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琴。
這名字有點陌生,陌生到於青現反應了一會纔想起薄琴到底是何許人也。
主要是這人……在班裡存在感也太低了些。
在一個班裡做同學也快一年了,於青卻好像從來沒跟這位薄琴說過話。
這真的不能怪她高冷,她真的不高冷,因爲別的同學也一樣——過道那邊的一個男生就一副恍然的模樣:“原來她叫薄琴啊。”
坐他前面一個女生回頭應聲:“好像不愛說話的吧?平時都是獨來獨往的,連上廁所都是一個人。”
她同桌點頭:“脾氣是挺怪的,不愛理人。”
其他諸人皆一副很認同的表情,一個女生道:“好像還就只跟班長說過幾次話,啊……我想起來了,就那回!大掃除的時候她的頭磕破了,是班長送她回家的!”
“啊……”
衆人露出一臉原來如此。
雷彥一副張口結舌的震驚樣,指了指方纔薄琴奔出去的教室門口,掌心捂嘴:“媽呀,這是找到正主了嗎?”
於青始終關注許友鬆動態,那薄琴跑都跑出去了,他也就瞄了一眼,看樣子並不咋得上心,倒是更關心雷彥,滿臉嫌棄的戳他一指頭:“就你沒事找事,下來,趕緊下來。待會班頭來瞧見了,吃不了兜着走你!”
雷彥被拽下桌子,手裡還抖擻着那幾頁紙:“松子啊,你看,人都跑了,你還不趕緊安慰安慰去?”
許友鬆從他手裡奪過信紙:“滾滾滾,快回去位子坐好。”
又扭頭衝還在嗡嗡嗡的全班:“行了啊,熱鬧也聽完了,好生唸書吧。這可是晨讀,都給我就此打住。”
有男生叫:“班長,真不去追啊?看人家那麼傷心,別再弄出點啥事出來!”
許友鬆被氣樂:“你們一個個怎麼這麼閒,跟老太太似得,這麼愛操心。”
話雖這麼說,他卻把信紙給摺好塞進口袋裡,又虛空胡亂指了恐嚇了下:“麻溜滴,都坐好了!”
然後,自己從後門出去了。
他身影剛晃出去,全班旋即又“哄”的一陣!
“嘿,班長還是忍不住了,出去找人了!”
“薄琴可以啊,人不聲不響的,情書寫的還是蠻有文采滴嘛。”
“你說這人還真不可貌相,今個要不是雷子手快,這啥時候他倆暗通曲款的都不知道……”
“嘿,可以啊,還知道用成語,不過人家那叫‘暗通款曲’!不是‘暗通曲款’,哈哈哈哈”
“滾滾滾!就你語文學的好!”
“不過我看就薄琴剃頭挑子一頭熱吧?班長那人,對誰都挺好的呀。”
“就是,我看對你就挺好!”
“潘東子!你皮又癢癢了是吧?!”
“哪,哪能呢……”
於青注意到,就連向來不惹事最最文靜的魏清香,都跟前排轉回頭來的陳曦竊竊私語了幾句。
林如冬邊往外掏書本邊都在感慨:“還真看不出來——”
“啪——!”極清脆的一聲,應該是不知道什麼東西砸到了教室後面的黑板,亂哄哄的教室登時一靜。
戰池的聲音不大,無波無瀾的,甚至還帶點提不起勁的慵懶:“都沒完了是吧?”
扭頭探看的學生都偷偷吐了吐舌頭,不吭聲了。
班長不在,班主任也還沒來,大家一時興奮的就跟放了羊似得,現在大體委站了粗來,話不多,可震懾力足夠了。
有的人平時話很少,但是很管用。
戰池如是。
一大早就喧囂熱鬧的高一六班,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
許友鬆是在晨讀課都結束的時候回教室來的,薄琴則依舊不見人影。
一個上午的課程,幾位任課老師好像都對靠牆角落裡薄琴那個空位熟視無睹。
於青本想問問許友鬆,可看他一副如常的模樣,課間被幾個男生拿早上這事來開玩笑,也不見生氣,就只笑笑:“別亂說話,我還好說,人家可是女生,把人家弄哭了你們哄去啊?”
臉上雖笑,口氣卻很淡。
幾個平時和他相熟的人就知道他不喜談這事兒,懂眼色的打打哈哈就混過去了,略過不提。
下午快上課的時候,於青一進教室,發現薄琴回來了。
要放平時,她絕不會注意到她,但今天鬧這一出,搞的她對那個空着的位子格外敏感起來,每次進出教室都忍不住要溜一眼。
離上課還有點時間,教室裡的學生還不太多,三三兩兩的,8過,也都有意無意朝向薄琴的方向探頭探腦。
薄琴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胳膊肘下壓着課本。
她留的是齊肩的頭髮,因爲低着頭,兩鬢的頭髮都落下來,把臉遮的嚴嚴實實,沒人能窺探到她的表情。
於青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把視線從她身上挪回來,腦子裡使勁搜刮了下所有有關這個女生的全部印記。
薄琴個頭中等,人很瘦,真心很瘦,現在5月份的天氣,天氣漸熱,一般學生都不大穿校服了,只有她,還穿着他們一中高一部的藍白校服。
校服一般肥大,罩她身上儼然能裝下兩個她——於青忍不住還是又瞥了一眼,因爲在寫字吧,兩扇薄薄的肩胛在粗糙的校服料子下一抖一抖的。
薄琴的確不愛說話,天天裡不生不響的。
文靜的女生有很多,例如魏清香,也不愛說話,奈何人長的美,所以還是別人聚焦的重心。薄琴模樣平平,一張很細窄的臉,五官平淡,平淡的幾乎叫於青想不太起來她到底長啥樣,總之……就是很普通的長相吧,不醜,也不漂亮。
成績也很平平,不好,但也沒有差到像於青這樣需要被班主任叫去“關心”的地步。
估計是因爲真的沒打過交道吧,於青印象中的薄琴實在乏善可陳。
如果非要說兩個人有點什麼交集,啊……別說,還真有一樁。
上學期,有大領導蒞臨一中指導工作,一中曾進行過爲期整整一天的大掃除。
高一六班分到的任務就是去校辦公樓後那一大片空地去拔野草,班長許友鬆按小組劃分了片區,結果幾個調皮男生嘻嘻哈哈的撿石子扔着玩兒,其中一個扔的時候也沒瞧見前面有沒有人,胳膊一輝,在他前方彎腰拔草的薄琴剛好直起身,飛出去的石子不偏不倚就砸中她額頭。
於青當時在別的片區,就見許友鬆跑過來問她:“於青,身上帶手絹了嗎?”
她身上還真有,就拿給了他。
再然後,就見許友鬆扶着一個女生,身旁跟着兩個男生,朝醫務室方向去了。
再然後,她就把這事忘了。
直到許友鬆來還她手絹,可她把那方漂亮的細紗手絹翻過來覆過去顛倒了一會,頗有些疑惑:“奇怪,我記得我手絹不長這樣啊……”
許友鬆笑,脣角的小梨渦很甜:“對不住,你那塊我怎麼都找不到了。所以只好新買了一塊給你,你不介意吧?”
於青借給他的手絹就是方普通的帕子,這還回來的可高檔漂亮多了,爲此她還打趣:“好嘛,這投桃報李的,我很喜歡。”
少年笑,一雙桃花眼兒搭配醉死人的梨渦,就像春日最醇厚的桃花醉:“你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