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奏響,燈光打暗,星光點點自窗外流瀉了一地,黑曜石一般的地面閃爍着星辰般的點點光輝。
讓人,彷彿置身於六七十年代的美國電影裡,奢華而又繁複,瀰漫着酒香的空氣中是欲蓋彌彰的腐朽與貪婪,西裝革履之下野獸般的欲-望,華服長裙之下的引誘,紙醉金迷的世界引人沉淪。
這個世界裡有多少人一直在追求着這樣奢華而又腐爛的生活,華麗光鮮的外表,價值不菲的珠寶,還有那早已經爛透了的人心。
拍子,輕輕的響起;
腳步,輕輕的落下。
演戲就要演到底,半途而廢只會浪費了一開始的付出,唐梟牽着蘇白的手緩緩走到了大廳最中央的位置,優雅而慵懶的探戈舞曲,於一片纏綿中深藏着危險的利刃,蘇爺是喜歡跳舞的,那種沉浸在音樂與舞蹈世界中讓人沉醉的感覺總是能讓他暫時擺脫枯燥的現實。
蘇爺並不是第一次和男人跳舞,也不是頭一次跳女方的舞步,但出現這種情況往往都是他有求於人的時候。
“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舞跳的很不錯。”
蘇白從唐梟的語氣中聽到了幾分“訝異”,他微微挑了挑眉:“哦——唐總覺得像我這種過了四十歲的男人就只會在公園裡打太極拳,喝養生茶,還是跳老年迪斯科?”
“男人四十歲正是最有魅力的時候,更何況蘇爺您現在可是三十出頭最爲風華正茂的年紀,我只是很難想象像您這樣的人物也會花時間去學探戈。”
“你跳的也非常不錯,以前經常和您的未婚妻共舞?”
“蘇爺,這個世界上要尋找一個完美的舞伴和尋找一個完美的伴侶一樣艱難。”唐梟答非所問。
優雅舒緩而不失爆發點的音樂如同帶刺的蔓藤纏繞在腿間,這便是屬於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探戈,舞步優雅而有力,雖然是離的那麼近,他和他的胸口都快要貼在了一起,但是在旁人看來兩個人的腰間彷彿都佩戴了一把利劍,隨時隨刻都會往對方的胸口狠狠刺傷一劍,卻又在下一刻彼此纏綿在一起。
如此的矛盾,又如這般的刻骨銘心。
或許唐梟說的對,這個世界上要找到一個完美的舞伴實在太過困難,就像蘇白也沒有想過有一天跳舞也會成爲他的戰場之一,他們兩個人就像是鬥獸場上的野獸與馴獸師,一個在追逐,一個在引誘。
一個企圖用鋒利的獠牙咬緊對方的喉嚨,一個舞動火紅的披風不停退避,卻在背後藏了一把銳利的匕首。
這是一場戰爭,到最後總有一個人會被征服。
戰爭還未結束,一曲已經停歇。
唐梟緩緩鬆開了握着蘇白的手,抿脣笑道:“有人朝你過來了。”
眼角餘光瞥見正大步朝他們走過來的劉雲生,蘇白離開了唐梟轉身往別墅側門走去,他可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上演一出鬧劇。
另外一邊,目睹了剛剛所發生一切的林銘家瞥了眼一旁孤身一人面色難看的蘇奕揚,故作驚訝的說道:“奕揚,這是怎麼回事?我以爲唐總會邀請你跳第一支舞呢。”
難得抓到可以取笑蘇奕揚的把柄,林銘家不客氣的在離開前不陰不陽的補了句:“劉雲生那傢伙真是有眼光啊,居然看上唐總的人了,對了,你之前不是告訴過我你哥哥是個又胖又蠢的老男人嗎?”
