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二期待又緊張的目光中,陸訥輕描淡寫地一笑,“蘇二少盛情,怎麼能推卻?”他說完,將菸頭彈遠,站起來拍了拍手,“來,開工了開工了啊,今天大家辛苦點,爭取早點兒收工,晚上蘇二少請我們全劇組吃大餐。”
片場頓時響起了一片歡呼聲,蘇二黑下了臉。
結果蘇二少期待的浪漫的燭光晚餐變成幾十號人的大聚餐。
蘇二少被安排與女主角張茵茵同坐,自從出了改劇本的事兒後,張茵茵跟陸訥的樑子算是結下了,平時不到拍戲,輕易在片場看不到張茵茵的身影,拍完戲也是擡腳就走,好像多待一秒都會被污染似的。聽說她已經接了另一部現代武打大戲,大投資,大製作,全明星陣容,她在裡面飾演一個類似女三的角色,看來已經把進軍大熒幕的寶壓在了那頭。
人各有志,強扭的瓜不甜,陸訥也沒什麼好說的。
這回是聽說蘇二少請客,特地趕回來的,穿着一襲白色的裹身裙,妝容精緻,舉止優雅端莊,對着蘇二少既沒有刻意的討好,也沒有故作清高的冷待。
蘇二少美人在側,心情卻像堵塞的下水道似的,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的陸訥。陸訥左手邊坐着男二號江兆琛,右手邊坐着演荼蘼的新人林泉,一副坐擁後宮的模樣,一改白日的冷淡嚴肅,眉飛色舞地比劃着手勢,抖落着電影學院裡的那些破事兒,兩隻眼睛有流光閃動似的,熠熠生輝,把人小姑娘逗得前俯後仰,眼淚都笑出來了。連江兆琛臉上都有了笑影,本來稍嫌寡淡的五官一下子柔亮起來,散發着溫潤而瑩潤的光。
飯桌上氣氛呈現詭異的兩極現象。
服務員端上一道野菌煲,張茵茵微微起身,舀了一碗擱蘇二面前,溫柔地笑笑,“我看蘇二少都沒怎麼吃,這個季節的菌菇又鮮嫩又有營養,蘇二少不如嚐嚐,味道不錯的。”
乳白色的湯熬得濃稠鮮美,襯着碧綠的青菜葉子,煞是好看。蘇二少卻只是懶懶地撩了下眼皮,臉上像裹着一層霜。張茵茵臉上劃過一絲尷尬和懊惱,卻很快掩飾過去,神態自若地與另一邊的男一號交談。
製片大哥衝陸訥叫道,“小陸,別光顧着逗小姑娘啊,過來敬蘇二少一杯。”
這話陸訥聽見了,蘇二也聽見了,不由地有些緊張地盯着陸訥。陸訥轉過頭來,臉上的笑影不見了,有那麼兩三秒鐘,他沒動,然後才慢慢地站起來,拿着酒杯和酒瓶,走到蘇二旁邊,臉上重新堆起了客氣而疏離的笑,“這回要不是蘇二少慷慨解囊,我們這部戲還不知道要怎麼樣呢,我代表我們劇組,敬二少一杯,先乾爲敬,二少隨意。”
話落,也沒看蘇二的反應,仰脖子喝酒。那模樣很爺們,乾脆利落又硬又淨,燈光將他青色胡茬的下巴打成了酒液一樣的金黃色,連着上下抖動的喉結,非常性感。看着蘇二眼裡,不知怎麼的就有點兒色*情的味道,他懷疑自己禁*欲太久了,不然怎麼看着這樣的陸訥就心頭火熱,恨不得上前把人啃了。
陸訥一口氣喝完,就要走。蘇二一把抓住他的手,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也一口將裡面的酒喝乾了,換了滿堂喝彩。然後他用拿酒杯的手輕輕按了按嘴角,望着陸訥別有深意地說:“其實該我敬陸導纔對,先前的事兒多有得罪,陸導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計較。”說着自己給自己滿上了一杯,拿着酒杯深切地望着陸訥,抓着陸訥的手在衆人瞧不見的地方,微微騷颳着陸訥的手心。
陸訥的臉頓時如同便秘一般,恨不得拿鞋底子往蘇二那張臉上抽,幾秒鐘之後,才重新掛起了虛僞的笑,“這些都按下不提吧,要我說,我們大家一起來乾一杯,預祝拍攝順利,票房大賣吧。”
全桌的人都呼啦啦地站起來,舉起酒杯。陸訥又是一仰脖子喝乾了,終於不動聲色地甩開了蘇二的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
因爲第二天還有拍攝任務,飯局差不多八點多一點就結束了。陸訥是坐江兆琛的車走的,蘇二倒是想送,被陸訥一句“蘇二少也喝了不少酒吧,你看路邊新刷的標語了嗎?那是在提醒你呀,別爲了一時逞能枉送小命,蘇漾同志”給堵了回去,正好江兆琛從裡面出來,被陸訥給叫住了,“江兆琛,你開了車吧,正好送我一程。”
江兆琛愣了愣,不由自主地看了眼臉色難看的蘇二少,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
陸訥拉開江兆琛車子後座的門,坐進去,左搖右晃地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然後就一聲不吭地閉着眼睛假寐。江兆琛開車平穩,跟他這個人一樣,陸訥差點兒真的睡過去了,睜開眼睛一看,已經快到老街了。
