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人浩浩蕩蕩地擠進了陽臺,所幸陽臺很大,不然,以力學原理,還有她從業房地產多年的經驗,很有可能會因爲承重不夠而墜塌下去。
她半邊身子伸出去,看見成澤傲一身休閒款的銀灰色西裝,兩肩擔滿橙色的夕陽,站在一輛嶄新的乳白色小轎車車頭前,向着十二樓招手,大剌剌地說,“傻了,快點下來。”
那一刻,她用眼角的餘光看見王卓婷差點把眼珠子都瞪了出來,就差沒撞牆了。
她扭頭就衝出了家門,乘電梯到達一樓,然後從黑漆漆的樓道里奔到成澤傲面前,臉都笑開了花兒,“給我買的?”
男人眼角也含着笑,點點頭,視線越過她,看向她身後的一羣人,不緊不慢地說道,“和我的車是同一款系,咱們來個黑白配怎麼樣?”
別人也許不知道這車是豪華版法拉利,更不知道價格,但連向利也算是幹過大事兒的,當然一目瞭然,看那車前頭的標誌,差點沒嚇暈過去,這又送房子又送車的,還說是普通關係?
連生平也笑的合不攏嘴,笑眯眯地看着那輛一塵不染的小轎車,那個年代能有幾個人買的起汽車的啊?只要是汽車,在他們眼裡,那都是價值不菲的玩意兒,可以和金子比的。
王卓婷心有不甘,她一向嫉妒心強,垂眼看着引擎蓋上被夕陽灑下墓輝的金黃色,怎麼看怎麼覺得剌眼,“光有車有什麼用,朝陽又不會開車!”
朝陽雖然揹着她,但是能明顯感覺到她那惡狠狠的眼神,這話雖然惡毒了一點,但確確實實是說到她的痛處了。雖然她會開車,成澤傲也知道她會,但是她沒有駕照啊,她先前由於沒到法定年齡沒去考過,這會兒忽然送了輛車給她,還真是隻能幹瞪眼當擺設了。
誰知,男人卻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掏出個黑色小本子遞給她,笑容滿面地說道,“看看,前陣子讓你去學車沒白忙活吧,駕照拿到了。”
她打開一看,果真不假,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寫着她的名學,還有那照片,她都不記得自己照過,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如何做到的。
這下沒人敢再說話了,一個個只能睜大眼睛,看着成澤傲打開駕駛座的車門,俊臉上帶着幾分寵溺地指着裡面說,“進去試去,不行咱再換。”
就這樣,朝陽開着車在小區裡轉悠了兩圈,下車的時候,一手插腰一手拍了拍車頂說,“嗯,還湊合,就這輛了。”
連向利連想死的心都有,還湊合?這丫頭能不能有點知足常樂的精神?
成澤傲見她喜歡,也高興的不行,就知道這丫頭喜歡乳白色的,前一陣子他就已經讓人着手準備了,爲了給她個驚喜,這段時間他沒少忙活,怕她偷看,他還特意上班的時候帶着去公司的。
朝陽在小區裡穩穩當當地開了一圈,現在也沒人敢質疑她到底是真會開車還是假會開車了,總之,除了嫉妒心強的小姑和二叔家,其他人還是挺開心的,特別是連生平,覺得臉上特別沾光,現在大兒子家又有車又有房,回村又能將臉擡得高高的。
她看着一羣人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成澤傲,然後有點沒心沒肺地說,“禮物我收了,你可以回去了。”
其實真不是她不懂人情世故,而是連家那兩個不省心的,一個個盯着成澤傲就像見到救世主一樣,恨不得一頭扎過去跪下求他幫忙,她是怕男人厭煩,所以才趕他走的。
但其他人就不樂意了,特別是連生平,用手抖了一下大煙袋,一杆子敲在了朝陽的後背上,怒聲說,“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禮貌呢?人家好歹也送了禮來的,連口水都讓人喝就讓人走?你爸平時怎麼教你的?我剛纔在樓上說的話都忘了?”
朝陽皺着眉揉了下被敲打的腰,她自然是沒忘記剛纔那翻話的,於是也就不再說話,只向成澤傲使了個眼色,讓他抓緊滾蛋的意思,卻又不得不裝出一副邀請他的樣子,“要不上去吃完晚飯再走?”
成澤傲接受到她陰惻惻的眼神,再看看對面一個個虎視眈眈看着他的人,於是不冷不淡地說,“不了,我公司還有事,走了。”
說完後,在轉身的瞬間向她不懷好意地眨了下眼,大門口有輛黑色法拉利停在路中央等着他,待男人臨近的時候,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鑽出個人來,畢恭畢敬地打開後車門讓男人坐了進去,隨後車子很快一溜煙兒地離開了小區。
王卓婷看着他們眉目傳情,再看看那輛乳白色的法拉利,微微咬了下嘴脣。
接下來的晚飯氣氛有些詭異,各懷鬼胎,連向勝和顧紅英由於剛纔關在廚房間,並不知道半個鐘頭前發生的事兒,待得知成澤傲送了輛汽車給女兒,於是趁着老爺子不在的功夫,二話沒說就實誠地說道,“陽陽啊,明天還是把車還給人家成總,我們非親非故的,總不能老是拿人家的東西,知道嗎?”
