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賢明低着頭抽着煙,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竇元禮卻再次擡了下眼皮,偷瞄了魯賢明一下。丁力已經變的太多,他不得不跟丁力好好談談。
“阿力,你覺不覺得,我們最近說話少了?”竇元禮開口說道。
魯賢明笑了,“是你沉默了嘛!”
竇元禮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說:“不這麼簡單!”
丁力也許真的還沒像許文強想的這麼遠,所以魯賢明皺眉道:“文哥!”
竇元禮卻繼續說:“是我和你之間,距離遠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魯賢明的語調變了。
“你聽說過沒有,一山不能藏二虎!”竇元禮的神情有些寂寥。許文強是人中之龍,而丁力在他的栽培之下,也成了一頭吃人的老虎。
“不會的,我們不會的!”魯賢明笑着說道,可眼神中流露的神態,卻是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坦白的說,我信的過你,但是我信不過我自己!”
魯賢明的神情有些激動:“文哥!”
竇元禮點點頭,舒展了一下眉頭說道:“阿力,聽我說,不要自己騙自己。我們是怎麼起家的,我和你都很清楚。”
許文強是人中之龍,腦後長反骨,絕不會久居人下。丁力學了許文強這麼多,誰知道有沒有把這點學去啊!
“我和你一直都相安無事!”魯賢明有些不解地說。
“我不是剛剛都跟你說過了嗎?太平靜了,未必是好事,有人會不喜歡。”
“有什麼人不喜歡?”丁力一副誰不喜歡我就做了誰的口氣說。
“這是法租界,只有亂起來,才容易控制,容易統治!如果太平靜了,有人會怕我們勢力太大,難以控制”竇元禮繼續分析道。
“說的對,但是我們怎麼能自相殘殺呢?”魯賢明眉頭緊皺,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有些難過。
竇元禮笑了笑,喝了口酒說:“相信我,上海是一個不能夠平靜的地方。”
魯賢明默默無語,抽了口煙。竇元禮又飛快地瞄了魯賢明一眼。如果不是張鐸盯鏡頭盯的緊,恐怕就錯過了。
“太棒了,竇元禮完全把許文強對丁力改變的震驚,對丁力的提防、試探不動聲色地表現出來了。”張鐸在心中說道。
片場之中的一些人,雖然站的遠,但也有眼神不錯的,瞧着兩個飆戲,心中暗暗激動。
“這個竇元禮將來肯定發達,你信不信?”一個劇務小聲說道。
“就算他的演技沒這麼好,只要張導看中,他想不發達也難啊!”另一位有些嫉妒地說道。
片場中,竇元禮繼續說道:“我已經想好了一個辦法!”
魯賢明擡起頭來,目光盯着竇元禮,很想知道他的文哥想的辦法是什麼。“什麼辦法?”
“我離開上海!”竇元禮揚着下巴,挑了一下眉毛說。
魯賢明的眼睛瞬間張了張,嘴脣動了動,顯得有些震驚,“那怎麼行呢?”
“爲什麼不可以!”如果我們不想自相殘殺,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魯賢明收回目光,眨了兩下眼說:“如果只有這一個辦法,那麼我離開上海!”說道最後,目光也是十分堅定。
竇元禮笑了,即有些竊喜,又點得意。因爲他發現,這個阿力,對待他這個文哥,還像當年那麼講義氣。
“我們不用爭了,我看這樣吧,現在誰最近門口,誰就先離開!”竇元禮和魯賢明幾乎同時起身,但竇元禮坐的本身就離門口近,所以他一把攔住魯賢明。
竇元禮面帶微笑,望着他的好兄弟,倒着退到夜總會的門口,才說道:“明天一早,我會離開上海,到哪去,我會通知你!”竇元禮揮手告別後,轉身出了夜總會。
“Cut,過!太棒了,元禮,賢明,演的真不錯!”張鐸走過去說道。
“都是張導你指點的功勞!”竇元禮客氣地說,魯賢明也跟着客氣道。
這時,副導演吳江雄走過來對張鐸說:“張導,外面來了兩個人,自稱是奉天衛視的,想找你談談!”
張鐸不悅地說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拍攝期間,對於那些想來採訪的,統統打發掉!”
“張導,他們不是來採訪《上海灘》的,而是想跟你合作,一起製作一部電視劇。
張鐸笑了,“要是國內每家電視臺都想來找我談合作,我是不是每家的人都要見呢?”
吳江雄自然明白張鐸的意思,點頭說道:“好的,那我去把他們打發掉!”說罷轉身欲走。
張鐸腦中靈光一閃,卻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老吳,你還是把他們帶過來吧!”
吳江雄應了下來,轉身匆匆走了出去,不大會就帶了兩個中年人走進來。
一個儀表不俗,派頭十足的中年人伸手道:“您就是張鐸導演吧,我是奉天電視臺,影視製作中心的主任柴嗣昌,這位是我們奉天台的導演肖時文!”
