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滴答滴答響着, 外面的炮聲漸漸小了。唐謙和古德窩在晏東霆的沙發上看着重播的晚會,納納靠在古德懷裡精神抖擻的說着自己在加拿大的開心事。古德聽着聽着卻是有些困了,迴應的聲音開始變得無力起來。
聽到門邊傳來聲響, 衆人一齊回頭, 見到顧流光的身影, 納納總算饒過了古德, 小貓一樣的纏了上去。古德鬆了一口氣, 頓時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唐謙見狀不願再多留,拉着古德和晏東霆打了聲招呼後也離開了。
原本熱鬧的屋子倏然變得冷清下來,令顧流光感到有些不太習慣。但這一整天都在爲大年夜忙碌着, 身子也着實有些疲憊,伺候納納簡單的洗漱過後, 他便也抱着納納在客房裡躺了下來。晏東霆蹲在牀邊, 給兩人捻了捻被子, 對兩人說了句晚安,便關上燈退了出去。
黑暗潮水一樣襲來, 輕拍着納納的後背,顧流光感覺到眼皮自己越來越沉,就在他將要睡着的時候,納納忽然道:“老哥,你睡了嗎?”
顧流光微微撐開眼, 應了一聲:“沒有。”
誰知道納納又沒了聲響。許久沒有等到迴應, 顧流光便又閉上了眼睛。就在他又一次差點睡着時, 納納又捏了捏他的臉, 叫道:“老哥~”
顧流光無奈的睜開眼, 說:“你不困?”
“我時差還沒調過來,不困。”納納笑嘻嘻的說。
可是我困啊。顧流光在心內嘆了一口氣, 問她:“你想幹什麼?”
納納支起身子,兩手撐着下巴,趴在牀上眨巴眨巴看着顧流光。“好不容易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你就陪納納聊會兒天嘛~”
顧流光索性坐起來,把枕頭疊在身後,靠了上去。“聊什麼?”他摸了摸納納的頭髮,無奈卻又寵溺的問道。
“老哥你現在真的變了很多,以前你都是直接一巴掌呼過來讓我睡覺的。”納納把頭靠在他胸前,吐吐舌頭說道。
顧流光:“……”早知道古德以前是這麼做的,他剛纔也效仿了!
“老哥,你是不是談戀愛了?”納納拉了拉他的手指,擡頭問道。
顧流光再一次語塞。感情這小丫頭片子不讓他睡覺,就是想問這個?!
“沒有。”他說。
“那你和大壞蛋是怎麼回事啊?”納納八卦的問道,“你以前不是很討厭他嗎?”
“……我現在也很討厭他。”顧流光面無表情的說。
“你騙人!”納納皺着鼻子說,“你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啦,我都看得出來,你對大壞蛋跟對其他人都不一樣。”
“Felicia,你再這樣,我就要揍你了。”顧流光故意板起了臉,隨後想起來關了燈她根本就看不到,只得作罷。這小丫頭片子,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納納咯咯笑着:“老哥,你在害羞嗎?”
“納納……”顧流光扶着額頭,一副完全被她打敗的樣子。
“好啦好啦,你不用說了,納納都知道了。”納納捂着嘴笑着說。隔了一會兒,她又道:“大壞蛋長得這麼帥,老哥你壓力是不是好大?”
顧流光:“……”
“老哥我說句話不要生氣,”納納捂着眼睛,小聲的說,“其實我覺得流光哥哥看起來和大壞蛋比較般配……”
顧流光:“……”
“所以你要看緊一點,不要讓大壞蛋被別人搶走咯!”
顧流光:“…………”他的頭,真的好痛。忍無可忍,顧流光終於擡手在納納屁股上結結實實的拍了一掌:“你給我睡覺!明天還要出去玩,我不希望看到你在我面前打呵欠,明白了嗎?”
納納跐溜鑽進被窩裡,把自己的頭包了起來,悶悶地說:“知道啦知道啦!”