雖然還想說下去,不過看到蘇奕揚望向他的冰冷眼神,林銘家還是識趣的離開了,明天一早公司裡肯定人人都知道蘇奕揚失寵了。
……
……
陳淵靠坐在車廂後座,窗外的夜色與燈光都被拉成黑與白兩種顏色的色塊。
“嗡嗡嗡——”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戴着白手套的手拿出電話摁下接聽鍵。
“查過了沒有?”陳淵語氣平淡。
【蘇爺的九十九個賬戶裡我只能查到十八個,幸運的是這十八個裡有一個在兩個月前被人動過了。】
“能查出是什麼人動過嗎?”握着手機的手微微收緊。
【對方很狡猾,我只能查出資金最後是流向A市,陳哥,他畢竟是把我們養大的人……】對方嘆了口氣。
“小海,我不會傷害他。”
即使傷害全世界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是傷害自己他都不會去傷害蘇爺一根手指頭,但是他更加無法容忍那個男人離開他。
蘇爺,爲什麼要離開我呢?我明明,那麼的愛你。
對方突然沉默了下來,陳淵眼裡閃過一絲光亮,語氣略微急促了一些:“小海,你還有話對我說對不對?”
【陳哥,幾天前我收到了蘇爺發過來的消息,我的意思是可能有人知道蘇爺聯繫我的方式……】對方吞吞吐吐的說道。
“那個人跟你說了什麼?”
【他讓我查了唐梟的資料,不管那個人是不是蘇爺,陳哥,你一定要留意唐梟這個人。】
“嗯,我知道了。”
【陳哥……我能問一句嗎,爲什麼我們一定要扳倒蘇爺纔可以,蘇爺他人雖然脾氣大了點,可是對我們都很好,而且蘇爺沒有孩子,蘇家將來的位子他是一定會傳給你的,陳哥,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毫無條件的支持你,但是你能告訴我嗎?】
“從林凡那件事開始,他已經在暗中削減我的勢力。”
車子停在了唐梟位於山頂的別墅門口,陳淵揮手示意保鏢不用跟着自己走了進去,剛剛走了兩步就看到一個熟悉的白色人影從附近的花園裡走了出來。
“蘇老師。”陳淵喊了一聲。
……
……
“蘇墨!”
劉雲生小跑着追了出來,才一會兒功夫就差點跟丟了蘇爺,花園裡幾乎沒什麼人,瞥見拐角處一個白色身影迅速的離開,劉雲生大步跑了過去,纔剛剛跑到拐角處面前就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劉雲生連忙停住。
“蘇墨,你就那麼不想見我嗎?”突然出現的人正是故意引劉雲生出來的蘇白。
“我想你是誤會了,蘇墨已經死了,不要再來跟着我。”頓了頓,蘇爺靠在花園一個涼亭的柱子上,冷淡的說道,“這不是建議,而是警告。”
劉雲生神色慘淡:“我知道我之前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對不起,蘇墨,真的對不起。可是你不能和唐梟在一起,像唐梟那樣的人是不會真心對你好的,我知道你不會僅僅因爲唐梟有錢有權就和他在一起,就算是爲了報復我也好,這樣做只會傷害到你。”
蘇爺靜靜聽着劉雲生的話,和聽笑話沒有什麼分別。
見蘇白沒有說話,劉雲生以爲蘇白真的是爲了報復他才和唐梟在一起。
“離開他吧,他那種只會玩弄別人的人不適合你。”
“你覺得他不適合我,並不是因爲唐梟不夠資格和我在一起,而是你覺得像我這樣已經不再年輕,無權無勢的男人沒有和唐梟在一起的資格。”蘇爺搖了搖頭,“如果唐梟是會玩弄人心的人,那你又有什麼資格,又是站在什麼樣的立場來對我說這些話呢?”
“說什麼傷害不傷害的話,不要這麼可笑好不好?你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所謂的傷害並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彌補的。”
被說中了心裡想法的劉雲生咬緊了嘴脣:“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如果蘇墨還是蘇墨,你今天還會站在這裡道歉嗎?人的感情,怎麼會如此廉價呢。
“現在就去死。”蘇爺笑得溫柔卻毫無溫度,“你死了蘇墨就原諒你。”
劉雲生一時愣住,蘇墨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殘忍的話來?
“猶豫了,就代表你說的話都是廢話。”話音剛剛落下,蘇爺突然上前一拳狠狠揍在劉雲生小腹上,劉雲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到了地上。
“不要喊,喊出來的話就太丟人了。”蘇爺上前一步擡腳踩在劉雲生的胸口,重重壓了下去。
劉雲生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脣不發出聲響,胸口快要被人踩炸了一樣,這樣的話,能稍微減輕一些你的憤怒嗎?
