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錢,難道白送?”廣播員高婧用她那清脆卻不太標準的普通話驚呼道,“大組長,您要白送,先送我家一臺電視機,不收音機也行啊!”
聽到她如此天真的說法,大家都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不曾想張學兵竟然認真起來,扭頭對石頭說,“去把咱們買的那臺彩電搬來!”
“啊!彩電?”高婧和會計劉虹異口同聲驚呼出口。
這個年頭城裡黑白電視剛剛普及,可是彩電還算是稀罕物。
張家村窮的只有一臺收音機,還是村裡的!
絕大部分村民都沒見過電視,更別說帶顏色的了。
大家能不驚訝?都以爲張學兵是在開玩笑呢!
石頭果真跑出去,片刻間雙手抱着一個巨大的瓦楞紙箱回來。
“這就是彩電?”
石頭麻溜的將紙箱打開,露出一臺方方正正呆頭呆腦的傢伙,放在了辦公桌上。
張學兵一努嘴,“打開,找個臺!”
“哎!”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石頭拿來接線板,迅速插上電源,隨着咔吧一聲響,打開了開關,屏幕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雪花點,卻沒有任何影像。
石頭彎下腰,咯嘣咯嘣的調起臺來!
這個年頭的電視機,幾乎沒有遙控,換臺更沒有自動搜尋功能,只能是用手工調節高頻頭!
高頻頭髮出咔吧咔吧聲響,聽着人心慌,高婧急忙喊道,“石頭你懂不懂,別弄壞了啊!”
高婧真的把這臺電視當成她家的了!
“俺跟人家學了,你少叨叨!”石頭白了她一眼繼續調臺,好半晌電視裡依舊是雪花飄零,連個人影都沒有。
這有點不對,就算是信號再弱,至少能收到魯省臺,畢竟人家的發射塔建在了泰山上。
石頭一股勁的撥弄天線,撓着頭看向張學兵,“小兵哥,會不會壞了?”
在舊貨市場的時候時間緊迫,只是打開試了試能開機,石頭跟着人家學了學如何操作,沒想到回村之後竟然收不到節目,讓大傢伙大失所望,覺得這是個樣子貨。
忽而張學兵一拍腦袋想起一件事來,轉到電視後面,在電源線旁邊找到了一個旋鈕,撥動一下。
“再試試!”
石頭對電器特別感興趣,也有點天分,彎腰撥弄一會兒,屏幕上竟然出現一個模糊不清的圖像。
緊接着一個十分標準的女子普通話傳出,“各位觀衆,現在播報今明兩天的天氣預報,由於副熱帶高壓影響我省......”
“哇,看見咯!”
“真的,還是彩色的呢!”
衆人發出一陣陣驚呼,眼睛像是被吸引住了,片刻挪不開分毫,即使放的最無聊的天氣預報,他們也像是看到了海市蜃樓一樣嘖嘖稱奇!
不一會兒屏幕上畫面消失,出現了一個色彩斑斕的圖標。
衆人大失所望,“就這麼短?”
張學兵笑道,“今兒星期二,魯省臺只播新聞!”
“那別的臺呢?”
“我聽說中央臺有新聞聯播!”
“咱們山裡信號弱,能收到一個臺就不錯咯!”
張學兵笑道,“想要看得清,收臺多啊,咱們還得在房頂上豎個天線才行!”
天線一時半會兒弄不來,不過衆人看過電視之後,都對將來充滿了憧憬,議論起來沒完。
石頭最感興趣的不是天線而是爲什麼他擺弄不出來,張學兵隨意弄一下就行了。
他問出心中的疑問,劉虹笑道,“組長當然本事大咯,你個下屁孩,懂什麼!”
石頭眼圈都紅了,吭哧吭哧的不知道如何反駁,心裡卻委屈,我明明跟人家學了還是沒整明白,真笨!
張學兵拍着他肩膀,柔聲說道,“不是你笨,怕是舊貨市場的那些人,都沒整明白!”
看着衆人都好奇,張學兵轉過電視機,指着剛纔那個按鈕說道。
“咱們國家電視信號採用的是,正交平衡波逐行倒相,簡稱帕爾——d制,螺絲國那邊信號制式不同,所以你把高頻頭擰斷都白搭,我剛纔只是調了一下接收信號制式,就這麼簡單!”
老秀才搖着頭一聲嘆息,“沒想到這種小玩意,裡面還暗藏機關,想當年他們信誓旦旦要帶着咱們一起實現現代化,可是呢,土豆牛肉沒少吃咱的,到時候拍拍屁股走人,剩下一堆破爛,後來還要動刀動槍,不像話!”
老一輩人一直對那段歷史耿耿於懷,從充滿了崇拜與嚮往,到感覺被欺騙,只有一線之隔,巨大的反差讓這一代人,對那個地方的心態極其複雜。
張學兵哈哈大笑拉着老秀才胳膊說道。
“老校長,他們馬上就要分家,你想抱一箭之仇,機會來了!”
老校長一輩子的驚訝加起來都沒有今天多,他激動的按着張學兵肩膀,眼眸中神色複雜,“你說是真的?”
張學兵點頭,“十有八九是真的......”
等張學兵介紹完了目前的局勢,老秀才昂起腦袋,像是緬懷,又像是唏噓,好半晌才說道。
“要是有機會,帶我去一趟看看吧,畢竟當年哪裡是我心中的天堂!”
張學兵理解這些老一輩的情懷,連忙保證,“您放心,只要我找到過去的渠道,再找個翻譯,咱們就走,到時候您就是不去,我也拉您去!”
要說英文,張學兵還能蹦幾句,螺絲語他是一句不懂,所以必須找個翻譯,要不然到了北邊豈不是抓瞎。
老秀才苦笑道,“找的什麼翻譯啊,我年輕的時候,學的就是螺絲語!”
原來五六十年代的時候,兩國正是蜜月期,這邊從初中開始就要學習那邊的語言,老一輩會螺絲語的真不在少數。
老秀才繼續說道,“要說關係嘛,我也可能聯繫上!”
說到此處,似乎動了他的心絃,老秀才竟然眼眶溼潤起來。
石頭忽而插話,“俺早就聽說過,老校長在那邊有個相好的......”
衆人一起看向老秀才,沒想到這位單身了一輩子的老人,竟然也有花邊新聞!
不等石頭說完,老秀才一張老臉羞得通紅,舉起巴掌照着石頭後脖頸子上就是一下。
“你這個小兔崽子,今兒不打死你,老子改姓......”
“救命啊,老校長打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