再說,開車多危險啊?雖然知道女兒有了駕照,但連向勝心裡還是一百個不放心,在他的思想裡,還是騎車或步行更安全一點。
朝陽連連點頭,心想,先應付過去,等過段時間再跟爸媽說,就說是成澤傲借給她開的,以後還是要還的。
……
過完年後就是高二下學期,十八歲的朝陽,有着花季的年齡,美貌的臉旁,還有魔鬼般的身材,簡直就是所有女生畢生的追求,也是所有男生一生的渴望。
但,所有男生只敢遠觀偷看,並不敢真的向她示好,因爲她身後有他們得罪不起的人。
成澤傲送車給她以後,剛開始的時候她也會開去上學,但時間一久她就不開了,因爲放眼整座一中,每天就只有她一輛四輪的在校園裡穿梭,連老師都沒錢買的東西,她一學生卻先用上了,爲了平復老師們心裡的不平衡,再加上她也不想太高調,於是那輛嶄新的汽車就整天停在了怡景苑的車庫裡,只偶爾用用。
用成澤傲的話說,那就是買給她玩兒的,隨她怎麼整。
這天週五放學後,晚上不用上晚自習,剛出校門就接到了曙光的電話,說果然如他所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終於還是燒到了陽光置業的頭上。
她打車直奔風華街,進了曙光的辦公室,剛進去就切入主題,“怎麼回事兒?理由是什麼?”
曙光從抽屜裡拿出一疊資料來推到她面前,指着當初落定的設計圖紙,以及新樓盤的鳥瞰圖說,“你看這裡,他們說這一幢樓盤跟設計圖紙上的不一樣,說斜度和形狀有偏差,要求我們重建。”
“他放屁!他說重建就重建啊,他以爲建幢樓跟挖坑似的,想挖就挖想填就填?別說是建了,就算是拆,這幢樓處在中間的位置,讓人怎麼拆?我看他是存心的,存心跟我們過不去!”
朝陽一着急就爆粗,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曙光早就習慣了,所以也沒大在意。他皺着眉頭思忖片刻才說,“這是城建局一致的意見,以前咱們塞紅包的那幾個副主任,現在對新上任的局長點頭哈腰,我去的時候,他們幾個直接裝不認識,在那個姓衛的面前稱我餘總,不再一口一個小余的叫了。”
這是要將人往死裡整呢!朝陽現在很想拿把手槍去把那個姓衛的一槍崩了,可現實逼人,容不得她胡鬧,畢竟是京官兒,這事兒要是鬧出去,可就震動全國了。
再說,姓衛的此番必是帶着某種目的來的,要是真把他給殺了,那得罪的可就不單是他一個,還有他背後更大的人物。
想了想,還是作罷,正經事兒要緊。
“當初房子改形的時候,我記得找過鄭老頭談過,他當時還問了監理是不是可以,問完後這才答應的,對吧?”
“話是沒錯,但口說無憑,是我失誤了,當初也沒考慮那麼多,以爲只要搞定姓鄭的就沒事兒了,沒想到會出來這麼一出,真是悔不當初。”
曙光摘掉鼻樑上的金絲眼鏡,揉了下眉心,爲當初一時的疏忽而懊悔不已。
朝陽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是真悔還是假悔,總之還是出言相勸了,“事已至此,再說以前的事也沒用,這樣,你先負責其他的事情,這件事你先別管了,我來想辦法。”
於是她推開椅子,在曙光驚詫的視線中離開了風華街。
出門沒多久她就接到了一個未知號碼打來的電話,雖然聲音通過話筒的傳送,少了點原聲的味道,但她還是一眼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衛超。
“美女,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事兒了?請爺幫忙,爺要的報酬不多……”
“在你姐面前還敢自稱是爺?沒大沒小的!還嫌上次不夠丟人?”
沒給他多餘的時間廢話,也不想跟這種人浪費口舌,朝陽一把掛斷電話,很快就撥通了成澤傲的號碼。
二十分鐘後,男人的座駕從步行街那頭駛來,一旁負責維護秩序的保安只能乾瞪眼,看着男人一路按着喇叭大剌剌地走在人行道上,既不敢去攔,更不敢聲張。這些人可都是政府外聘的,對官場上的那些彎彎繞繞不比那些官員少,畢竟他們也希望有一天能踩狗屎運,一舉成爲政府裡的正式編制,那樣的話也就有了鐵飯碗,這輩子也不用愁了。
成澤傲將車子停在她面前,打下玻璃扭頭看她,“上車。”
她坐進去的時候,車裡還開着暖氣,再看男人,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只穿了一件淡粉色襯衫,鑲金的法蘭扣在手腕上閃着一道金光。男人甚少穿這樣鮮豔的,一時竟看呆了她。
成澤傲好笑的目光望進她的眼裡,帶着調戲的味道,“我們是不是太久沒在一起,想我了?”
