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燒鵝果品,還有蠟燭,七月初七,明顯就是去弔唁的,司馬修看向端妃的眼神陰冷冷的,一想到親姐姐死得悽慘,一想到太后那一陣幾乎日日以淚洗面,一想到皇姐那可憐的孩子居然要以一個見不得光的身份活着,司馬修的心更是涼了幾分。
司馬憨還在吵鬧,讓端妃難堪不已,她第一次在失了態,眼神慌張,嘴角也微微抽了抽:“四皇子今日累壞了說胡話了,嶽南嶽北,還不快將四皇子帶下去歇息。”
嶽南嶽北是端妃的貼身護衛,身手也是上乘的,如今有了端妃的命令,雖然有些猶疑,也是大步上前,一人箍住司馬憨的一隻胳膊,還未發力,身後卻似傳來一聲陰涼得似鬼魅的聲音。
“誰敢動四殿下?”不知何時,冷長熙已經是直直地站起身來,他的語氣淡淡的,可是那黑色的面具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愈發威嚴不可侵犯,嶽南嶽北皆是一怔,竟然就是被冷長熙的氣場和這樣一句話給震懾住了。
冷長熙嘴角邪氣地一揚:“皇上還在問話,你們兩個未免也太着急了點吧。”說的是嶽南嶽北,可是言下之意也是在諷刺已經慌了陣腳的端妃。
她越慌張,露出的馬腳就越多,就越引起司馬修的懷疑。
秦玉暖雖然隔得遠,可是席上的動靜她看得一清二楚,她轉頭看了看有些緊張的秦玉昭,將秦玉昭的小手握在了自己的手裡,輕輕地捏了捏,讓她放下心來。
司馬修擰緊了眉,看來,他是準備查下去了,只是可惜,還有完顏肅這個他國王子在,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將大齊後宮的辛秘拿出來擺給人家看。
完顏肅倒是很識趣,起身對着司馬修道:“阿妹晚上一直睡着未出帳篷,估計是在我這個做兄長的置氣,我去勸勸她。”說罷,就帶着人走了。
一行大家閨秀見狀亦是紛紛起身離開,秦玉暖帶着秦玉昭出了宴席,心裡頭卻仍放不下里頭的情況。
走到僻靜出,她打了個手勢,這是她和冷武約好的暗號,平日裡她不想讓冷武出現以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可如今,她有話要吩咐冷武。
聽了她的吩咐,冷武卻是皺起了眉頭。
“秦三姑娘,宴席周圍全是皇家禁軍,高手如雲,恐怕難以聽清裡頭的動靜。”
“我不是讓你去偷聽,”秦玉暖淡淡地道,“你只需要遠遠地看着確保你家主子和四皇子沒事,有什麼異樣,立刻告訴我。”
秦玉暖的心是不平靜的,完顏肅走了,就連皇上身邊服侍的宮女和太監也退了出來,宴席裡如今只剩下了皇上皇后和幾個妃子和其心腹,可偏偏,冷長熙這個外臣卻是留下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冷長熙和這件事有牽連或者知道內情,無論是哪一個,冷長熙的處境都是複雜的。
冷武拱拱手,鬼魅一樣地又朝着遠處去了,秦玉暖讓滿兒銅兒送了秦玉昭會帳子裡休息,自己卻是往靶場那邊的小山腰走去,下午,她還和冷長熙在那談心。
周圍靜靜的,只有稀疏的月光從樹葉之間落下斑駁的光斑,秦玉暖漫無目的地走着,想到下午塞淳公主的一番話,想到太后一直撮合淑華郡主和冷長熙,又想到冷長熙那番擲地有聲的宣言,不經意間踩斷了一根松樹枝,一聲渾厚帶着北狄口音的男聲伴着這樹枝斷裂的聲音一起響了起來。
“秦……三姑娘?”來人的問話有些不自信,像是在試探着秦玉暖的身份。
秦玉暖回過頭,看到站在樹下笑意冉冉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剛纔離席的完顏肅,這條小路偏僻很少有人知道,完顏肅明顯是一路跟着她過來的,北狄的七皇子,如何又單獨找上她來了?
秦玉暖的目光帶着些警醒,卻聽到完顏肅調高了聲音道:“還是應該說,金蝶繡莊的楊二東家?”
原來是爲了生意上的事。
秦玉暖放緩了語調,安然若之地回道:“北狄七皇子殿下的消息倒是十分靈通。”
知道她是金蝶繡莊背後的東家,還知道楊姑娘這個身份是假的,而且還準確地摸索到了她的真實身份,這一切,都是這個來到大齊不過半個月的北狄皇子得到的信息。
完顏肅笑了:“秦三姑娘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豈敢,”秦玉暖始終保持着一個安全的距離,此時冷武不在她的身邊,而她也不知道完顏肅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完顏公子大半夜的來到這個地方,該不是爲了賞月吧?”
