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沿着孫寶珍的下頜一摸二探,卻是蹙眉,孫夫人也是遲疑上前,摸索了許久,只得出一個結論:“老夫人,這張臉是真的。”
孫老夫人正是疑惑,這孫寶珍已然是噗通跪下朝孫老夫人磕起頭來:“老夫人,還請救孫女一命。”
孫寶珍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使出蠻力掙脫了綁着她的婢女,梆梆地磕起頭來,不一會兒,頭都磕腫了,孫夫人登時便心疼了,扶着孫寶珍起身,抱着孫寶珍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寶臣定是在王府受了委屈了,不然,怎麼會內力全無,見到您也猶如驚弓之鳥。”
孫老夫人神情微蹙,似有疑慮,可也是問道:“你在王府到底經歷了什麼?最好一五一十地老實告訴我。”繼而擡眉,“是不是葛雲英那老寡婦使了什麼計謀,欺負你了?”
“不是,”孫寶珍含淚搖頭道,“寧王府老夫人如今氣數將盡,已經活不了多久了,現在的寧王府大小事務都交給了三少奶奶秦玉暖,而且,孫女已經探查到,老夫人老早便將冷家那副地圖傳給了秦玉暖,而秦玉暖,她不僅在王府裡頭處處針對孫女,剷除了繡心和彩蝶,失了這兩個幫手,孫女在王府裡本就寸步難行,她院子裡頭,還養着一個孫妙楊孫神醫,研製出了一種讓人內力全無的藥粉,偷偷加在孫女的膳食裡,待孫女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若不是這次有機會出來,怕是孫女再待下去,命就要沒了。”
“我早就知道。”孫老夫人一拍桌角,“不過一個太尉府庶女,她既然敢和我們孫家這樣公然作對,就應該要付出代價。”
夕陽西斜之際,一列長長的隊伍慢慢駛出了京城,秦玉暖站在高高的城樓上,與此同時,城東另一邊迎娶的花轎從尚府搖曳而出,今日是滿兒作爲尚家二姑娘出嫁的日子,滿兒如今跟着尚家大姑娘尚春秀改了名字,喚作尚春滿。
冷武在清水巷也有一處宅子,這次特地爲了迎娶滿兒將宅子徹底打掃了一遍,添了幾個能幹的嬤嬤和丫鬟,作爲一個丫鬟出身的女人,滿兒的結局,無疑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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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地,秦玉暖又想到了銅兒和廖媽媽。
冷長熙不知道何時輕手輕腳地上來了,開春了,滿城桃花盛開,冷長熙隨手攀折了一枝,從秦玉暖的背後探過去,將這一枝水靈靈的桃花遞到秦玉暖手上。
“你在擔心什麼?”冷長熙摟着秦玉暖,她的手微涼,讓人有些心疼。
秦玉暖望着這漫天的雲彩:“我很高興滿兒能有一個好結局,但又擔心,在這樣一個動亂的時候,她的幸福是不是太短暫,太不穩定了。”
“那也好過沒有,”冷長熙將秦玉暖摟得愈發緊了,“你之前總笑話我,才認識你那麼短時間就匆匆向你表明心意,我只是覺得,喜歡一個人不容易,愛一個人更不容易,既然我愛你,就不想浪費時間,早點說,也許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就能多一天,多一個時辰,哪怕只多一秒,我也願意。”
秦玉暖往冷長熙懷裡窩了窩,冷長熙天生體涼,卻總能給她獨特的溫暖,她看着西邊紅得似鴿子血的晚霞和自西邊飄然而來的一大團黑壓壓的烏雲,悠然嘆了一句:“看來,一場暴雨就要來了。”
當晚,果然下了一場大暴雨,暴雨沖刷着城中的每一個角落,冷長熙還在書房未回,屋子裡就只有秦玉暖一個人坐在繡架前挑針穿線,門開了,有人進來,腳步輕盈,在這暴雨聲裡更顯得悄無聲息。
秦玉暖頭都未擡,似乎很自然地以爲是聽雪進來奉茶。
“茶盞放在桌上就行了。”
來人未走,秦玉暖手一頓,一道閃電劃過,屋子裡頓時亮堂起來,隨即伴着雷響,一聲冷喝凌然響起。
“賤女人,我是來取你命的。”
秦玉暖嘴角一斜,卻是無半點慌張,這來人劍勢卻已經猶如猛虎之勢,於驚天霹雷之響中破雲而出,劍尖朝着秦玉暖的面門直直逼來,而同時,房樑上傳來一身細微輕響,一身紫衣閃過窗格,冷霜埋伏已久,便是一直等着這一刻。