她直翻白眼,可真夠膩歪的,自從開學後,他們兩個什麼時候離開過?
“發生什麼事了,火急火燎地把我招喚過來?”
朝陽不得不把公司的事情,還有剛纔接到電話的事情說一遍給他聽。成澤傲不是傻子,就算第一次她沒說那個男人對她有意思,那麼這次的電話就說明了一切。
男人微眯的視線落到她漂亮的臉蛋上,不知道在想什麼,但可以想見,必定不是一件好事兒。
其實之所以把事情說給成澤傲聽,並不是說自己沒辦法解決等等,前世也是那樣一點點熬過來的,只是現在情勢不同,有些離奇的事情擺在那兒,需要兩人共同商議才行。
成澤傲恰恰就是無法忍住別人對她有非分之想,一聽說衛超那個混球對這丫頭有意思,他心裡就甭提有多不爽了。
“這件事我有辦法,你先別管,看老子怎麼弄死他!”
成澤傲說有辦法那就一定有辦法,正好她現在每天都要去網絡公司指導那幫新手們上道,由他處理也好。這麼想着,心裡就輕鬆了不少。
果不其然,沒幾天成澤傲就扔了一份文件到她面前,然後拿着睡衣一邊朝浴室走一邊說,“看看,拿給那個姓衛的,看他還敢說什麼。”
朝陽正在擦頭髮,她把幹發巾扔到一邊,打開文件袋拿出兩張紙來,越看嘴角就越彎,到最後直接笑了出來,衝着緊閉的浴室玻璃門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成澤傲許是沒聽見,並沒有答話,朝陽從牀上跳下來去敲門,沒想到玻璃門唰的一聲被打開,男人正若無其事地穿睡衣,就那樣溼溼噠噠地往身上套,頭髮上還在滴着水珠。
身體一怔,三秒後才反應過來,她猛然轉過身,怒罵道,“耍流氓!”
成澤傲淡淡笑了起來,從浴室裡慢條斯理地走進臥室,看着她的背影說道,“到底是誰耍流氓?是你偷看我好嗎?”
不想理他,也不看他,就直接指着那兩份文件問,“你是怎麼弄的?鄭老頭那麼配合?”
那兩份文件正是曙光之前由於疏忽而漏走程序的那兩份,上面的日期包括署名等都提前了一年,顯然是成澤傲找人做的手腳。
男人坐在牀沿上,過了一會兒又歪歪斜斜地躺在牀頭,興致勃勃地按着手中的搖控器,哼了一聲,“他雖然進去了,但是還有家人呢,他還敢不從?”
又是一場赤果果的威脅,想必成澤傲讓人去找鄭老頭的時候,一定發了狠話,類似於弄死他全家這樣的警告。如今姓鄭的被關在監牢裡,等待他的將是終身監禁,他什麼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趁自己還有點利用價值的時候,爲家人爭取點什麼。
朝陽陰陰地笑了兩聲,看着那兩張紙,心想那個姓衛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如今他身處齊嶺市,還當這裡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京城呢?他大約忘了,齊嶺市現在姓成,不是姓衛。
所以,當她以業務經理的身份,把改建提案的合同書扔到衛年的辦公桌上時,姓衛的果然瞪大眼睛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轉移到合同書上,隨及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讓着朝陽坐到一旁的沙發上,並親自倒了杯水給她。
“連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大明白。”
朝陽早就不知道跟這種老狐狸打過多少次交道了,於是也揣着明白裝糊塗,“衛局,我們知道你不容易,怕你難做,所以餘總就命我把這個給你送來,之前也是疏忽了,按說這份合同該給政府留底的,但是由於我們公司新來的秘書失誤了,竟然把合同放在了自己公司,害您老沒看見,還以爲我們是臨時改了設計的,這不,餘總聽完後趕緊命人把這合同找出來了,並命我火速送過來。您看看行不行,如果不行,咱就拆房子重建。”
她的語氣很中肯,說要重建的時候,連眉毛都沒擡一下,臉上的笑容也恰到好處,不帶一絲反面色彩,完全擺出一副好公民的形象。
衛年是誰?那是在政界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狐狸,一向喜歡玩兒陰的,現在忽然有人要跟他來點陽的,他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再說,這件事他事先並不知道,聽這丫頭的口氣,他的腦海裡頓時就想到一個人。
“連小姐客氣,好不容易蓋好的房子,咋能說拆就拆呢?既然現在手續齊全,那麼之前應該就是場誤會。這樣,你先回去,我讓人把案底給銷掉,這件事咱們就當沒發生過好嗎?”
老狐狸不傻,現在他才新官兒上任,哪能隨便得罪人?再說,這件事也不是他的主意,一會兒逮到那小子非抽死他不可!
衛年笑着把她送出去,朝陽走到門口時還回身,臉上也淬了滿滿的笑,“衛局,如果我們哪裡有做錯的或不好的,您儘管提,我們肯定改。”
衛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里,臉色一瞬間轉成陰沉,他回到辦公室後,拿起電話撥通衛超的號碼,披頭蓋臉就怒吼,“你個混小子,抓緊給我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