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氏改革逐漸步入正軌的時候,那位主導改革的蘇聯領導人突然就中風住院了,在極權體制下有一個通病,那就是人走政息,蘇聯自然也不例外,隨着這位領導人的住院,他的安氏改革就因此停滯了下來。
當然如果只是這樣就還好,因爲以一個超級大國國家元首的條件,只要不是情況特別惡劣,總還有出院的一天,還可以繼續改革,不過在這個時候,另一件事的發生卻徹底葬送了蘇聯的安氏改革。
那是在那位領導人中風的當天,克格勃主席就帶着幾個人找到了當時任內務部長的葉諾夫,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葉諾夫和他們一起反對這次安氏改革。
“我那個時候還小,並且那次聚會也是屬於絕密的,因爲我看到外面有很多克格勃特工把守,爺爺和他們談的時間並不長,可從那以後,爺爺就開始反對改革了。”卡列琳娜說。
周銘點點頭,對這個情況並不感到任何意外,其實改革說到底,就是一個新起的利益集團,去對付另一個利益集團,兩個利益集團不斷的展開撕逼大戰,直到一方壓倒另一方爲止,如果是順應發展潮流的一方勝利了,那麼改革就成功,反之則就失敗了,而蘇聯的情況顯然是後者。
“最開始的時候,爺爺還只是在會議上質疑所有的改革方案,但到了後來,他就開始攻擊那些支持改革的官員,當然起初只是下放了一些無足輕重的官員,但隨着那位領導人的病情越來越重,我爺爺做的也就越來越過分了,他甚至在黨代會上公然要求一位主導改革的副總理下臺。”
卡列琳娜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憤慨有些羞愧,想來是她很不認同她爺爺的做法。
周銘沒有說話,卡列琳娜接着說:“就這樣,隨着那位領導人的去世,這次安氏改革就很快被腰斬了,所有的改革官員全部被清理出中央,甚至那些官員的家屬還受到了各種威脅,我的爺爺他一天到晚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國家,但我看他這樣的行爲簡直不配成爲北俄人民的領袖!”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位領導人是因爲腎病去世的對嗎?”這個時候周銘突然發問。
周銘的這個問題讓卡列琳娜感到錯愕,她顯然沒想到周銘在這個時候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支支吾吾的回答說:“那位領導人原本身體就不好,心肌梗塞和高血壓,他因爲什麼病去世都有可能。”
卡列琳娜的這個答案看似沒有回答,但實際上卻讓周銘懂了,很明顯那位領導人的去世是和她爺爺有關係的。
這並不是說是直接下毒害死或者怎麼樣,因爲這根本沒必要,而且風險也太大,反正那位領導人身體就本來不好,同時西藥也對腎的傷害很大,只要中間隨便動點手腳,這位領導人就會提前去見上帝了。
不過周銘會這麼問並不是對這個超級大國的中央鬥爭感興趣,只是這些事情讓他聯想到了另一些事情。
“那後來呢?”周銘問。
“後來那位領導人只能算過渡,在和我爺爺的鬥爭裡毫無建樹就去世了,不提也罷,再後來就是巴格喬夫上臺改革了。”卡列琳娜說,“巴格喬夫是一個非常的激進派,他一上臺就開始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自然也和我爺爺進行了最直接的衝突。”
“這一次的結果是巴格喬夫贏了,”卡列琳娜說,“那時候巴格喬夫不知怎麼爭取到了克格勃那邊的支持,在克格勃特工的支持下,他弄到了我爺爺當年反對改革,以及害死前領導人的證據,並且把證據全部公開了,再到後來,我爺爺就因此入獄了。”
“周銘先生,我爺爺入獄的那段時間,是我一輩子都不願回想起來的噩夢。”
卡列琳娜說,她的臉上寫滿了痛苦:“我爺爺是在姆林宮裡被直接抓起來的,他沒有回家,那天回來的是一羣警察,他們到了家裡就四處翻找,把家裡翻的亂七八糟,說是要找我爺爺的犯罪證據。”
“等這些警察走了以後,外面又來了很多人,這些人都是克里斯科的市民,但他們那天卻變成了無法無天的暴徒,”卡列琳娜說,“那天他們不斷的在我們家門口叫喊着,他們不僅在門口在我們家的牆壁上寫一些罵人的話,更是還有人往我們家裡投擲石塊還有燃燒.瓶。”
“那簡直太可怕了!”卡列琳娜緊握着拳頭,“當時只有我和母親在家裡,所有的傭人和警衛都是跑的跑,剩下的也都躲在牆角里瑟瑟發抖,而我的父親,聽說他在外面被憤怒的市民攔截了,後來我才知道他被人打死了在街上,這都是什麼樣的罪行呀!”
