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先誠打電話過來時,張鐸正跟唐天豪陪着濱城市文化局的副局長吃飯。此人姓嚴名坤,生的面方口闊,體型肥碩。卻是唐天豪的表哥,若是沒這表哥罩着,就算唐天豪再能幹,總編位置也是斷然做不了這麼穩的。
張鐸掏出手機,向嚴坤微笑示意然後出了包房。“喂,蔣叔叔,你好,找我什麼事啊?”
“張鐸,你好啊,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射鵰英雄傳》已經訂出三十萬冊了!”蔣先誠欣喜地說。
張鐸聽了,心中歡喜,語氣上卻沒太多變化。“哦,那挺好的啊,蔣叔叔!”
蔣先誠又說:“是這樣,我們出版社打算對《和空姐同居的日子》再版三萬冊,先跟你說一聲。”
三萬冊雖然不多,可稅前的稿費也有六萬塊,張鐸對這種事自然樂見其成,忙說:“好啊,蔣叔叔,你安排人找我爸去籤合同就好了,他現在對這種事可是輕車熟路啊!”
蔣先誠笑着說好,掛掉電話後心說這小張鐸夠鎮定的啊!三十萬冊都沒什麼反應。他去展廳跟一衆書商簽訂了《和空姐同居的日子》的預售合同,加起來一共只有兩七千冊四百冊的訂購意向。這些書商也不傻,《和空姐同居的日子》都賣了一百多萬冊了,後續雖然不至賣不出去,但暢銷是談不上了。衆書商你兩百冊,我五百冊,他八百冊地訂購,加起來還不到三萬冊,卻讓蔣先誠好不失望。
訂貨會的主辦方倒是很滿意,畢竟一衆書商大老遠跑一趟來,不可能就只拿《射鵰英雄傳》,松江人民出版社的其他書籍,其他出版社展出的書籍,怎麼也要掃一些回去。爲期只有一天的2001濱城圖書訂貨會結束的時候,銷售的總碼洋達六千多萬。這個數據自然不能跟銷售總碼洋達二十億的京城圖書訂貨會相比,但對於濱城這樣一個二線城市,出版社和書籍種類都不是很多,在“反三俗”的大*下,取得成績也算及格了。好歹比去年失敗強,讓主管文教衛生的副市長和文化局局長大爲滿意。
而張鐸的小說在此次訂貨會中銷售總碼洋達六百五十多萬,佔了十分之一還多,甚至比好多小出版社的銷售總額還高,讓副市長和文化局的局長算是記住了孟南星這少年英才。
濱城市副市長李國泰對文化局長周慕言說:“慕言啊,那孟南星也算是我們濱城市的一個文化名人了,對這樣的人物,你們局裡是不是要照顧一下啊!”
周慕言忙說道:“李市長批評的是,我們這就聯繫一下孟南星,看看他有什麼需求!”
卻說張鐸講完電話,回到包房繼續吃飯。唐天豪跟嚴坤碰杯,張鐸也端起酒杯,三人都喝過一口,唐天豪不解道:“哥,這《松江晨報》要賣掉的提議不是定下來了嗎,江芷蘭也轉走了,怎麼又突然說不賣了?”
嚴坤啐了一口說:“還不是隋麗那個敗家娘們,見江芷蘭不幹了,卻想讓他家的霍海洋頂上!”
唐天豪怒極反笑:“隋麗家的那霍海洋,三十多了還沒個正形,整天就知道跟局裡的女孩子打情罵俏,不清不楚,“禍害”之名頂風臭八十里,這種敗類也想當社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嚴坤解釋道:“她還沒那麼不自量力,她的意思是讓你當社長,讓霍海洋當總編。”
唐天豪更加生氣,心說總編這麼有技術含量的活是那小子能幹的嗎?當下說道:“那也是癡心妄想,就算隋麗是常務副局長,也不能如此明目張膽,無法無天吧?”
嚴坤冷笑:“那江芷蘭比隋麗家的霍海洋又強的了多少,社長不也當的好好的嗎?老弟啊,論才華你是沒的說,可論官場這些事,你可是差的遠嘍!”
唐天豪聽了,頓時語塞,也不知是因爲喝酒,還是因爲生氣,總之滿面通紅。他向張鐸拍胸脯保證道:“張少不用擔心,我就算豁出老臉不要,也要幫你把報社買到手。”
張鐸對這事倒沒什麼憤慨,所謂天下烏鴉一般黑,在華夏曆史當中,政治清明只是一種理想中的狀態。首先,亂世是不用想了,而在秦、漢、晉、隋、唐、元、明、清八個大一統王朝中,只有開國那幾年會好些,中間可能有個“中興”,中後期從歷史教材上看一向是政治腐敗、官場黑暗、民不聊生。
所以在五千年華夏文明史中,吏治清明只是極短暫極短暫的一段時光。到了本朝大多數人能吃上飯,民生也還過的去,跟從前一比,嚯!堯天舜日啊!
