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驀然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兮曼嚇了一跳,慌忙轉過頭去,傅雲修負手站在她的身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王爺?剛纔妾身,妾身說笑來着呢,王爺莫要當真啊。”
“行了,本王也與你說笑來着,這麼緊張做甚?”傅雲修忽而一笑,身上的冰冷氣息消散了不少。見此,兮曼鬆了一口氣,還真怕傅雲修當了真。
先前離去的小丫鬟回來了,見傅雲修在這裡,趕緊恭敬地喚了一聲:“王爺”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傅雲修挑眉看過去,見小丫鬟手裡拿着一條錦帛,裡面似乎還包裹着什麼東西,嘀嗒嘀嗒往地上滴着水。小丫鬟噢了一聲,將錦帛掀開,露出一角,解釋道:“回王爺,奴婢剛纔見夫人的手燙傷了,所以特地去拿了一些冰塊來,只要敷上半會便能減去不少疼痛。”
燙傷?傅雲修晃了晃神,想起剛纔他揮手打碎的瓷碗,心中已明白了一切,面帶愧意地拉過兮曼的手,溫聲道:“這傷因本王而起,是本王大意了,來人,把冰塊拿過來。”
“王爺,您這是做什麼?”兮曼低呼了一聲,看着傅雲修接過小丫鬟唯唯諾諾遞上來的冰塊,親自爲她敷在了手背上,力道輕柔,生怕弄傷了她。“別動。”傅雲修蹙眉,阻止了她亂動的手,垂眸認真地爲她敷着紅腫不堪的手背,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直將兮曼的魂給勾了去。
小丫鬟十分之趣,見兩人一副伉儷情深的樣子,嘻嘻笑着輕手輕腳退了下去,她得趕緊和院裡的姐妹們八卦八卦去。
眼前的男人,前一刻還冷若冰霜,現在卻是溫潤如玉地替她冰敷着手背,兮曼怯怯地擡眼看向傅雲修,見他認真的模樣,並未發覺自己漸漸滾燙的臉,傻傻地咧嘴笑了,真好,原來真心真的可以換來真心。
“在傻笑什麼?我臉上可是有什麼東西?”
“嗯?”兮曼一愣,回過神來,臉更加地紅了。她慌忙搖了搖頭,誠然說道:“沒有,王爺俊着呢。妾身笑,是因爲突然覺得好幸福,如果可以,妾身寧願自己的手永遠都不要好,這樣王爺和妾身待在一起的時間就能變長了許多。”
手上的動作一頓,傅雲修擡頭看向她,目光復雜,半晌,放下包着冰塊的錦帛,訕訕說道:“還是讓丫鬟替你敷吧,本王還有公事要做,改日再來看你。”說着便起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踏出了房門。
“王爺!”猶如一盆冰冷的水從頭潑到腳,兮曼失聲喚道,她多想再留傅雲修半會兒,她在藩國模傾城,可傅雲修卻從不正眼看她一下,她以爲自己不會再得到傅雲修的愛了,可剛剛他認真細心地爲她敷傷的場景,卻讓她憑白生出了一絲錯覺,她以爲傅雲修是喜歡上她了,至少有那麼一點的喜歡吧,可是……
如果給了她三分溫暖後便甩手丟下她,那麼她寧願傅雲修始終對自己都是冷漠的態度,至少她不會因爲那三分溫暖,從起對他有了期盼。
雲府,風和日麗,閣樓下開了一池的蓮花,池底的魚兒也越來越肥,拖着沉重的身子緩慢地游來游去。云溪命人將軟榻從房裡搬至閣樓外面,輕輕一躺,便能看盡下面半個雲府的好風光,她搖着蒲扇,眯眼看向不遠處一大一小的身影,採香正雙手扶着越哥兒,陪着他一個腳印一個腳印的練着步子。
小孩子的視野比較寬闊,對外面的一切總是好奇得不得了,越哥兒搖搖晃晃地走向池邊,一條魚“蹭”地從水裡蹦出,滑過他的眼簾,跌落進了水中,採香在後面追着過來,以爲他會被嚇哭,趕忙輕聲安撫着:“少爺不怕不怕,魚兒是不咬人的噢。”
“嘻嘻……”預料中的哭鬧沒有發生,倒是一陣激動興奮的聲音在採香的懷裡停不下來,她疑惑地捧起越哥兒的臉,見他笑得開心至極,眉頭也跟着一鬆,淺淺舒了一口氣。“鮮鮮,魚,我要魚。”越哥兒指着池裡的魚,固執地要往水下去,採香汗顏,牢牢抓住他的身子不敢分心。
“小少爺,奴婢叫採香,是香香,不是鮮鮮。”
“鮮鮮,鮮鮮,”越哥兒跟着讀了一遍,卻還是原來含糊不清的糯米音,採香無奈地聳聳肩,笑着颳了一下他的鼻尖。“小少爺可不能要魚哦,魚兒生活在水裡,那是它們的家,我們不可以去打擾它們,還有,小少爺的家在這地面上,是不可以到魚兒的家裡去的哦,如果你去了,就再也不能見到你的爹爹和孃親了。”
“卜要,卜要。”越哥兒聰明伶俐,一下子就聽懂了採香的意思,轉身便撲進了她的懷裡,躲在裡面不肯出來。採香只聽見懷裡傳來一陣焦急的悶聲:“我要跌跌,我要跌跌,涼七,涼七。”
“怎麼了?”
