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裡頭,最讓未長生煩心討厭的季節歷來只有夏天。天氣總是炙熱熱的,一到中午,若是沒有一絲兒風,連樹葉子都會是蔫蔫的,沒有一點生氣,更別提那總是嘶啞着聲音長嘶不已的老蟬,跟那街面上乾的到處亂飛的塵沫子了。但是這一年的夏天,除了眼前所要忍受的這一系列東西以外,還有煩心事兒擱在未長生心頭,讓她對這一年的夏天越發的厭惡了。
“很奇怪對不對?我自己也很奇怪的那麼冠冕堂皇的人,總是義正詞嚴的對着我訓斥這個不對,那個錯了想不到居然是這樣一個人背了自己的老婆跟女兒,牽着一個年輕女人的手在大街上打情罵俏”史謹虹撇了撇嘴,一臉的輕蔑跟厭惡,“別說你不相信了,要不是我親眼看見的,恐怕誰說給我聽,我都不會信”史謹虹抹了抹眼角的餘淚,把未長生放在她手裡的蛋白奶湊到對邊“咕咚咚”一氣兒喝下去了三分之一。
如果說,剛纔史謹虹哭得跌跌撞撞的跑進屋來,帶着嘲諷所說出的那句“我爸婚外戀了“讓未長生心底隱隱約約有點熟悉的話,這會兒史謹虹又說出的那些經歷就更讓她熟悉了。看着眼前雖然哭得一臉狼狽,但眉梢眼底又都帶着倔強跟不屈的少女,未長生瞬間有些神思恍惚起來,像是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一樣,茫茫然的,過了好久才醒過神來,”不會吧?會不會是你誤會了?總覺得史伯伯不是那樣的人“
這時候還是九十年代,那時候還沒有“小三兒”這樣的說法。形容一個人有外遇,別的地方不知道,未長生所在的這個小縣城總是硬邦邦的叫出這種行爲的官方名稱“婚外戀”,帶着很明顯的譴責意味兒。史謹虹的爸爸史副縣長平時真的是一個再正直不過的人,任未長生再怎麼想,也無法將他跟那種所謂的“陳世美”等所有帶有非正直印象的詞語給畫上等號,她也很願意以善良的心去揣測世界,雖然前世的時候,未爸爸的那段除了她以外沒有人知道的歷史深深的刺傷過她
“長生,你真善良,也真傻”史謹虹喝了一口蛋白奶,轉過頭看着她嘆了一口氣,“那是我自己的爸爸啊我會閒着沒事兒去冤枉他嗎?會無緣無故的哭成這樣給你說這個嗎?我親眼看見他們那對狗男女是怎樣的在街頭摟摟抱抱,糾纏不清呢呵,真是精彩一個丈夫纔去世沒幾年兒,一個女兒都上初中了呢,也算是個公衆人物,就那麼不要臉嗎?不但公然勾着手親親熱熱的在路邊兒打情罵俏,還躲到公園揹人的樹底下摟在一塊兒親開了”史謹虹說到這裡,又把瓶子湊到嘴巴上“咕咚咕咚”又喝開了。完了,拿指尖在脣邊一擦,似哭似笑的轉過臉看向未長生,“長生,你聽了也覺得很不要臉對不對?我真是怎麼樣也想不到這是我親爸爸幹出來的事兒早上的時候還坐在桌子前合上報紙在那裡教訓我‘不要早戀’,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呢還體貼的讓我媽不用去洗碗,自己殷勤的忙來忙去不成想,只是一個上午的時間,居然就完全變了一個人這個世界真可怕,對不對?”史謹虹說完低下頭,一個勁兒的撥弄着手裡的瓶子,樣子看着有些憤世嫉俗。
這話一說完,未長生簡直完全的呆在原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到底是巧合?還是蒼天的有意作弄?是重生的後遺症?還是自然的循環往復?史謹虹這幾句話裡勾勒出來的場景完全就是她前世親身經歷過的場景。她甚至還清晰的記得那一天她穿的是什麼衣服,未爸爸跟他右手攬着的那個一臉嬌笑的女人穿的又是什麼樣的衣服。就像眼前有慢鏡頭會回放一樣,一些她以爲早已經淡忘掉的細節陡然就涌上心頭了。她是怎麼樣失魂落魄的跟在他們身後的,又是怎樣眼睜睜的看着別的女人依偎在自己爸爸的臂彎裡笑的一臉春意的。然後,兩個人又是怎樣的雙目對視,然後喘着粗氣摟在一塊兒往小公園那邊的背陰樹底下糾纏在一處的。未長生還記得自己眼前什麼東西都沒阻隔,甚至眼光像是能噴出火來的直直瞪視着兩人。但是正沉浸在欲情裡的男女眼裡哪能看到別的東西?就只是嘴對嘴,頭抵頭的交纏在一處,陶醉在**的歡愉跟刺激裡,若不是顧忌是大白天,又是在公共場合,未長生簡直懷疑兩個人能直接就滾在一處翻龍顛鳳巫山**起來了。算算時間,她前世是初一那年夏天時候發現的,猶豫重生後沒有留級,算來差不多也就是這時候了。若不是命運發生了偏差,這會兒哭得腫了眼,對這世界上所有東西都變得失望了的人就該是她了這麼一想,未長生於是又轉過頭來去看史謹虹,心下有些微微的歉疚感跟責任感。要不是因爲她重生了,眼前的這個少女恐怕也不會經歷這樣的遭遇了吧?
