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賀府四處懸掛的燈籠隨風輕搖,燈影綽綽。
本該守夜的侍衛此刻早已躲去屋裡休息,他們一邊讚歎着文氏對他們大方無比,一邊拿文氏膽小如鼠的德行說笑,燙着熱酒啃着豬蹄,好不自在。
從頭到腳一身黑的寧薇從侍衛聚集的房間門口掠過,侍衛們卻絲毫沒有察覺。
他們不知道,因爲他們的疏忽大意,賀府今夜已經來了好幾撥侵入者,甚至文氏差點死在了入侵之人手中。
而這些玩忽職守的人,卻是渤襄王指派給文氏的。
守關士兵之中有一種人,從軍多年沒有立過軍功,且年齡偏大,愈發無用,可他們無功也有勞,又不能丟下不理,只得留在兵營做些後勤雜事,日復一日這些人就變成了渤襄王最看不上的一撥人。
文氏找渤襄王要人,他便大手一揮,在這羣雜兵之中選出一批給了文氏。
當然,文氏再怎麼說也是渤襄王的女兒,雖然見不得光,渤襄王難免也對她有些感情,是以他選出來的人是那羣雜兵之中最爲出色的。
或許他對文氏的感情也就這樣了!
這羣人來到賀府做了侍衛,專門保護文氏安全。
他們原就是一羣兵油子,被軍規壓制着才老實幾分,頭一日來到賀府還兢兢業業,後來發現文氏對他們極爲放縱,在軍中繃緊多年的心絃頓時就斷了,他們愈發肆無忌憚,玩忽職守乃是尋常之事。
當然,這些情況都是在文氏背後纔會有的,當着文氏的面,他們個個都是盡忠職守之人。
寧薇無視這羣酒囊飯袋,徑直往寧雨秋所在的院子掠去。
原本被富寶珠拖着,她一直沒找到機會出門,此刻能出現在賀府,皆因趙婆子膩煩了富寶珠的叨擾,起身點了富寶珠的昏睡穴。
富寶珠睡着之後,屋裡終於清靜了下來,寧薇也得以出門。
寧雨秋的院子很小,外面守着兩個婆子,大概文氏以爲這樣便萬無一失,是以裡面並沒有派人看守。
寧薇從院牆處躍入院子,很快便與保護寧雨秋的影衛接上了頭。
“她這兩日怎麼樣?”寧薇低聲問道。
影衛立即回道:“還是老樣子,除了吃東西,其餘時間都躲在被子裡。”
“這幾日吃的怎麼樣?”寧薇又問。
“還不錯,文氏只讓人給她準備了稀粥,屬下每日都會逼她吃一些別的。”
影衛都是寧家之人,對寧家忠心耿耿,自然對寧雨秋之事格外上心,文氏不讓寧雨秋吃好的,他就在暗地裡給寧雨秋加餐。
只不過,不管是好吃的,還是不好吃的,寧雨秋一概不願吃,影衛爲了她的身體着想,只好逼她吃下。
影衛想了想,低聲對寧薇說道:“小姐,她似乎很怕吃東西,許是先前文氏逼她吃下過什麼,或許她之所以瘋瘋癲癲也是因爲如此。”
他的猜測不無道理,寧雨秋雖說爲賀良隱忍許多,可她並不是懦弱之人,她的性子反倒是十分執拗,這樣的人怎麼會那麼容易被逼瘋?
