老天,感謝菩薩,她幸運的得以重生,而幼弟雖然在鬼門關走了一回,似乎也是沒性命之憂了。

夏冬雪的母親,蔣嵐自從兩個孩子落水後便一直在佛堂跪做法師,不敢離開,在得知家丁稟報兩個孩子都甦醒了,並且經過尚大夫診斷,已經不再有性命之憂時,疲勞了幾日的身心總算得以解脫,加上她身子骨虛弱,大喜之後便昏了過去。夏子旭整日陪在夫人身邊,倒是沒來得及照顧兩個小的。直到兩日後,夏東至在大夫的調理下已經能下地走路,夏冬雪帶着他去給依舊臥牀不起的母親請安。

夏冬雪走在熟悉的院落之中,心底感慨萬千。曾經的自己年幼無知,在母親和父親的庇佑下過慣了大小姐的生活,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更因爲弟弟早亡,不大懂得如何和表姐妹們接觸。別人調笑她一分都不可以,倒是落得了個清高孤傲的評價。想那些婆子丫鬟們背後沒少說自己壞話,自己卻還以爲人家尊敬她,經常打商,卻不會籠絡人心,導致錢花出去了,還不落好話。如今自己重生於幼時,以一種成熟的眼角看鎮國侯府的環境,才猛然發現,那一句一句的玩笑背後,隱藏着何種心機。

還記得父親亡故那年,是二爺陪她回江南料理祖上產業,那夏家幾代積累下的金銀財物,古畫鑑文,茶樓飯莊,萬畝田地,竟是一分都沒有過過她的手。即便全部變賣,也是一筆鉅額的財富。難怪二奶奶明知道大夫人不喜歡她,依舊厚待於她,她本以爲那是二奶奶想討老太君歡心,如今一琢磨,怕是光這些金銀二爺就沒少收爲己用。別說是二表哥,就是那大夫人,怕是連老太君都明知道蔣府收納了他們夏家的財產。想到此處,夏冬雪的眼底不由得冷了幾分,自己當初真是豬油蒙了眼,纔會覺得那一大家子是如此慈眉善目,父親臨終時將自己託孤蔣府,怕是奔着結親之意,可是最後呢,在父親死後,夏家無人,錢財已經入手之際,大舅母的臉面全露出來了,老太君年歲已高,保她不得,又更加偏愛自己的親孫,便不再提相娶之意,還怕自己這破敗的身子擾了三哥哥的喜事呢。

夏冬雪越想越氣,攥着弟弟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過去的事情便讓她過去吧,既然她現在已經看的清楚,便定要保護幼弟,孝敬長輩,讓父母親多活幾年。那些親戚之類的人,面上過得去便算了,想讓她再次以心相托,怕是永遠也不可能了。

“姐姐,你手好涼,東至捂捂。”夏東至稚氣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夏冬雪看着他紅撲撲的臉龐,心底涌上暖暖的溫度,手指點了下他的額頭,說:“東至乖,以後要聽姐姐話,更要孝敬父母,知道不?”

“恩!”夏東至傻傻的點點頭,道:“東至一直很乖,那日明明是姐姐不乖,偏要去池水邊摘那朵荷花。”

夏冬雪面部一陣黑線,仔細想想,倒是確實是自己的責任,連累了弟弟呢。不過她的腦海裡突然一驚,荷花?自從她重生以後,思維便不再是六七歲女童那般簡單,現在想想,當初她之所以要帶着弟弟去賞荷是她門下的二等丫鬟思怡無意中提起,今年的荷花開的特別旺盛。夏冬雪臉色一沉,思怡是她的丫鬟,她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思怡一個二等丫鬟能得到什麼好處,這個丫鬟怕是被別人當成了傳話筒,自己還不知道呢。

“姐姐,怎麼了?你怎麼又不說話了?”夏東至一臉迷茫,他奇怪的是自從姐姐甦醒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雖然依舊對他疼愛有加,卻總是一副沉思狀。

“呵呵,沒事。”夏冬雪大概屢出了一絲頭緒,慢慢來吧,她倒是要看看日後誰還敢將心思打在他們姐弟二人身上。還好她重生之際帶着前世的記憶,否則真是無法幫到母親什麼。

“東至,你記得,這夏家府裡,除了爹孃和姐姐以外,都是外人。咱們纔是一家人。”

夏東至笑嘻嘻的嗯哈兩聲,道:“姐姐你是怎麼了,這一點我當然知道了。徐旺青那個小子就老跟我說,讓我只理他和徐旺湘妹子,其他的兄弟姐妹再出挑,都和他隔着肚皮呢。”

夏冬雪滿意的點點頭,徐旺青是蘇州織造大人家的嫡子,長東至四歲,從小就是個人精,在她的記憶裡,這個人十二歲便過了童子試,也趕上了八年後先皇駕崩,新皇啓用年輕官吏的好時候,前途不錯。東至和此人交往倒不是壞事,看來她以後要從小便好好提點東至人情冷暖,妻妾相鬥的陰暗面,省得他着了別人的道。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