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徔帶着穆琪去了封地之後,對權位之爭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在新建的王府後院裡,引了一汪泉水進來,養了幾尾魚,種了一池蓮花。
庸王的癖好,是他跟穆琪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穆琪也不討他嫌,很少在他跟前晃盪,安安靜靜地做個富貴王妃,二人之間,情意綿綿肯定算不上,但至少也是相敬如賓。
這一日,穆琪正在窗檐下抄着經書,忽聞一陣悠揚的笛聲,她停了筆,問一旁的小丫鬟道:“這笛聲哪裡來的?”
小丫鬟說道:“王爺最近迷上樂器了,請了一個先生回來教他樂器,王妃,這聲音可是吵着您了?”
“還好,王爺既然喜歡,就隨他去吧。”
穆琪拿起筆,勻了勻墨,接着抄經書。
笛聲一陣一陣的,一陣古樸溫潤,一陣悠揚灑脫,一個是庸王吹的,一個是他請回來的先生吹的。
每天未時正,笛聲就會準時響起來,正好是穆琪歇了午覺起來抄經書的時間。
穆琪只要聽到笛聲響起來,就開始磨墨抄經,笛聲停了,她便停筆。
從酷暑到寒冬,沒有一日間斷過。
這一天天的日子過下來,那一陣陣的笛聲,也就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第一場雪落下來的那一天,穆琪起遲了,她頭昏昏沉沉的,估摸是睡多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未時末了。”
“咦,今天怎麼沒有聽到笛聲?”
小丫鬟說道:“估計今天下雪,那位先生沒有來吧,要不奴婢幫您去問問?”
“不用了,伺候我起來,我去王爺那裡看看。”
小丫鬟幫穆琪穿好了衣裳,拿了一件白狐狸毛的斗篷幫她披上,扶着她去了庸王府後院。
庸王雖然沒有治國之才,但是他在閒情逸致上很是下了一番心思,就這後院,穆琪就從未見過建得如此巧妙的。
整個後院都被挖開了,引了水流進來,就像是一條湖一般,湖心處建了一座座的亭子,亭子與亭子之間用迴廊相連,在幾座亭子圍繞着的中間,有一座臺子,臺子上建了一幢二層的小樓。
平時庸王跟那位先生就是在那座小樓裡吹笛子的。
穆琪先走過一段橋,然後繞過幾條迴廊,出現在了小樓面前。
庸王正在小樓之上來回地跺着步子,彷彿在等着什麼人。
穆琪在樓底下喊了一聲:“王爺。”
庸王客氣地說道:“原來是王妃來了,上來坐坐吧。”
穆琪聽了庸王的話,便上了樓,看到樓上的茶几上已經泡好了香茗。
“王爺,您可是在等那位先生?”
庸王狐疑地看着她,“你怎麼知道?”
“我每天都聽着你們的笛聲抄經書,今天沒聽到笛聲,害得我都起遲了,經書一個字都沒抄,我猜是那位先生沒來。”
“嗯,說好了會來的,也不知道今天出什麼事了,到現在都沒到。”
“王爺,你要是擔心的話,不如派人去看看吧,今天下了雪,萬一在路上摔了,那就糟了。”
“還是王妃細心,我這就派人去尋他。”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樓下有人在喊:“王爺,我來遲了。”
庸王這才露了笑臉,衝到了窗邊,對下面的人說道:“楊兄,快上來,我還以爲你今天不來了。”
緊接着便聽到了“噔噔噔”的爬樓梯聲,走上來一個相貌神形俱都很灑脫的青年。
那個青年看到穆琪,衝她抱了抱拳,說道:“這位就是庸王妃吧,給庸王妃問安。”
“楊公子真是客氣了。”
庸王開玩笑地說道:“楊柏,王妃可是慕你的笛聲而來的,今天你沒來,都害她起遲了。”
“庸王可不能把這事全賴在我的頭上,笛子又不是我一個人吹的,王妃起遲了也不能只怪我一個人。”
穆琪趕緊解釋道:“我可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你們可別誤會了。”
庸王伸手摸了一下茶壺,發現水已經冷了,便拿着茶壺走到樓梯拐角處對着丫鬟說道:“重新去泡壺茶來吧。”
屋子裡只剩下了穆琪跟楊柏,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臉一同紅了,俱都把頭低了下去。
等了一會兒,庸王提着重新泡過的茶進來了,說道:“說了這麼多話,都來喝口熱茶吧。”
他說着便親自取了三隻茶碗出來,斟了三杯茶。
楊柏說道:“你這屋裡也該放兩個丫鬟,要不然每次喝茶都勞煩您親自動手,別人知道了,要說我們大不敬了。”
“那些丫鬟都太粗俗了,留在這裡做什麼?”
茶已經斟好了,他遞了一杯給楊柏,又遞了一杯給穆琪,這纔拿起了剩下的那杯,湊在嘴邊吹了吹,小小地抿了一口。
“對了,楊兄,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晚?”
“雪天路滑,在路上摔了一跤,人是不礙
事,可是衣服卻髒了,想着你一向喜潔,就回去換了一身衣裳纔來,本來天這麼晚了,是不準備來的,又怕你等得心急,所以纔過來跟你說一聲。”
冬天天黑得早,現在也已經過了他們吹笛子的時辰了,楊柏怕天黑了路不好走,所以只是略微坐了坐,便起身告辭了。
穆琪也站了起來,說道:“我在這裡待得也夠久了,也先告辭了。”
穆琪隨着楊柏一同下了樓,楊柏走在前面,她帶着丫鬟走在後面。
楊柏跟庸王有着相似的地方,卻又比庸王多了一種肆意的神采,連走路都帶着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穆琪快步走了上去,與楊柏並肩,說道:“楊公子,不如以後我把我的書桌也搬到這裡來,你們吹笛子的時候,我就在一旁抄抄經書,好不好?”
楊柏眼角上揚着,滿臉都是笑意,他點了點頭,說道:“好啊。”
穆琪心中升起了一種莫名地歡喜,她第二天一大早便去跟庸王說了要把書桌搬過來的事,庸王雖然覺得有些突然,但是還是欣然同意了。
每天到了未時正,他們三個就聚在這裡,吹笛子抄經書,後來他們也彈彈琴,作作詩,日子過得恬淡舒適。
穆琪每次抄經書累了的時候,就偷偷擡起眼,看一眼楊柏的側臉,楊柏有時候發覺了她的眼神,就會笑着回看她一眼,衝她點點頭。
每當這時,穆琪心中就會小鹿亂撞,慌亂地低下頭去。
日子就在這樣的小心翼翼中,過得很快,眨眼間,又到了一年的初雪時,他們沒有彈琴,也沒有吹笛子,就坐在窗邊看了一會兒雪,說了一會兒家常。
楊柏站了起來,說道:“雪越來越大了,怕一會兒路不好走,我就先告辭了。”
庸王握了一下他的手,說道:“路不好走,今天就留下來吧。”
楊柏詫異地看了一下穆琪,庸王笑着說道:“不礙事,我的事她都知道。”
“哦,怪不得王妃每次見到我都會和氣地衝我笑一下,原來是什麼都知道了。”
穆琪的大腦有一瞬間是空白的,她的臉上維持着笑容,然後點了點頭,溫婉賢惠地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攪你們了。”
她心如死灰的下了樓,在樓底下往回看了一眼,看到了窗戶上映出了兩道糾纏在一起的側影,轉過頭去,像沒事人似的離開了這座湖心小樓。
原來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他跟他,纔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