張鐸笑着說道:“哎,唐叔叔,不必如此,《松江晨報》能買得到就買,買不到也不用強求!”
唐天豪卻不甘心,他在《松江晨報》工作那麼多年,看《松江晨報》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樣。想到報社要是被那些不懂運營的人糟蹋,他心裡難受啊!
唐天豪向嚴坤問道:“哥,就沒什麼迴旋的餘地嗎?”
嚴坤喝了口酒,爲難道:“老弟,那隋麗資歷、職務都在我之上,這件事我說了也不算,還得等周慕言局長髮話啊!”
張鐸說:“要不我找金玉堂問問,他*深厚,人脈廣闊,應該能幫的上忙!”
嚴坤眼睛就是一亮,探頭說道:“可是萬邦影視的副總金玉堂?金大公子若能出面,這事就妥了。哎呀,我都忘了你還是萬邦影視的導演!
唐天豪卻擺手說道:“張少,能不開口還是不開口的好,爲了這事欠下人情不值得,金大少爺的人情,可不是那麼好還得。”
張鐸呵呵笑:“還能難到哪去?大不了我把《射鵰英雄傳》的影視改編權免費給他唄!”
唐天豪面色凝重道:“張少,也許你可能覺得我現在喝多了,但我跟你說句交淺言深的話,像金大少這種人的人情,能不欠,還是不欠的好!”
“我不是針對金大少,而是指這一類人,他們膽大包天,敢作敢爲,善用逆向思維,很少按遊戲規則行事。這是因爲他們比起其它階層的子弟來擁有一定的特權所致。他們擁有廣泛的社會資源,在華夏無論有什麼好事,他們總能得風氣之先。而我們國家的經濟正在轉型的時刻,無論是從立法還是到執法都會出現很多漏洞,誰能抓住機會誰就會成功。”
“所以他們這一類人,好多都是遊走在法律的邊緣,他們得勢的時候,風光無兩,不可一世。可失勢的時候也是萬劫不復,窮途末路。所以這個人情,能不欠,還是不欠的好,因爲也許有一天,你會因爲還了一個人情,而受到株連的。”
嚴坤聽了,卻大搖其頭,對他而言,若是能搭上金大公子的線,好處可是大大的。如今金家如日中天,若是有敗了的時候,改換門庭不就得了,歷朝歷代不都是如此嘛!
張鐸也是不以爲意,他覺得自己和金玉堂勉強也算是合作關係,談不上誰欠誰的。況且有金玉芝這層關係在,怎麼可能撇的清。卻又是一想,靠,我跟玉芝姐好像沒什麼關係哈!
翌日,唐天豪帶着張鐸去了濱城市文化局,到了嚴坤的辦公室,嚴坤說道:“可真是不巧了,周局長接到到李市長的電話,去市裡做彙報去了,估計再等一會就回來了,你們等一下吧!”
唐天豪見狀,也只能如此,招呼張鐸在嚴坤的辦公室內坐下,幾個人隨意的說着話。這時門卻被突然推開了,進來一個三十出頭,油頭粉面,雙眼泛着邪氣的男子。這人走路一步三晃地到了唐天豪近前說:“呦,老唐,我說剛纔瞧見的人像你,我還尋摸着哪天找你喝兩杯呢!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兒中午怎麼樣?以後咱們一個單位共事,還要仰仗你多多照顧呢!”
嚴坤板着臉說:“霍海洋,你小子怎麼進來又不敲門?”
“哎呀,嚴叔叔,我都瞧見你女秘書出去了,估計你在辦公室裡也不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所以就又忘敲門了,您老就別見怪了!”霍海洋嬉皮笑臉地說,卻隨即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難道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嚴坤在弟弟和張鐸面前丟了面子,惱羞成怒道:“霍海洋,你給我滾出去!”
霍海洋卻一屁股坐到嚴坤的辦公桌上,抽出一支菸點上說:“唉,嚴叔叔好大火氣啊,要不小侄做東,咱們下了班出去找個會館泄瀉火?”
嚴坤對着霍海洋這個軟硬不吃的滾刀肉沒了辦法,只是冷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不再說話。唐天豪也是沉默不語,彷彿眼前沒這個人一般。張鐸卻在心中暗自奇怪,心說這人身上好重的痞氣!一點都不像文化局的工作人員,反倒像街上的混子,自己重生以來,還沒碰到過這麼囂張跋扈的人,這人怕是黑白通吃啊!
霍海洋見張鐸打量着自己,嘿嘿笑道:“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不知怎麼稱呼啊?”
張鐸笑道:“鄙人張鐸!”
霍海洋抽出一支菸笑着說:“張鐸啊,來根菸不?”
張鐸擺手說不用了!霍海洋便要把煙收回去,煙插回煙盒一半的時候,他才猛然驚醒道:“張鐸,你是孟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