突然,卻還未等冷霜出手,這行刺之人身子微頓,卻是被一股力量牽制住,秦玉暖眯起雙眸,看到突然出現在刺客身後的竇眉雙正死死地抱着刺客的腰身,腳下,還有竇眉雙特地給秦玉暖送來的一盅蓮子羹。
“三表妹,快走!”竇眉雙拼死抱住刺客,來人到底是練家子,竇眉雙這等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小姐豈是她的對手,來人用後肘一頂,就將竇眉雙硬生生地退開好幾丈遠,竇眉雙的後腦勺恰好磕在門框上,登時便暈了過去。
而同時,冷霜一柄紫薇軟劍也已經刺透了刺客的身子。
雷雨聲裡,利劍穿透絹帛和內臟的聲音微不可察,一切都進行得悄無聲息。
另一邊,趴在牆頭上的一個黑衣人正是仔細觀察着屋子裡的動靜,另一道閃電劃過,悶雷聲裡,女人的尖叫聲淒厲無比,牆頭的黑衣人斂眉,只當事情已經辦成,沿着來的時候的路一路飛檐走壁,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城外一座破廟。
破廟外頭雖然殘破,可絲毫不漏雨,陰風吹得窗格子吱呀呀地響,屋子裡點着黯淡的燭光,陰影裡,藏着一雙陰沉無比的眼睛。
“老夫人,那邊已經辦好了。”
孫老夫人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眼神一沉:“天亮的時候,我要看到那個女人的首級。”
“怕是沒這個機會了。”突然,一聲底氣十足洪亮醇厚的男聲自廟門口響起,緊接着是緊鑼密鼓的腳步聲,屋頂上,整齊急促的腳步聲合着雨聲似乎在奏一曲進行曲。
“誰?”孫老夫人下意識退後,身邊的四個婢女手持長劍護在前頭。
“孫老夫人,許久不見了。”門口,隨着一簇簇火把照亮院子裡的乾枯的老槐樹,冷長熙猶如鬼魅一般出現在孫老夫人的面前,冷長熙一身黑底繡着金邊長袍,外面罩着一件墨綠色垂地披風,溼了大半,十八個影衛直接揭瓦躍下,齊刷刷地將孫家人緊緊圍住。
“你什麼意思?”孫老夫人昂起頭,可略微顫抖的指尖已經透露出她內心的不安。
冷長熙踱步進屋:“晚輩沒什麼意思,只是想問問,孫家人午時便離開京城,按理來說,現在都該到了錦州邊界,可爲何,孫老夫人和孫夫人還會出現在這京郊的破廟裡?”
“哼,”孫老夫人斜了冷長熙一眼,“路上馬車壞了,我們暫且在這歇息,怎麼?冷將軍連這等瑣碎的事也要管嗎?”
“正常的休息在下自然管不了。”冷長熙對着冷武使了一個眼色,冷武立刻把行刺秦玉暖那人押了上來,行刺的是女子,這是孫家一貫的作風。
冷長熙覷了這跪着的刺客一眼:“這,是孫老夫人身邊的人吧。”
孫老夫人死死地盯着冷長熙的臉,似乎在問,你到底什麼意思?若要魚死網破,她也不在乎。
孫老夫人的沉默在冷長熙看來,便是膽怯和默認了。
“這奴婢膽敢行刺玉暖,一命抵一命,她就該付出代價。”冷長熙說完,便是一腳踹在了這婢女的心窩,當即這婢女口吐一口鮮血,昏迷過去。
孫老夫人神情一震,可心裡立刻卻有了底氣,冷長熙剛纔那一句“一命抵一命”更是肯定了她方纔收到的消息,秦玉暖,已經沒命了。
孫老夫人冷冷地看了這昏死的婢女一眼,既然她已經完成了任務,就沒有繼續利用的價值了,死了,也便死了吧。
“冷將軍果然是個行事果斷的人,”孫老夫人惻陰陰地看着冷長熙,“這婢女,就當冷將軍你替老身處置了。”
孫夫人則是怯怯地問了一句:“貴府的三少奶奶,當真已經……?”
冷長熙冷冷地看了孫夫人一眼,認真地道:“沒有啊,玉暖毫髮未損。”
“那你剛纔……。”
“凡是傷害玉暖的,都得死。”冷長熙嘴角撇出一絲冷笑,“而凡是打我們寧王府的主意的人,也沒有能活着走出京師的。”
“哼,好笑。”孫老夫人滿是皺紋的臉上擠出一絲不屑的笑,“老身若是想出去,你攔得住嗎?”
“孫老夫人可是在說您在錦州邊界安排的接應的三千騎兵?”冷長熙笑道,擡頭看了看天色,漆黑的夜色因爲大雨更加低沉,“估摸着現在,那三千人已經全被活捉了。”
孫老夫人略驚,恰此時,秦玉暖出現在門口,而身後,謹小慎微地猶如小跟班跟在秦玉暖屁股後面的,不是別人,正是孫寶珍。
“寶珍?”孫夫人立刻迎上前,只是被冷霜擋住,她焦急地問道:“寶珍?你可還好?”
孫老夫人立刻啐了孫寶珍一句:“你個叛徒,孫家白養了你這麼多年。”
秦玉暖笑道:“孫老夫人放心,孫側妃忠烈得很,哪裡做得了叛徒,至於這一個,孫老夫人,你可還記得彩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