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帝喝酒喝到酣處,滿面通紅地說道:“每年都是這樣的舞,這樣的曲子,有些無趣,朕突然有了個有趣的想法,不如說來給你們聽聽,如何啊?”
既然是聖上起得頭,座下羣臣立即稱讚,拍手叫好。
周玄帝便接着說道:“以前都是舞者在前面表演,琴師們在幕後,朕覺得對那些琴師們很是不公平,不如今天就讓那些琴師們上臺來看看,各自彈一段自己拿手的曲子,誰得到的喝彩越多,朕重重有賞!”
那些舞者們退下,琴師走上前來輪流彈奏,大廳內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喝彩之聲,周玄帝看着羣臣們興高采烈的樣子,對自己的提議很是得意。
等到所有的琴師們彈奏完畢之後,周玄帝問道:“衆位愛卿,你們覺得哪位琴師的技藝最高啊?”
諸位大臣衆說紛紜,有說那首《高山流水》彈得好的,有說那首《陽春白雪》彈得妙的,討論了好一會兒也沒能討論出個結果來。
秦天序突然站了起來,說道:“聖上,臣有話要說。”
周玄帝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說道:“原來是秦二啊,你向來是個主意多的,你覺得他們誰彈得好啊?”
秦天序一本正經地說道:“臣覺得他們彈得一般,臣想問問聖上,如果臣彈得比他們好,聖上是否可以賞賜於臣呢?”
座下不少人都盯着秦天序看,猜不透他爲何要與戲子爭寵,世家子弟也有精於琴之一道的,但是多數是爲了陶冶情操,怡情弄性而已,實在是沒有必要自降身份與琴師們一較高下。
周玄帝想都沒想地應道:“只要你彈得好,朕自然會給你賞賜!”
秦天序走至大廳中間,與旁邊的琴師借了一把琴,將琴斜抱於左臂上,擡起右手從琴絃上劃過,只聽“鐺”地一聲,氣勢磅礴,還在議論紛紛的大臣們俱都安靜了下來。
秦天序的粗壯的手指笨拙地撫過琴絃,他彈的是大周開國大將軍寫的一首曲子《南壤》,音節如同鼓點一般一個個地蹦了出來,雖然不夠靈動,但是鏗鏘有力,有一種直擊人心的力量。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南壤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秦天序將詩一字一句的唸了出來,慷慨激昂,讓一羣文臣們禁不住汗顏。
“鐺……”
曲子的最後一聲落地,一時之間宴會大廳內寂靜得可怕,不知誰先叫了一聲“好”,周圍纔開始喧囂起來,紛紛叫好。
秦天序的琴技一般般,但是與取悅別人的琴師不同,他的琴聲更像是戍守邊疆的將士們在嘶吼,充滿了振奮人心的力量。
他與琴師之間的較量,高低立現。
周玄帝也忍不住拍手稱讚,他問道:“秦二,你想要什麼賞賜,儘管說來,朕都答應你。”
秦天序將琴還給旁邊的琴師,然後說道:“回稟聖上,臣自己無所求,但是想幫世子妃求一樣東西。”
周玄帝瞥
了一眼穆珂,笑道:“原來是幫她求的,秦二公子還真是寵妻如命啊。”
穆珂被周玄帝說得臉紅通通的,心裡卻忍不住地高興。
秦天序接着說道:“我的祖母曾經有一條金色的霞帔,我年幼的時候見過,覺得美麗非凡,所以今天想幫自己的世子妃也求一條金色的霞帔。”
周玄帝想了一下,然後說道:“雖然有些不大合禮制,但是朕金口玉言,既然說了什麼條件都答應你,那就準了吧。”
昭元公主聽到周玄帝這麼說,氣得滿面通紅,她今天下午才罰了穆珂的跪,秦天序立即就幫穆珂求了一道金色霞帔,這不就是爲了打她的臉麼?
按照禮制,穆珂誥命服配的霞帔爲紫紅色,外命婦最高級別的顏色就是紫紅色,只有內命婦,像皇后這樣尊貴的身份才能佩戴金色霞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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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功勳世家的夫人,丈夫、兒孫爲國家立過汗馬功勞的,在她們年紀大了之後,皇帝會特賜她們金色霞帔,金色霞帔在身,只跪天地,不跪君主,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權利,卻是無上的榮耀,整個大周朝賜出去的金色霞帔,一雙手就能數過來。
穆珂金色霞帔加身,連皇帝都不用跪了,更不用說去跪公主了。
因爲今天穆珂被昭元公主罰跪的事,秦天序耿耿於懷,寧願冒着被天下人恥笑的風險,也要與戲子爭寵,爲穆珂求得這一條金色霞帔。
穆珂臉紅了之後就沒有退下來過,全程紅着臉用完了晚宴,直到回府的時候頭還暈暈的,覺得自己就像做夢一般,只是進宮了一趟,回來之後突然發現自己以後進宮連皇帝都不用跪了!