“周銘先生,其實上次我們一起去的那個八號別墅,就是我以前的家。”
卡列琳娜在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就高高揚起了脖子閉上了眼睛,銀牙緊咬,不用想也能知道,他是回憶起了那段痛苦的時光。
周銘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動,因爲其實從上次去八號別墅周銘就有所懷疑了,畢竟卡列琳娜的表現就和一般人不一樣,再加上刀塔計劃那邊對她這麼重視,只是那時候周銘還並沒有直接去想八號別墅就是她原來的家就是了,不過現在想想,也的確應該是要這樣的。
沉默了好一會,卡列琳娜才接着說道:“後來那些暴民衝進了我家裡,他們見到人就打,也不管是誰,就好像在這裡的人都是魔鬼一樣,我當時就躲在衣櫃裡,親眼看到了我媽媽被人打得頭破血流。”
“那一天我的眼前都是血色的,整個天空都在流血,我留着淚,但是卻沒有哭泣。”
卡列琳娜說:“當那些人走了以後,我母親掙扎着用她最後一口氣把我送出了房間,交給了一個親戚照顧。”
“這個親戚和我們家裡的關係非常好,母親原本是希望我能過好日子的,但可惜那位官僚他根本就不是人,他在從母親那裡接過我去他家的當天晚上,他就要強暴我。”
卡列琳娜咬牙切齒的說,一副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剝的語氣,不過她會有這樣的表現也正常,試想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一天之內家裡遭遇那麼大的變故,現在母親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些時間,把她給送出去給了最信任的人,但那人卻禽獸到當天就要強暴她,這怎麼能不讓她去恨。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周銘握住卡列琳娜的小手溫柔的對她說。
“是的,非常感謝周銘先生,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卡列琳娜對周銘說,然後接着說道:“但是我沒有讓他得逞,那天我很害怕,就算到了他家裡我也還是睡不着,我聽到他推們進來,還撲到了我的牀上,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我拿牀頭的檯燈打破了他的頭,然後就從窗戶那邊跳下樓,逃出了他家。”
“後來我就在街上流浪。”
說到這裡卡列琳娜自嘲的苦笑了一下說:“說起來也挺可笑的,當時我害怕極了,只是一心想逃離那裡,卻忘了離開那裡我還能去哪裡。”
“那個時候我在街上流浪了兩天,那個時候我很餓,看到有人家裡在烤肉吃,我就去要,這一次我的運氣很好,那家人很熱情的歡迎我進去,還給了我烤肉吃,可他們的好也就是那一會了。”
卡列琳娜說:“後來他們問我是誰從哪裡來的,我告訴他們我的葉諾夫的孫女,他們就馬上翻臉趕我出門,並罵我是北俄人民的叛徒,是萬惡不赦的官僚!”
“那段時間我一臉去了好幾個地方,都得到了同樣的待遇,那個時候我想到了要自殺,因爲我過的實在太苦了,我快要堅持不下去了,但是好在我那個時候還是碰到了真正的好人,他們並沒有嫌棄我的身份,只是熱情的對我。”
卡列琳娜說到這裡終於露出了笑容:“但是這個好人他家裡並不富裕,到了什麼程度,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下雨把他晾曬的衣服淋溼了,他甚至都沒有可以更換的衣服,但其實他家裡原本並不是這樣的,因爲我看到他們家裡的房子還是很不錯的,這至少能證明他們家曾經不錯過。”
“在當時安氏改革開始的時候,他們家就離開了單位下海經商,儘管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卻賺了很多錢,他們家的房子就是在那個時候買的。但好景不長,很快隨着那位領導人的中風住院,我爺爺開始阻止安氏改革,他們家裡生意就再也做不下去了。”
卡列琳娜說:“由於他們是辭去了單位職務經商的,單位回不去,做生意又是違反政策的了,這才導致他們家裡的生活一下子拮据起來。”
“我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才明白,這樣子的改革是爲了什麼,我也才明白我爺爺給這個國家帶來了怎麼樣的災難,毀滅了多少努力。”卡列琳娜最後感慨着說。
“所以你纔要決定投靠刀塔計劃,目的就是藉助外力來幫蘇聯進行改造嗎?”周銘問。
卡列琳娜點頭說:“是的,既然自己沒辦法,就只能依靠外力了,這也算是我能爲這個國家做的最後一些事情,也算是替我爺爺爲他對所有北俄人犯下的罪行贖罪了。”
“愚蠢!”周銘說。
(瞎忙了一天,希望快點放假吧,好把這段時間的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