蘇爺剛剛的一句話足夠讓他感到無比羞愧。
“如果你能一直囂張下去的話或許我還會覺得你是個人,可是你現在這副樣子真是連條狗都不如,劉雲生,太難看了,太噁心了。”居高臨下的望着痛得蜷縮在地上的年輕男子,蘇爺淡漠說着的同時一腳朝着劉雲生臉上踩了下去,又踹了兩腳後發現劉雲生已經昏倒了。
“我也送你一句抱歉。”一腳把昏倒的劉雲生踹進草叢裡,揍完人一陣神清氣爽的蘇爺哼着歌兒走出了花園,他這樣也算是爲蘇墨報了仇吧,最近的身手又變好了,看來勤奮的練習還是有效果的。
還沒走兩步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他。
“蘇老師。”要不要這麼巧?
“陳總。”蘇爺停了下來,陳淵很快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好想也把陳淵揍一頓。
“蘇老師一個人?”陳淵瞥了眼花園的方向。
蘇爺死了心要把唐梟拉進漩渦裡:“不,我只是出來透透氣。”
“是嗎?”陳淵抿了抿脣,“那能一起進去嗎?”
“當然。”
蘇爺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走,下一刻手卻突然被人拉住,他回過頭對上了陳淵略帶笑意的眼,猶豫了一秒,蘇爺忍着沒把陳淵的手甩開。
走進到大廳裡,蘇白很快就看到了唐梟,那個今天身爲他男伴的混蛋正在和幾個穿着妖嬈的美女喝酒聊天。
“看來唐總現在很忙。”陳淵瞥了眼被美女包圍的唐梟,突然就拉着蘇白到了大廳的最中央,現場很多人都沒有見過陳淵,不過蘇爺他們剛剛可是見過的,陳淵身上所流露的冷硬氣息雖然不會讓人接近卻也足夠吸引人。
那邊唐總被美女包圍,這邊蘇爺被一名陌生男人牽着手,衆人看戲一樣的站在一旁。
“能有幸邀請您共舞嗎?”陳淵突然就單腿跪了下去,雙手捧着蘇白的一隻手親親吻上男人的手背,蘇爺頓時一陣雞皮疙瘩酥麻到了頭頂。
四周的人一陣鬨鬧,唐梟單手擡着酒杯望着大廳中央上演浪漫戲碼的一幕,小小呷了一口紅酒,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伴隨着輕柔的音樂,陳淵一手扶着蘇爺的腰緩緩在舞池中搖擺。
陳淵這個木頭原來也會跳舞,這是蘇爺和陳淵第一次跳舞后最先想到的,以前他也帶過陳淵去參加過各種各樣的社交舞會,陳淵從來都不和任何人共舞,蘇爺也以爲陳淵是因爲不會跳舞的原因,倒是不知道陳淵原來跳的還可以。
“在我十八歲的時候,我許下了一個願望,希望有一天能和我愛着的那個人跳一支舞,我等了很久很久,可即使在我擁有了他之後也沒有達成這個願望,我一直很想告訴他,我愛他,愛到可以付出一切。”陳淵的聲音低沉而緩慢。
“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只要他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爲他做任何事,我可以去學習一切能讓他感到開心的事。”
“陳總,爲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他已經死了,如果我早一點告訴他我愛他,你說他會不會原諒我?”陳淵摟着蘇白的手微微收緊,聲音有些發抖,“不,他不會原諒我的,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告訴他,他就那麼離開了,永遠都不會原諒我。”
蘇白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這算不算是被表白?一直以來他想過陳淵造反的原因,可能是陳淵覺察到了他在削弱陳淵的力量,可能是陳淵想要成爲老大,也可能是陳淵對他的崇拜已經到了一種變態的地步。
原來是愛嗎?這算什麼背叛的理由。
“很抱歉和你說這些,看到你我會想起他。”陳淵看起來有些哀傷。
“他會原諒你的。”纔怪。
陳淵望向蘇爺,眼睛閃亮的像一條可愛的小狗:“真的?”
“嗯。”答的口是心非。
“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一曲還未結束,陳淵倚靠在蘇爺的頸間嘴裡不停的呢喃着。
蘇爺沉默着輕輕拍了拍陳淵的肩膀,昏暗的燈光下面上一片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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