張鐸伸出手,客氣道:“久仰大名,不知兩位大駕光臨,所謂何事呢?”
柴嗣昌說道:“張導,我們冒昧而來,的確有些唐突。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張鐸笑道:“柴主任太客氣了!”
“我們這次過來,是聽說張導在濱城圖書訂貨會的時候,提過想拍攝有關東北王張大帥的電視劇,不知可有此事?”柴嗣昌說罷,目光盯着張鐸,等着他的答覆。
張鐸笑了,他剛纔略一思考,就想明白奉天台的人爲什麼會來,所以纔會叫吳江雄把人帶過來的。
“不錯,我是提過一嘴,不過被否掉了!”張鐸坦然說道。
柴嗣昌聞聽,頓時顯得十分激動。“張導,我們奉天台有意拍攝《大帥傳奇》,想要求張導加盟,不知你意下如何?”
張鐸看了眼正在準備下場戲的員工,轉頭說道:“柴主任,肖導演,我這邊還有一場比較重要的戲,你看咱們另約個時間怎麼樣?”
柴嗣昌的眉頭不經意地皺了一下說:“張導,不知你什麼時候有空呢?”
“明天上午九點吧?”
“好,那就九點,我到華陽市的世紀豪庭酒店訂位置,到時候恭候張導大駕!”
張鐸笑了笑說道:“那就怠慢二位了!”三個人交換了一下名片,柴嗣昌跟肖時文隨吳江雄出了片場。
張鐸拍了拍手說:“好了,最後一個鏡頭,大家都精神點,拍完了就收工。”
聽張鐸如此說,片場裡的每一人都打起了精神,因爲這種情況下,幾乎每個導演都是,拍完就立馬收工;過不了,加班到半夜都有可能。
“各部門注意,3、2、1,Action!”隨着張鐸的一聲令下,片場中所有的演職人員都在預定的位置上站好,開始做各自的事。
鏡頭中,一身白色西服的竇元禮推門從夜總會中走出來,四處望了望,顯得有些隨意。他揹着手,低着頭,向一邊走去。
這時一輛汽車開來,車燈晃到竇元禮的臉上,他轉頭瞧了一眼,覺得情形不對,便要向夜總會裡跑去。
這時車上的演員,扣了道具槍上的扳機,幾桿槍轟轟作響。事先裝在竇元禮身上的血袋被引爆開來。
竇元禮的喉嚨裡,發出了沙啞又痛苦的“喔喔”聲,身子像個大蝦一樣佝僂着,兩隻手不停地揮舞,最終還是倒在裡地上。
汽車上,出現了一個白人女孩的特細鏡頭。這時魯賢明帶着一班手下衝出了夜總會,跟車上的展開槍戰。對方目的達成,不再戀戰,開車就走了。
魯賢明彎下要,托起竇元禮的頭,哽咽地說:“文哥?”
“快,給他們兩個特寫鏡頭!”張鐸吩咐道。
攝影師那邊,分別去拍竇元禮和魯賢明的表情。
鏡頭中,竇元禮失神地望着上方,嘴巴動了動,卻是什麼也沒說出來。魯賢明既驚訝又痛惜地望着竇元禮,叫道:“文哥!”
竇元禮的眼睛睜的更大了,嘴巴張了張,終於把話說了出來,“阿力,你知道我上哪去呀?我要去法國!”
這時片場傳出了用小提琴拉出的《上海灘》插曲,魯賢明悲痛地喊了聲文哥,把竇元禮的頭放在地上,伸手把許文強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抹上了。
“好,CUT!過,今晚收工!”張鐸喊了一聲,片場的人立刻大聲叫起好來。
張鐸轉過身,發現坐在他身旁的金玉芝,眼眶裡全是淚水,笑着問道:“這麼,你這都能入戲啊?”
“許文強到死的時候,想都是程程,只可惜,他再也見不到馮程程了!”金玉芝說罷,眼角忍不住流下一滴淚水。
張鐸掏出包紙巾,抽出一張給金玉芝擦了擦眼淚說:“好了,別哭了,只是演戲而已!”
金玉芝瞧了瞧周圍人的目光,有些不太好意思,瞪了張鐸一眼說:“都怪你,把故事編的那麼好,害的我當衆出醜!”
張鐸站起身來,環視一圈,其他人趕忙低下頭。有活的收拾東西,沒活的趕緊離開片場,沒有一個敢跟張鐸對視。
張鐸笑着說道:“沒事啦,不會有人敢多嘴的!走,我送你回去!”張鐸說這話,卻是有着十足的信心。在他的劇組裡,說別的可以,膽敢議論金玉芝者,一律嚴懲不貸,絕不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