陸訥詫異,“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啊?”他好像從來沒告訴過江兆琛他的住址。
江兆琛頓時有點兒尷尬,“我從前在這兒看到過陸導,就猜應該在這一片兒。”
“哦。”陸訥點點頭,也沒多想,指導着江兆琛將車開進老街,停在公寓樓下,下了車,想了想,對江兆琛說:“其實我覺得,你能紅。”
江兆琛一愣,望着陸訥沒說話,眼睛深得看不見底。
陸訥揮揮手,“行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點兒,明天不要遲到。”
就在陸訥的身影快要不見時,江兆琛忽然開口了,“其實紅不紅,我真的不是很在乎的。”
陸訥回頭看他,江兆琛似乎有點兒後悔自己一時衝動說出的話,不再開口,很快將車開走了。
沒多久整個劇組就轉戰外地拍外景。也是陸訥倒黴,剛到了拍攝地點就碰上了特大暴雨,整個劇組都給困在鎮上的唯一的酒店,大雨持續了兩天,到第三天天終於放晴,雖然地還泥濘,陸訥卻等不了了,每耽擱一天,他都彷彿看到成捆成捆的鈔票被推進焚化爐,那密佈的烏雲都是鈔票燃燒的烏煙瘴氣。
那天劇組收工後,大家回酒店吃了飯,各自回房。作爲導演,陸訥擁有酒店唯一的一間大牀房,洗完澡後,他□就圍了一條浴巾坐牀上做這一天的拍攝記錄,敲門聲響了。陸訥將手提放到一邊,起來開門。
門外是江兆琛,身上也就圍了一條浴巾,黑色頭髮和裸*露在外的肌膚被水打溼了,還沾着泡沫,臉上有些尷尬,“陸導,能不能借一下你房間的浴室,我們那房間水龍頭突然壞了,弄得整個浴室都是水,關都關不住。”
陸訥讓開身,“進來吧,叫服務檯來修了沒有,不行直接換房間吧。”
江兆琛閃身進來,“已經打電話了。”
陸訥指指浴室的門,“你進去洗吧。”
這麼一件小事兒陸訥也沒放心上,回身就繼續爬牀上寫記錄了。沒一會兒,外面就開始下起雨來,噼裡啪啦的雨點敲打着玻璃窗,如同密集的鼓點。陸訥驚得立刻從牀上跳下來,拉開窗簾,就看見隔着水淋淋的玻璃,一片迷濛的燈光,陸訥的心也頓時如同外面的地兒一樣,一片泥濘,他好像又聞到鈔票燃燒的味道了。
敲門聲伴隨着雨聲傳進陸訥的耳朵,陸訥哀怨着一張臉去開門,門一開,蘇二邪逼的臉就印入眼簾,大半夜的,他穿了一件深V領的白色襯衫,襯衫領口掛着墨鏡,被狂亂的夜風吹得蓬亂地頂在頭上,又被猝不及防的雨水淋溼,有的耷拉地貼在額頭,倒顯出幾分孩子氣來,見了陸訥,眉頭一皺,先抱怨起來,“你們這什麼破地方呀,連條像樣的路也沒有,我的車差點兒就廢在半路上了。”
一邊說一邊也不等陸訥招呼,自己大搖大擺地進了房間。陸訥跟在他後頭,皺着眉問:“你怎麼來了?”
蘇二回頭,目光上上下下露骨地打量了只圍着一條浴巾的陸訥一遍,挑眉怪笑,“來抓姦。”
話音剛落,浴室的門就開了,江兆琛□圍着一條浴巾一邊擦着頭髮一邊走出來,正好與蘇二打了個照面,彼此都是一愣。
只見的蘇二的臉迅速風雲變幻,刀片兒似的嘴脣抿成一條線,殺氣騰騰的目光一會兒射向江兆琛,一會兒射向陸訥,又看看那張凌亂的大牀。下一秒,被妒火燒去理智的蘇二迅速撲向江兆琛,給了他結結實實的一拳。
江兆琛摔倒在浴室,蘇二人又跟着撲進浴室,騎在江兆琛身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江兆琛本能地雙手抓住他的手,臉部迅速充血,呼吸困難。陸訥追進浴室一見這場景,急瘋了,用力將蘇二掀到一邊,罵道:“我操,蘇二你發什麼神經?”
蘇二撞在旁邊的浴缸上,擡頭瞪着陸訥,目眥欲裂,“陸訥你他媽別仗着我喜歡你就給我拿喬,我對你夠容忍的了,信不信我現在就辦了你?”
陸訥的臉先是一僵,然後是一冷,“你他媽給我滾,現在就給我滾!”
蘇二的眼圈兒頓時一紅,眼裡頓時升騰起兇狠的戾氣,一把推開陸訥扶着的江兆琛,扳過陸訥的腦袋就咬上去,把他兩片脣當什麼來啃了。
陸訥的後腦勺啪一下就撞在後面貼着瓷磚的牆上,頓時一陣頭暈目眩,嘴脣傳來刺痛,鹹鹹的血腥味兒衝進口腔。陸訥被蘇二攪得氣息不穩,肺都要氣炸了,擡起膝蓋就重重地頂在蘇二的腹部。
蘇二頓時疼得彎下腰去,陸訥拎起他的領子揮手就是一拳,蘇二被打得一個趔趄,上半身跌進浴缸裡,緊接着,就感到一隻大手按住自己的脖子,使勁兒往浴缸裡頭壓,蘇二頓時如同一條咬鉤的魚,被扯上岸後無論怎麼撲騰都沒用了,陸訥另一隻手打開花灑,冰冷的水頓時傾斜下來,澆得蘇二一頭一臉。蘇二簡直要氣瘋了,大名鼎鼎的蘇二少,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呀,張嘴就罵,“我操,陸訥你放開我——”一張嘴,水全進嘴巴里去了,又嗆進氣管,他劇烈得咳嗽起來,整個肺部都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