“月亮哪裡有秦三姑娘好看呢?”完顏肅坦然一笑,帶着草原民族的直接,“並非在下胡說,只是在下當真是十分佩服秦三姑娘做生意的本事,可以將一個快要落寞的百年老店突然發展得這樣引人注目,恐怕,已經不止我一個人知道這都是秦三姑娘的功勞了。”
“沈家大公子沈尋有天生的經商頭腦,我只不過是略出綿力罷了。”秦玉暖不敢居功,亦是不敢暴露太多,沈尋的確聰明,可是爲人太過隨性,不僅喜歡遊山玩水,時不時地就不在鋪子裡,而且與人交往方面,總是少了那麼一點商人的精明,故而如今京中的繡莊和京都周圍四個州府的繡莊其實都是在交由秦玉暖手上打理,如今秦玉暖每個月從繡莊裡的分成都是好幾千兩,她已經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富婆了。
“不不不,”完顏肅搖頭道,“秦三姑娘不必自謙,畢竟是我來和秦三姑娘談生意的,又不是搶生意的。”
“談生意?”秦玉暖有些納悶,北狄和大齊的貿易因爲常年的戰爭已經受到官府的嚴格控制,就連貿易路線也只保留了雁關和鹿關兩條線路,還需要複雜繁瑣的通關文碟。
完顏肅似乎知道秦玉暖在擔心些什麼,他似乎籌劃了已久:“也許秦三姑娘還不知道,所謂世人皆爲利所趨,北狄多香料珍寶玉石,卻沒有絲綢布匹水產,而大齊絲綢價低,玉石價高,商人們自然也是想盡辦法在官道之外開闢了幾條私道,光是在鹿關附近我所知道的就有十三條私道,若是秦三姑娘願意和我合作,我可以整合這些私道,聯合形成一個有保障的貿易通道,而秦三姑娘只需要提供金蝶繡莊的布匹,我保證,三年之內,金蝶繡莊就可以超過玉滿繡莊成爲大齊第一家。”
“條件很誘人,”秦玉暖這說的是實話,“可是我憑什麼相信完顏公子你?鹿關附近不僅有私道還有官道,若是被官道上的人或者鹿關的將領發現了,我們損失的,可不僅僅是那麼一點布匹。”到時候,金蝶繡莊就會被查封,不僅僅是秦玉暖的財路斷了,曾經幫助過她有伯樂之恩的沈尋也會受到牽連。
“這個秦三姑娘儘管放心,”完顏肅笑了笑,“下個月初二,就會有一位新將領調到鹿關掌管鹿關一切事務,而那個將領,就是在下。”
原來在這裡等着呢,秦玉暖撇了撇嘴角,她早聽聞北狄奪嫡之爭亦是破濤洶涌,極爲激烈,以大皇子完顏尊爲首的大皇子黨如今勢頭青雲直上,並且百般打壓其他皇子,將完顏肅調離北狄都城前往鹿關這樣一個敏感的政治地帶無疑是排擠完顏肅,可是完顏肅卻能利用這個機會積極尋找生機,藉機和素來有芥蒂的大齊商人做起了生意。
秦玉暖看了一眼完顏肅那閃爍着淡藍色的眸子,這個人,很有野心,也很能隱忍。
“終究是太冒險了,”秦玉暖心裡已經做好了打算,可是口頭上卻還是要和完顏肅周旋片刻,“而且完顏公子開出的條件並不是那麼誘人,超過玉滿繡莊?我們金蝶繡莊超過玉滿繡莊有什麼好?終究還只是一家繡莊而已。”秦玉暖想要的,可是更多的東西,再說,玉滿繡莊是冷長熙名下的產業,超越來超越去總都感覺是自家人在比劃,沒什麼樂趣。
“秦三姑娘還真有野心,不知道秦三姑娘還想要什麼?”完顏肅嘆了一句,可是語氣全是讚許,和有野心的人一起合作纔能有更大的發展。
秦玉暖微微一笑,口吐如蘭:“北狄的生意,我們金蝶繡莊也要分成。”
這個野心,當真是太大了些,完顏肅眯起了眼睛打量秦玉暖,似乎在細細思量,還未等他開口,一陣疾風,當空落下一人。
是冷武。
冷武擡起頭看了一眼秦玉暖,又看到不知爲何會出現的完顏肅覺得有些詫異。
秦玉暖只瞟了完顏肅一眼,完顏肅便是識趣地退開了幾丈遠,北狄人向來不注重內功和內力,所以冷武知道這個距離完顏肅已經聽不到了,這纔開口回稟道,“端妃娘娘被軟禁了,”冷武淡淡地道,又擡頭看了一眼秦玉暖和站得遠遠的完顏肅,“還有,三皇子剛纔遇刺了,一切的證據都指向了是北狄人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