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梟
唐梟這一生裡見過不少的瘋子,以至於他有時候覺得這個世界可能下一秒就要毀滅了,畢竟這個世界裡的瘋子太多,而站在權勢金字塔頂端的梟雄們也大多是些瘋子,那些瘋子可能只要腦袋裡哪根經抽了一下,這個世界就會被槍支彈藥給毀了。
雖然他的身邊也有不少瘋子,但唐梟始終認爲他自己是一個很有理智的,三觀十分正常的,非常難得的正常人。
食指和拇指握住雪茄輕輕搓轉,耳邊聽不到任何龜裂破碎的聲音,從古巴空運過來的新鮮全手工全葉卷雪茄被男人握在手裡,助手將比普通火柴更爲細長的雪茄火柴擦出紅色的火花,先點燃條狀的香柏木片,再用香柏木片點燃男人手中的雪茄。
唐梟輕輕吸了一口雪茄,煙霧翻滾在口腔裡苦中帶甜,他有規律的小口小口品味着手中的雪茄,吐出煙霧時也是輕輕的,雪茄白煙縈繞在四周待他細細品味。
這就是生活,從每一個細節的地方去慢慢品味,現在這個節奏太快且充斥着太多誘惑的世界裡已經沒有很多像他這樣懂得品味細節的紳士了,而在前不久,唐梟所認爲的最會享受生活的一個權貴也離開了這個浮華的世界。
“對於蘇爺的事,我感到十分抱歉。”雪茄末端漸漸浮出菸灰,唐梟滿含遺憾的望向坐在他對面始終冷酷着一張臉的合作者。
“不必感到抱歉,我家老爺還沒有死。”聲音略顯剛硬,陳淵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帶給外人一種來自地獄深淵的錯覺,唐梟的認知力,陳淵也是一個瘋子,而且是一個不要命的瘋子。
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淡淡陰影,陳淵看起來有些憔悴,是因爲蘇爺的死嗎?唐梟含着口中苦澀的煙霧喝了一口烈酒,濃烈的滋味在口腔裡蔓延開來,就他所知一年以前蘇爺基本已經被架空了,陳淵這個在外界看來只剩下愚忠的瘋子爲了什麼□□呢?
不可避免的,唐梟想起了那位蘇家的前任掌權者。
那時的唐梟還是在唐老爹庇護下尚未展露鋒芒的雛鷹,十歲出頭的唐梟有幸跟隨唐老爹在中東的一次軍火交易中見到了黑白兩道赫赫有名的蘇白蘇爺。
正值三十出頭的蘇爺風華正茂,左手握着個古董文物白玉煙槍,時不時的輕輕吸一口,再緩緩吐出一口白煙,右手微舉放鬆的杵在扶手上,只看到蘇爺白蔥似的食指輕輕一勾,躲在父親背後偷看的小唐梟覺得自己就要被勾去了。
砰砰砰——
連續幾聲槍響喚醒了被勾了魂的小唐梟,那時還是隻小忠犬的陳淵已經板着一張臉,手裡端着個漆黑的機關槍站在蘇爺身邊朝着某個人瘋狂掃射。
蘇爺當時好像罵了陳淵一句什麼,隨後右手甩在了小忠犬的臉上,陳淵就跟風箏似的誇張的飛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滿口的血,臉腫的老高,小唐梟沒從小忠犬臉上看到什麼悲憤的神色,反倒是看到了隱沒在眼底深處的狂喜。
後來小唐梟尿急上廁所,在走道里看到蘇爺用剛剛拍飛陳淵的那隻手輕輕撫了撫小忠犬腫的跟饅頭似的臉頰,小忠犬低着腦袋連連搖頭,復讀機似的說不疼不疼。
從那個時候起唐梟就知道,蘇家蘇爺也好,黑化的忠犬陳淵也好,只能聯合,不能敵對,都是一羣瘋子。
回過神來,唐梟手裡的雪茄已經熄了。
雪茄隨意往菸灰缸裡一丟,唐梟將面前的合同書推到了陳淵面前:“借殼上市,爲表誠意,這個殼兒的名字你來取。”
鋼筆握在戴着白手套的手裡刷刷刷的簽下名字,陳淵望着面前的合同書低聲吐出兩個字:“寰宇。”
唐梟暗暗鬆了口氣,他真的很怕陳淵會取諸如“蘇白”“蘇陳”“白淵”或者是“小白白”此類的名字。
“那我們的新公司就叫寰宇娛樂了,合作愉快。”
一辦完事兒陳淵就走了,不留下一片柔情,只剩下一杯沒有碰過的威士忌。
“你說爲什麼陳淵那麼喜歡戴白手套呢?”搖了搖頭,唐梟剛剛準備起來,助手就拿着一個手機走了過來。
“唐總,是蘇少的電話。”
“蘇少,哪個?”唐梟漫不經心的瞥了眼助手阿峰。
“蘇奕揚,就現在拍電影挺紅的一個明星,也是新公司寰宇的一哥,前陣子跟你有過一夜-情。”阿峰面不改色的敘述道。
“哦,他什麼事?”娛樂公司拍電影賺錢是其次,說到底還是聯合蘇家一起洗黑錢,外加利用股市狠狠撈上一筆,至於公司底下的那些小明星,貴人唐梟極少記住。
“哭着呢,說是被他哥給趕出來了。”阿峰心裡嘀咕,他記得那個蘇奕揚,表面上跟個純潔無害的小白兔似的,骨子裡就是隻小狐狸,現在居然能被他哥欺負,真是不可思議。
“哦,那小狐狸好像是蘇家的人吧?行,你帶人去看看。”
……
……
蘇墨固然是個性子懦弱的人,但也似乎是個善良的人。