未長生嘆了一口氣:“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又沒辦法恢復以往,只能想想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了虹虹姐,你打算怎麼辦?”
她記得自己前世時候是選擇了最差的報復方式的,她開始跟着學校裡那些形形色色的小混混兒們混日子,成績一日日下降,跟原先同學的關係越來越僵,上課跟老師頂嘴,考試的時候再仗着自己的成績好幫周圍的同學作弊。到後來,老師讓她把家長叫到學校,她原以爲這是幫媽媽對爸爸所進行的報復,同時也是把爸爸留在家裡的一種手段事實證明,大錯而特錯她的墮落到最後耽誤的不過是自己的人生,除了惹得媽媽天天垂淚爲自己擔心,給爸爸藉口往家外面走以外,好像別的什麼都沒剩下想到這裡,未長生不覺又嘆了一口氣,實在有些擔心史謹虹會踏上她自己的老路,去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史謹虹目光狠厲的望着窗外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臉來看向未長生,表情仍然不減犀利:“我當然不會那麼算了我媽識字不多,又沒有工作,最重要的是沒有工作,年紀又漸漸老了,要是離婚的話,肯定不會好過的,倒是便宜了那對狗男女,所以在家的時候,我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不讓我媽媽察覺這事兒。我爸也是個聰明人,怎麼說也是個副縣長,又想來自詡正直,想來他也沒臉鬧離婚,給別人看笑話。眼下這事兒,我看也不過是玩玩罷了,遲早有一天,不用我出手,他們也會自動分開的可是。我可等不了那一天我現在就要想辦法,讓他們兩個給我自動分開”史謹虹說到這裡,冷笑了一聲,“老孃看了那麼多的言情小說,這下總算是派上用場了他**的,給我等着老孃一本本找來翻,挑撥離間、搬弄是非,我一樣樣做出來,不把那個賤女人搞臭,不把我爸搞得再不敢做這種醜事,我就不姓史”說到最後,史謹虹又是狠厲一笑,一臉的堅決
看着她這女強人的厲害樣子,再想想自己前世時候那小孩子氣的自暴自棄窩囊樣兒,未長生不自覺的咂了咂舌,瞬間生出一種世界顛倒了的荒謬感我擦,重生了的人不是我,而是姑娘您吧?未長生瞪大眼,幾乎就想學着以前經常看的穿越小說上說的那樣,跟眼前這姑娘對暗號神馬“天王蓋地虎”,神馬“寶塔鎮河妖”,史大姑娘您這氣魄這胸襟這本事這城府,難怪您小名兒叫“媚娘”啊“媚娘”您真對得起這綽號這天下可不就在您手掌間嗎?這世界不就在您連衣裙下嗎?我這麼個被上天挑中,輪迴了一世的人,這會兒在您面前也只能俯首稱臣,我他令堂大人的,怎麼前世那會兒遇上了這檔子事兒就這麼窩囊呢?簡直想匍匐在地上,求雷公電母,一道雷把我劈回原來那個世界,好讓我把史大姑娘您剛纔嘴裡說過的臺詞,再氣吞萬里如虎的對着牆壁“噼裡啪啦”的唸叨一通未長生聽得一臉興奮,雙手握成拳,十分激動的聽着史謹虹說這幾句話,簡直激動的想站起身,擺出一副“向着新中國前進“的姿勢去呼應史謹虹丫的,她真是初二學生嗎?感謝言情小說,您讓一位堅強的女性成長起來了,阿門
未長生感到萬分的激動,於是身子往前一湊,看向史謹虹:“虹虹姐,你說的真好我支持你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只要跟我說一聲,我保證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未長生一臉堅定的看向史謹虹,立場堅定的表明忠心
“真的嗎?你真的肯幫我?”史謹虹側過臉,帶着絲半信半疑。
“當然”未長生慌忙頜首。
“好極了,附耳過來”史謹虹眼珠轉了轉,一把嘴巴湊到未長生耳邊慢慢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