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爺,三姑娘,老爺已經在花廳等着了,大姑娘大少爺和竇姑娘也都到了。”謝管家笑臉相迎,一大家子提前在花廳裡等着足以顯現秦家對於秦玉暖這次回門的看重,關鍵,還是秦玉暖如今五品平郡主的身份和冷長熙一品大將軍的名號。
給門房看了賞,院子裡已經各自站開了兩列僕人丫鬟,今日陽光明媚,秦玉暖一身鵝黃色的軟紗長裙襯得人十分明媚動人,加上頭上那一套精緻高雅的玉簪子和玉製的步搖,伴隨着鈴鐺般的脆響,只讓人覺得這位秦家三姑娘嫁人之後變得愈發靈動活潑了,少了些少女的稚嫩,這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婦人那股風流卻不放蕩的讓人心嚮往之的韻味。
常姨娘早早地帶着寶川在垂花門口迎接着,常姨娘知道秦玉暖在秦家最爲牽掛的就是寶川了。
“姐姐。”秦寶川遠遠地看到冷長熙帶着秦玉暖來,便是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了上去,不過是幾天不見,秦玉暖就覺得秦寶川言行舉止之間似乎多了幾分穩重,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不同了。
“寶川。”秦玉暖蹲下身子比了比,捏了捏秦寶川的鼻子,親暱地道:“又長高了,在府裡頭有沒有聽常姨娘的話?有沒有好好讀書?族學裡的先生有說什麼嗎?”
秦寶川也知道這個姐姐的脾氣,雖然嘴上掛着的都是學業和讀書,可是也是真心爲他好的,老老實實耐心地答完了秦玉暖的問題,又朝着冷長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見過姐夫。”
得了,這小傢伙腦子裡想着的還是冷長熙這個冷大將軍。
冷長熙滿意地對有禮貌的秦寶川點點頭,繼而囑咐道:“我昨天派人通知你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沒錯,這話是對秦寶川說的,可是聽起來卻渾然將這個才滿六歲的小孩子當做了大人看待,還徵求他的意見。
秦寶川一本正經地回道:“多謝姐夫的好意,雖然對於寶川來說有些難度,也也是個挑戰,是個機會,寶川願意全力以赴,不會給姐夫和姐姐丟人的。”
“這不是爲了不丟人,”隔着黑色的面具,冷長熙的眼神堅毅而且帶着信任,依他這麼多年閱人讀心的經驗,他知道秦寶川絕非池中之物,早晚會有大作爲的,“這是爲了讓你自己知道,你有多優秀。”
秦寶川拱拱手,花廳那邊又來人催促着,一行人簡單寒暄了幾句,只因爲按照秦寶川的庶子身份本應是沒有資格會見冷長熙的,不好隨同前去,只說花廳宴會結束之後,再到常姨娘的院子裡慢慢詳談。
看着秦寶川被常姨娘領走了,秦玉暖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和寶川還有事情瞞着我?”
冷長熙邊走邊偷笑:“女婿和小舅子親,這是慣例。”
秦玉暖低聲撒嬌道:“你就告訴我吧。”
冷長熙本來也沒想瞞着:“是幫寶川入學國子監的事,前幾天我把寶川寫的一篇雜論遞給了國子監的一個先生,先生十分滿意,同意讓寶川參加秋季的國子監招生。”
“當真?”秦玉暖十分驚訝,要知道國子監是大齊的最高學府,在裡頭入學學習的都是大齊最優秀的青年,一般那些世家大族等着嫡子滿了十二歲都會讓其參加國子監秋季的選拔,選拔的過程雖然殘酷,可是能入國子監學習,那便是一腳邁進了朝中的核心勢力。
大齊歷史上年紀最小的一位入學國子監的人也就是如今遠居在江南的上官逸老先生,十一歲的時候就因爲一篇雜論隨筆被國子監破格錄取,而六歲入學國子監的人從來沒有過,冷長熙這次對秦寶川的推薦可謂是大膽至極。
“想什麼呢?”在花廳外,冷長熙似乎都可以感覺到花廳裡頭那等待的人的焦急和矚目,他摟了摟秦玉暖,“你要相信寶川,更要相信我。”
一語雙關,秦玉暖懂他的意思。
“老爺,三姑娘和三姑爺到了。”門口守着謝管家提前報了一聲。
秦質本來是端坐在禪椅上,聽了身子一正,恰好看到冷長熙牽着秦玉暖就進來了,沒錯,是牽着,就是在這衆人的面前,冷長熙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對秦玉暖的疼惜和喜愛。