……
李詩因爲懷着身孕的關係,早早地就從宴席上退下去了,本來想着早些休息的,可是暑熱攪得她莫名地煩躁,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自己爬了起來,四處走走,順便透口氣。
本來想着讓雪燕陪她的,但是看到雪雁正歪在桌子旁打着盹,便沒有叫她,自己走了出去。
在棲霞宮不遠的地方有個小池塘,李詩也沒走遠了,就在小池塘旁的亭子裡略坐了坐。
坐了一會兒感覺有人往這個方向走來了,想着這麼晚了估計前面的宴席該散了,現在走過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萬一是男人,她作爲皇帝的妃子在這裡與別人碰上了,恐怕說不清,便避在了一旁的灌木叢裡,準備等人過去了她再出來。
等到來人走近了,先聞到一陣酒氣,然後纔看清了那個人是三皇子周待,周待到了亭子這裡的時候,並不急着離去,而是坐在了亭子裡,似乎在等什麼人。
等了一會兒,又走過來一個人,卻是昭元公主,昭元公主很難得的沒有在身邊帶上一堆宮女僕婦,而是獨身一人前來。
她一來到亭子裡,便咄咄逼人地問道:“三弟,這大晚上的,你約我在這麼僻靜的地方幹什麼?”
周待站了起來,說道:“我的好姐姐,你瞧瞧你,吃香的喝辣的,父皇母后
都疼你,你再看看我,娘不疼爹不愛的,你作爲我的親姐姐,是不是該幫襯幫襯我啊?”
“幫襯你什麼?”
“幫我在母后面前美言兩句啊,你看看我年紀也不小了,連個妃子都沒娶得上,你也不同情同情我?”
昭元公主敷衍道:“原來是爲這事兒,這種事是講緣分的,恕我愛莫能助。”
周待拉住了昭元的袖子,“好姐姐,你這話可就不厚道了,我本來是有樁好婚事的,你也知道,我向來都覺得曹家的那個小丫頭不錯,誰知被你給弄死了,你好歹也賠我一個吧?”
周待倒不是真心喜歡曹倩,他現在這麼說,只是爲了威脅昭元公主,讓她明白自己已經知道了曹倩的死因。
昭元公主臉色一變,眉頭緊皺地問道:“你這麼說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跟母后說的話我不會傳出去的。”
“我們說的話你聽到了多少?”
“該聽到的一字不落地都聽見了,其實我要得也不多,只要你們平時對我好一點就成,比如現在,就是想要個王妃好好過日子而已。”
昭元公主看着一臉潑皮無賴相的三皇子,她纔不信他想要的就是一個王妃這麼簡單,現在答應了給他王妃,以後就得給他皇位了!
昭元公主向來是個吃不得虧的性子,她受不了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都要受三皇子威脅,昭元公主悄悄地捏起了拳頭,有些事不得不快刀斬亂麻,現在不處理乾淨,以後只能越來越麻煩。
“三弟,你看那邊是不是父皇過來了?”
三皇子緊張地轉過身去,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覺得後背被人推了一下,腳下一個不穩“噗通”一聲掉進了池塘裡。
李詩躲在暗處,趕緊捂住了嘴巴,纔沒讓自己尖叫出來。
三皇子本身不會水,又喝了很多酒,本來腦子就昏昏漲漲的不大清楚,現在猛地被推下水,只覺得水深無比,怎麼也挨不到河牀,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橫着還是豎着,只覺得鋪天蓋地的水將他淹沒了,巨大的恐慌感襲擊了他,他喉嚨裡咕咕連呼救的話都喊不利索,一張嘴便有水嗆進他的喉嚨裡,他斷斷續續地喊了幾聲“救命”之後,撲騰了幾下便沒了聲響。
昭元公主站在池塘邊,直到看着三皇子沒有動靜了,這才離開了亭子。
李詩被嚇出一身冷汗來,等到看不到昭元公主的身影了,她這才扶着肚子回了棲霞宮。
雪燕站在宮殿門口,看着李詩回來,立刻迎了上來,焦急地說道:“主子,這大半夜的你去哪裡了?要是您再不回來,奴婢可就要叫人了!”
李詩扶着雪燕地胳膊,話都說不出來,渾身發抖的進了臥室。
“主子,您怎麼了?怎麼抖得這麼厲害?要不要傳太醫?”
“沒事,先睡吧,有話明天再說。”
她現在怕得厲害,今晚聽到的那些話,看到的那些事,根本就不敢跟外人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