“只能等四哥來了讓他看看了。”
寧薇早就懷疑文氏給寧雨秋灌了至人瘋癲之藥,但她並非真正的醫者,無法分辨,只能等甯浩鑫進城再說。
她現在擔心的是,她的靈氣無法治癒寧雨秋。
以她的經驗來看,她所聚集的靈氣雖然治病極爲強悍,但是對於解毒卻是效果不佳,若是植物之毒還能慢慢去除,別的毒藥效果就不可觀了。
若是寧雨秋的瘋癲是服毒所至,那她亦無能無力,只能通過文氏尋出解藥了。
當然這只是她的猜想,也許情況並沒有她想的這麼糟糕。
寧薇皺了皺眉,邁步走進寧雨秋所在的屋子,影衛便留在屋子外頭的陰影處守着。
在寧雨秋牀前站了片刻,寧薇動作輕柔的掀開了被子一角。
此時已是深夜,寧雨秋已經睡着了。
月光穿過破舊的窗子照進屋裡,寧薇看見了她此時的模樣。她頭髮凌亂,遮住了半邊臉,寧薇伸手拂開她的亂髮,寧雨秋憔悴的容顏映入眼簾。
寧雨秋的睡容很是不安,眉頭緊皺着,乾澀的嘴脣微微顫抖,深陷的眼眶讓人看着格外心疼。
她的臉頰上有好幾處上過藥的鞭傷,淤青和零星結痂的痕跡出現在她蒼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寧薇看着此時的寧雨秋怔怔出神。
似乎她前世今生對寧雨秋印象最深的兩次,寧雨秋的狀況都十分悽慘。
第一次是在前世,寧府遭難,寧雨秋趕回錦州奔喪,途中她大病一場,來到錦州之時,整個人已經瘦成了皮包骨。
那時候,她連說一句話都極爲吃力,可她的頭腦卻十分清醒,她使勁解數想要阻止寧薇去京城投奔侯府。無奈寧薇對這個沒見過幾面的親姑姑沒有什麼感情,加上她那時執迷不悟,對寧雨秋的話不屑一顧,就算寧雨秋下跪求她,她也選擇了無視。
那時的情形寧薇不堪回首。
第二次便是這一次了,這一次寧雨秋的模樣比前世還要悽慘幾分。
前世她縱使瘦的風一吹就倒,但最起碼她的頭腦是清醒的,她不會瘋瘋癲癲,也不會整日躲在被子裡不敢見人。
許是這兩次的印象太過深刻,寧薇甚至想不起來寧雨秋美麗時的模樣。
‘哎~’寧薇嘆了一口氣,收回了思緒,繼而拿出一支銀針紮在寧雨秋遍佈鞭痕的胳膊上,隨後將靈氣凝成絲狀,緩緩渡入寧雨秋體內。
寧雨秋安靜的睡着,寧薇也不曾發出任何聲響,四周一片靜抑。
這時,屋外傳來些許響動,寧薇警惕的擡起了頭,她迅速收回寧雨秋胳膊上的銀針,將被子蓋好,閃身站到門邊。
片刻後,影衛悄悄推門而入,他身後還跟着兩人。
其中一個便是監視文氏的寧家影衛,寧薇一眼便認出來了。只不過,他手裡還押着一個黑衣人,那黑衣人此時耷拉着腦袋,似乎陷入了昏迷。
“怎麼回事?”寧薇壓着嗓子問道。
影衛一邊將黑衣人綁在椅子上,一邊回道:“這個人要殺文氏滅口,許是內訌了!屬下已經放了信號,待會兒就會有人將他帶去地窖審問。”
孬孩給他們找的地窖,如今已經變成了他們在城內的牢房,抓到了有消息可挖的人,他們自然要送地窖好好審問。
寧薇贊同的點了點頭,她看了一眼黑衣人臉上的面巾,道:“扯下面巾看看。”
“是屬下疏忽,竟然忘記了看這人長相,”影衛的聲音有些不自在,他一邊扯去黑衣人的面巾,一邊繼續說道:“這人身手不錯,屬下好不容易纔將他制服。”
其實,要不是他使了陰招,誰制服誰還說不定呢!
只不過,這樣丟臉的事情,他是不會說的,再說他是個影衛,使陰招那是家常便飯,是以頗爲理直氣壯。
‘咳~’看到黑衣人的臉,寧薇忍不住乾咳了一聲。
沒曾想,居然還是個熟人。
“咦~這不是於亦景嗎?”影衛也立刻認出了於亦景的模樣,他眯了眯眼,道:“難不成他就是文氏背後之人?”
影衛腦海中浮現出一大片陰謀詭計,將於亦景想成了一個壞到無可救藥之人。
於亦景利用賀家準女婿的身份,與文氏狼狽爲奸,將寧雨秋母子三人一個個的折騰死,隨後他們不知爲何起了內訌,於亦景便要殺人滅口云云。
於亦景若是知道他此時的想法,只怕要吐血三升!
“小姐,咱們一定要好好審問他一番。”影衛語氣堅定的對寧薇說道。
寧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於亦景,不禁一個頭兩個大。
於亦景要殺文氏,可以有很多理由,不能證明他與文氏是同謀,但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寧薇一時不知該拿他怎麼辦…
------題外話------
亦景小哥哥的內心是崩潰的…下暗手他沒經驗…被陰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