“岳父。”冷長熙對着秦質拱手一禮,能夠受得起這當朝一品大將軍的只有三個人,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而秦質是第四個,這榮幸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父親。”秦玉暖跟着微微屈膝行禮。
花廳里人不多,可是秦質、秦臨風、秦雲妝這幾個冤家卻都是到齊了,而在角落裡,還多了一個秀氣玲瓏,身材小巧的女子,一身簡單的繡花襦裙,頭上一支簡單的銅製的簪子,一端是一朵銅色的百合花,其中兩瓣各穿了個小孔,掛着兩串米粒大小的喇叭花形狀的墜子。
入府的時候,秦玉暖就聽到謝管家說了一句“竇姑娘。”餘光淡淡地瞥了這爲莫名的姑娘一眼,心裡大抵知道,這就是那位“竇姑娘,”也就是那位在竇家敗落之後無處可以安身,老遠地從杭州投奔秦家來的竇姑娘。
敢在這種風口浪尖千里投親,還讓秦質同意收留在府裡的人,外表看起來再柔弱,可底子裡絕對不簡單。
果然,就在秦玉暖和冷長熙按照輩分和花廳裡的人一一打過招呼後,這位竇姑娘竇眉雙便是主動笑吟吟地迎了上來,微微福了福身子:“這是表妹夫和表妹吧。”
這一句話出口,就明顯了是套近乎,竇眉雙是竇家嫡女,是竇家人,算起來只是秦雲妝的表姐,秦臨風的表妹,如今對着秦玉暖一句“表妹”出口,明顯是想利用秦雲妝和秦玉暖那微薄得不可細細追究的血緣關係蹭關係罷了。
可是這竇眉雙偏偏可以做得不着痕跡,而且如此文雅大方,這一點,倒是和竇青娥如出一轍。
“表妹?”秦玉暖挑挑眉,又看了一眼冷長熙,“我還真不知道秦傢什麼時候出了一位這樣的表姐呢?”繼而秦玉暖又笑着看着秦質道,“父親您說呢?是不是咱們家的哪位遠房親戚來了,您都沒派人告訴玉暖一聲,玉暖也好多準備一份禮物來。”
秦質的面色僵了僵,他知道收留竇眉雙是極爲不合適的,可是當他聽說竇眉雙手中還有竇家暗中安置在京城的財產和勢力的時候,他有妥協了,如今幾個皇子都大了,皇儲的位置的爭奪已經處於白熱化階段,他必須要儘可能多的爲自己籌謀一些資本,若是不能投靠對了,將來新皇登基,他就只有等着被懲處罷官的份了。
“表妹真是愛說笑,”竇眉雙那細細弱弱的柳葉眉輕輕一彎,成了一個月牙兒形狀,再加上這雙和善水潤的眼睛,親切得讓人無法抗拒,“雲妝既然是我嫡親表妹,妹妹和雲妝乃是親姐妹,大家自然就是一家人。”
“是嗎?”秦玉暖朝着竇眉雙走近了幾步,也是笑吟吟的,“我從來不知道,往我出嫁的紅蓋頭上灑合歡散的人可以稱得上是親姐姐呢。”說罷,秦玉暖明顯地感覺到秦雲妝的身子一顫,繼而秦質的眼神也瞬間凝重起來。
“回門就回門,又扯起那些腌臢東西做什麼?”秦質的語氣說不上責怪,只是有些不喜歡秦玉暖被封了平郡主之後愈發不把他當回事的樣子,再說,合歡散是什麼東西他很清楚。
“不好意思,我這女兒脾氣急,女婿莫見怪。”秦質說完,又是朝冷長熙賠禮道。
“沒關係,”冷長熙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秦質,又溫柔地牽過秦玉暖,似宣告什麼一樣道,“暖暖所說的就是我的態度,我沒有意見。”
這得是多寵愛一個女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冷長熙柔情百般地看了秦玉暖一眼,兩人之間似乎都不需要多言語便就是心領神會。
“既然大家都來了,回門宴席也準備好了,就趕快入席吧。”
秦臨風這一次倒是學乖了,他從來沒有吃過苦頭,一直仗着自己太尉府嫡子的身份囂張跋扈,甚至在竇青娥去世後還企圖和秦玉暖對着幹,可自從幾天前,當他欠了高利貸被人在賭場後頭一陣毒打,打得鼻青臉腫卻發現自己的身份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自己沒有權勢啊,說話算個屁,可是那時候,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立馬讓那些方纔還裝大爺的地頭蛇跪下求饒,第一次,秦臨風嚐到了權勢的好處,也第一次吃到了苦頭,也第一次懂得了,如何隱忍,如何厚積薄發。
可是秦臨風想要賠笑,想要息事寧人也得看秦玉暖買不買賬。
“大哥,何必這麼着急呢?”秦玉暖忽而笑道,對着神色已經十分不自然的秦雲妝微微一笑,如今的秦雲妝似乎又恢復了往常的光彩,這應該是被好好滋養過的,只是她的氣場已經遠遠不如如今愈發自信嫵媚的秦玉暖。
“大姐姐,玉暖只想問你一句,爲什麼要在玉暖出嫁的紅蓋頭上放足以讓人放縱致命的合歡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