春燕是山裡來的姑娘,個子小小皮膚黑黑,一雙大眼睛明亮的跟摻了清泉似的,小時候生了病家裡人帶到A城裡治病,不幸在城裡被飆車富二代給撞了,家裡人就那麼去了留下個無依無靠的小春燕,撞人的富二代還在外頭繼續逍遙快活,小春燕差點凍死街頭,後來偶然被蘇墨撿到了,蘇墨就一直把丫頭收留在了家裡,不但幫着把病治好了,還出錢供小春燕上了學。
春燕平時除了上學也幫着做家務,雖然春燕沒說什麼,蘇白這麼聰明的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家裡的傭人像老爺,反倒是身爲老爺和小姐的蘇墨和春燕更像下人,平日裡的活只怕還是春燕做得多。
“蘇老師,昨天學校裡有事我也不知道你醒了,都沒來得及去接你。”春燕眼睛紅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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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爺翻了翻手裡的報紙,胖嘟嘟的臉上習慣性的露出身爲長者和藹的微笑:“沒事,只是醒來後腦子有些不清醒,連你讀幾年級都記不清了。”
“蘇老師,我剛剛上大一,雖然沒能進您教的班,不過能進您教書的學校已經很高興了,蘇老師,你要不要再去醫院看看,要是留下後遺症就不好了。”聽蘇白說對以前的事情記不清了,春燕一陣擔心。
蘇白搖頭尋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春燕叫他蘇老師原來是因爲他是個大學老師,蘇白又藉着談話誘着春燕說了一些學校裡的事情,直到快十二點了,春燕才跑去煮飯。
現在別墅裡只剩下他和春燕兩個人,劉媽他們一干下人早就被蘇白藉着頭暈難受想安靜待着的理由給轟出去了,主僕不分的下人這裡容不下,還有那個蘇墨的弟弟,今天早上說的話那叫一個可笑。
“哥,我知道你剛剛出院心情不好,劉媽他們畢竟伺候了蘇家二十多年了,離開了蘇家你讓他們到哪兒去啊?哥,你別這樣,真的別這樣,我知道你其實是在氣我,你要是生氣就打我好了,別再自殺了,也別在把氣撒在無辜人頭上了。”眼睛一紅,蘇弈揚活像只被欺負了的兔子一樣透着委屈。
聽說這蘇奕揚是個演電影的,怎麼演技拙劣成這樣?只怕這幾個下人狂妄成這樣也是被蘇奕揚默許下才形成的。蘇爺差一點就開口訓斥蘇奕揚了,他腦子轉的飛快,現在他不是萬人之上的蘇爺而是蘇墨,蘇墨就算死而復生了,性格也不該一朝一夕就來個大變化。
想到此處,蘇白乾脆選擇沉默,言多必失,微垂的眼眸裡一片深沉。
蘇奕揚估計是個不喜歡演獨角戲的人,他自己說了一大堆,“蘇墨”就扶着樓梯扶手站在那裡低着頭一動不動,一句話都不吭,明明是個白胖子,怎麼看着還有股可憐的味道。
說不出的厭惡難受,蘇奕揚多一眼都不想去看蘇白,身邊的經紀人又在他背後催着,蘇奕揚也不演小白兔了,冷着臉轉身離開,剛走兩步又聽到蘇白在後面說了句話。
“讓他們走,我頭疼,想安靜一些。”蘇墨雖然是個胖子,但聲音還挺好聽,蘇爺以前煙槍抽的猛了,聲音嘶啞嘶啞的帶了分慵懶的危險味道,一聽就是個不好惹的角兒,現在這個聲音乾淨裡透着溫潤,蘇白喜歡的很,這聲音最適合用來騙人了。
“那哥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打我電話。”微笑着留下一句話,蘇奕揚回頭就冷着臉帶劉媽他們離開了,變色龍也不過如此。
蘇白捏捏眉心躺靠了會兒,自從三十九歲那年不小心吃了顆子彈他的身體就大不如從前,後來整個人越來越懶,現在他的身體是極好的,昨晚洗澡看了下是白花花的連個疤都沒有,三十二歲不算晚,多鍛鍊一下縱然不能恢復到巔峰時候的身體,解決這身白五花還是綽綽有餘的。
沒過一會兒春燕就弄好了飯菜往桌上一擺,已經有些餓了的蘇爺筷子還沒拿穩,一瞅桌上那一份份油亮的紅燒肉,白生生的片五花肉,到處冒油的炒茄子,蘇爺的臉頓時就冷了下來。
“蘇老師,這些都是你平時愛吃的,你怎麼不吃呀?”
“我平時,喜歡吃這些?”倒吸一口涼氣,微怔,蘇白碗筷一放,擡頭,分外慈祥的對坐在他對面的姑娘說道,“春燕,我有些頭暈先上樓了,麻煩你給我弄份水煮青菜擡到我房間裡,醫生說我剛出院只能吃些清淡的。”
說完,蘇爺拔腿就往房間裡快步疾走,蘇墨平時吃的竟然是這種東西!按這麼個吃法,蘇墨不成豬就該逆天了!
更該死的是,向來不吃豬肉的蘇爺竟然對着那盤白花花的五花肉差點流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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