採香擡頭,不知云溪是何時下閣樓的,她努努嘴,將懷裡的糯米糰子扒出來,塞給他的孃親,說:“小少爺正急着找孃親和爹爹呢。”
云溪莞爾一笑,蹲下身去,拉過越哥兒的小手,說:“一會兒沒見着你,你就調皮了呀,孃親要揍你噢。”越哥兒不依,扭着屁股往她懷裡鑽。
“真好,眼看着小少爺就快學會走路了,到時候王爺,小姐和小少爺一家人,好幸福啊。”採香雙手拖腮看着云溪和越哥兒嬉鬧着,倍感溫馨。“唉?小姐你聽說了沒,李媚現在可是成了大昭的笑話了,據說她身上的那股臭味洗了足足個把月洗掉。”
採香突然提起李媚,云溪先是一愣,緊接着一同笑了起來,她讓採香準備的藥粉是由各種動物的糞便渣製作而成,一開始是淡淡的香味,那是因爲裡面還有一種百年檀木的成分,不過等二者合一超過了一定的時間,那麼臭味便會散發出來,味道足以薰臭方圓百里。
“這只是對她一個小小的懲罰,若是她還對我雲府抓着不放,那麼就別怪我下狠手了。”
“嘿嘿,還是小姐厲害,看她李媚還敢不敢欺負上門。”
正說着呢,前廳的下人上前來報,說是相府李小姐來了。兩人皆是一愣,採香縮了縮脖子,諾諾道:“真是說曹操,曹操便到,小姐,怎麼辦啊?李媚肯定是知道是我們害得她了。”
云溪沒有說話,將越哥兒交給她,理理衣襟,跟隨着前來通報的下人往前天走去。前腳還未踏入大廳,一隻青花瓷杯子“啪啦”碎在了她的腳跟邊上,緊接着,李媚忽得快速衝了過來,擡手就要扇云溪的耳光。
云溪靈活地後退了一步,伸手便抓住了李媚的手,皺眉,不解地問道:“李小姐這是做甚?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一來便要打我,難道是前些日子出了醜態,被人嘲笑地得了失心瘋了嗎?”
“呵……”李媚氣極反笑,瞪大了眼睛,狠狠說道:“你還好意思說這事!本小姐就是爲此纔來的,你個賤人,竟敢陷害我!”
云溪暗自冷笑,不過是區區陷害而已,可是萬般也比不上李媚處處想要她死的黑心腸啊。“李小姐,凡事都得講究個證據,你若是拿不出半點證據來,還請速速回你的相府去。”
“證據?還要什麼證據,除了你,還會有誰與我過不去!你分明就是看在我過去百般刁難你的份上,所以才置我成了天下人的笑話。”李媚咬牙切齒,如若不是身旁的秀兒攔着,恐怕她又要衝上去了。
“李小姐很有自知之明嘛,你也知道從前你處處爭對我,一心置我於死地啊,所以即使我要害你,換作是正常人,應該都會直接下狠手吧,哪裡還會留你一命呢?”云溪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語氣也變得譏諷起來。
“云溪,你的嘴皮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都能輕易地把白的說成是黑的了,讓我等真是望而生畏啊,”李媚不可置信地笑了笑,話又說回來,她確實是沒有任何證據,只是心裡覺得是云溪,那麼便一定是她。
“行了,李小姐,既然沒有證據,那麼云溪便不留李小姐了,家中還有孩子,云溪得去照看孩子了。”云溪揮揮衣袖,做了個請的姿勢。
李媚氣得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太可惡了!明知道是云溪這個賤人害的她,可是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李媚不甘心,在原地扭捏了半會兒,突然掩面嬌笑道:“孩子?對對對,本小姐都忘了,你還要去照看那個沒有爹的野孩子呢,既然如此,本小姐就不打擾了。”
“李媚!你說話最好小心些。”說她不要緊,可說她孩子半點的不好就絕對不可以!
“喲,怎麼?生氣了啊,本小姐說的可是大實話啊,要怪就你自己不中用,給不了你兒子一個身份。”
“你既然知道他是誰的兒子,就最好識趣些,否則我不敢保證傅雲修知道有人說他的兒子是野孩子會是什麼心情!虎毒不食子,他的兒子和你這個相府冒牌小姐比起來,誰更重要,你自己想想吧。”
呵,還沒名沒份呢,就知道用傅雲修做擋箭牌了,李媚真不知道該拍手叫好還是喝她不要臉。她冷冷哼了一聲,緩緩湊進云溪的耳邊,悄聲說道:“就不知道是你兒子成爲小王爺在前,還是本小姐成爲王府正妃在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