顧流光無奈的搖了搖頭,躺下來閉上了眼。沒有了納納的打擾,不一會兒,他就徹底的睡着了。
他在這邊睡得很香,晏東霆那邊卻有些失眠。他枕着手臂,望着屋頂,不由得就回憶起了以前的事情來。他記得自己如願靠近顧家兄妹的那一天,也像現在一樣睡在他們隔壁。然而與現在不同的是,當時的他爲了那個人,被酒瓶子砸得頭破血流,狼狽不堪。
擡手摸了摸隱藏在頭髮裡的傷疤,他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他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顧寧當時見到自己的反應——雖然驚訝,但卻還心照不宣的跟他一起隱瞞了他們並不是第一次見面的事。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保護那對兄妹,就成了深深烙刻在他骨子裡的使命。
想到顧寧最後的結局,晏東霆的心深深刺了一下。
如果當年他能再強硬一點,把他們兩個都接到身邊來,就算結果是讓流光恨他到底,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算了,別再想了。這世上有太多的如果,卻唯獨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如果真的痛心,就把對寧寧的虧欠,還給那個女孩吧。
用力的閉上眼,他強硬的命令自己睡過去。然而這一夜他睡得很淺,屋外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從夢裡驚醒。渾渾噩噩撐到天光大亮,他就翻身下了牀,打開了房門。
糯米本趴在門邊睡着,看見門開了,立刻睜開眼,一頭朝他撞來。晏東霆朝它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領着它輕手輕腳的走過了顧流光所在的客房。來到客廳,在糯米的碗裡添了一把狗糧,晏東霆搓了搓糯米的頭,低聲說:“吃吧。”
糯米似乎清醒了一些,使勁搖晃着尾巴,把頭埋進碗裡不亦樂乎的吃了起來。
走進廚房,他從冰箱裡拿出三份三明治,用烤箱煨熟後,和熱牛奶一起整齊的擺放在餐桌上。
做完這一切,他從門外取回晨報,坐在沙發上看了起來。看着看着,耳邊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有個身影似乎正朝他靠來。放下手中的報紙,一隻肉呼呼的手立即伸了過來,捂住了他的嘴。
女孩將手放在他脣邊,緊張兮兮的“噓”了一聲,隨後小聲的笑道:“大壞蛋,早上好。”
【晏叔叔,早上好】
眼前的場景與遙遠的記憶重合在了一起,令晏東霆有着剎那的恍惚。回過神來,他放柔了表情,說:“早上好。”
“你起得真早。”納納笑着說。
“你也是。”
“我時差還沒倒過來呢。”納納笑着說,“就和老哥睡了一會兒。”
擡手摸了摸她的頭,晏東霆說:“餓了就吃早餐吧。”
“我不餓。”納納說,“我看你一個人有點孤單,我想陪陪你。”
“是嗎?”晏東霆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說,“那就坐這吧。”
納納靠着他坐了下來,好奇的望了望他手中的報紙。
“看得懂麼?”察覺到她的動作,晏東霆側頭問道。
納納搖搖頭,說:“不太懂,我只會一些簡單的漢字。”
“以後教你。”將手中的報紙翻過一頁,晏東霆說道。
“真的嗎?”納納眼睛一亮,立刻指着報紙上陌生的漢字問:“這兩個是什麼字?”
“監督。”晏東霆說,“英文的意思是supervise。”
納納瞭然的點點頭,隨後又問:“這個呢?”
“腐朽,Decadent。”
納納滿臉崇拜:“叔叔,你真厲害!”這丫頭,居然連稱呼都改了。
“比不上你哥哥。”晏東霆笑着說。
納納用手按住他報紙,把臉湊到晏東霆面前,直視着他的眼睛,小聲的說:“叔叔,我問你幾個問題,你不要騙我哦。”
“你說。”
“我老哥帥不帥?”
“恩。”晏東霆含糊的應了一聲。
“你是不是喜歡他?”納納狡黠的笑了起來。
他忍不住揉了揉納納的頭髮,目光像是透過她,看到了曾經的那個女孩。
“是。”他坦然承認道。
“我就知道。”納納捂着嘴笑了起來,“納納是不會看錯的。”在晏東霆那裡得到了答案,納納更是來勁了,她乾脆整個人都窩進晏東霆懷裡,纏着他問東問西。
“叔叔,你和我老哥認識多久了?”
“很久了。”
“比我認識我老哥還久嗎?”
“恩。”
“哇~”納納一臉羨慕,隨後又皺起了眉頭,“可是,既然你那麼喜歡他,之前他受傷的時候爲什麼不對他好一點?他那時候很生氣,也很傷心,納納看了好心疼。”
“你不懂。”晏東霆目光深邃,“但你要知道,我從來都不曾想過要傷害他。”
“好吧好吧,你們大人的世界真複雜。”納納吐吐舌頭。
顧流光靠在牆上,遠遠望着沙發上姿勢親密的一大一小,臉色微微動容。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那個人總是能輕易的就走進他們兄妹的心裡。不說話時明明是那麼冷峻的人,但在面對和自己有關的事時,臉上總有着顯而易見的柔情。
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下雨天,這個人一言不發的在他身後爲他遮風擋雨時的眼神。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默許了這個人的靠近。
看,其實你們倆相處的每一個細節,你都記得那麼清楚。心底有個聲音說道。
他一個人帶着妹妹在外漂泊,不是不會累,不是不曾想過要放棄。但是他有什麼辦法?妹妹就是他的責任,就是他的全部。人寂寞久了,總是會對溫暖有着異乎尋常的渴求,哪怕最後以悲劇收場,但美好總是會留存在記憶的最深處。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沙發上的那兩個人擡起頭朝他的方向看來。
妹妹掙開了那個人的懷抱,一臉依賴的朝他跑了過來。就好像當年一樣。
彎下腰將那個小小的身影抱住,顧流光笑得格外溫柔。
“醒了?”那個人也走到了他的面前,“睡得好麼?”
“恩。”
“我做了早餐。”
顧流光看向餐桌,那上面整齊的擺放着3個三明治,還有3杯牛奶。心裡一暖,他說:“一起吃吧。”
那個人笑了起來,在他額邊落下一個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