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
大學畢業、省府辦公廳秘書、省府大秘、省委二秘,再跟着新領導到遼省當省府大秘,從大山裡爬出來的張仁和只花不到十年的工夫。
同事、同學、朋友都說他命好,姑姑嫁了個好老公,他跟着賺了個好表哥。他自己也不否認,經常跟身邊的人說起他小時跟着李家明讀書時的趣事、糗事,全然不提父母雙亡後的可憐與辛酸。
只有他的上司知道他的能耐,他能跟着第一任領導當上省府大秘,很大程度是與他表哥有關,否則他一介剛畢業的本科生連省府大院的門都進不了。可他已經被安排到省城一個區裡任職後,沒多久便被省委的三號首長叫去當秘書,這又豈是一個簡單的有背景可以解釋得通?
還是能力的原因,張仁和的仕途一帆風順,不可否認有他表哥李家明的原素,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本身的能力極其出色。
從香港馬會會所回來,喝高興了的蔡主任如此說,又問自己的秘書道:“小高,你覺得你比仁和差在哪?”
“全方面的,文筆、政治敏感性、辦事能力、爲人處世等等”。
唉,還是太嫩了,真不知李家明如何那麼會教人,蔡主任暗歎了一聲,難得出言指點道:“你錯了,要論這些東西,能進辦公廳的有幾個差的?他比你們強的地方只有一個,他哪怕站在那不說一句話,都能讓人信任他。”
高秘書若有所思,蔡主任讚許地點了點頭,感嘆道:“你們只知他有個好表哥,卻不知他出身貧寒並父母雙亡。人啊,苦難其實也是一筆財富,你如果不是在辦公廳坐了十年冷板凳,可能也被同化了。”
其實蔡主任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便是張仁和懂得感恩,只要是從前幫過他的人,他都會盡他的能力去回報。老胡爲什麼把他要去當秘書,除了想利用李家明的財力之外,也不就是看重了他這一點?
當官當一時,做人做一世。
如果不懂感恩,任你能力再大,又如何能得人信任與器重?
首長沒說出來的話,高秘書也懂,十年的冷板凳,足夠讓一個年輕人變得很成熟了。都說忠誠是因爲背叛的代價不夠,但你若沒有獨自披荊斬棘的能力與勇氣,那就要記住一點:叛徒永遠比敵人更可恨。
高秘書陪着談興正好的首長聊着天,不知不覺已經是晚上九點,請假外出的司機和警衛他們也準時回來了。畢竟是機關大院裡出來的人,即使有些散漫了,但被體制刻進了骨頭裡的紀律依然有效。
“坐,我們聊聊天”。
“是”,幾人連忙畢恭畢敬地坐好,他們敢跟高秘書炸炸毛,卻不敢在蔡主任面前有任何不遜。他們這些人,都是從贛省或江城跟到吉省,又跟到京城來的,見識過蔡主任的春風化雨,更見過他雷霆萬鈞。
“我準備提前離休,中辦會另外給我安排司機和警衛。你們這麼多年來跟着我,沒功勞也有苦勞,沒苦勞也有疲勞。你們幾個這樣吧,潯陽的讓柳書記安排;江城的回江城,郭常務是我老部下,我已經打好了招呼。”
雖說首長即將離休,可並不是不能讓大家繼續在京城國字號衙門裡呆着,跟蔡主任時間最長的司機連忙小聲道:“首長?”
“就這樣吧”。
“是”,幾人臉色很難看地離開,卻不敢多請求一句,這也讓高秘書膽戰心驚。雖說這幾位有些散漫了,但都是跟隨首長十幾年的老人,就這樣幾句話給遣散了?
就這樣遣散又如何?
幾位鞍前馬後跟了十幾年的老部下並不理解,出了那座四合院便牢騷滿腹,但也僅是牢騷而已。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依附於人便是如此。
半個月之後,蔡主任正式離休了,參加完例行公事的茶話會,他便帶着新的司機、警衛、工作人員到了潯陽遊玩。
潯陽這十幾年變化大啊,從一個洪災之後的廢墟之城搖身一變,成了高樓林立的現代化都市。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當年蔡主任留下的印記,或許只剩下那兩條雄偉的江堤,即使那兩條江堤也已經是楊柳依依、遊人如織,不復當年光禿禿、空蕩蕩。
陪座在奧迪車後座的柳書記一如當年的恭敬,給老領導介紹着窗外的高樓大廈,還特意讓司機將車開到江堤邊。如今的江堤已經被改造成了沿江公園,順着江堤都是一片片掩映在花木中的亭臺樓閣,倒也是個遊玩、休閒的好地方。
“蔡書記!”
“蔡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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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了江堤之上,有人認出來當年的老書記,突然有人高聲叫了起來,伴隨而來的便是歡呼與熱烈的掌聲。
十幾前的那場災難,正是這位龍行虎步的老書記打落一地官帽;也正是這位老書記在最危險的時候守在江堤上一步不離,領着十幾萬軍民日夜查冒堵漏,纔沒讓這座決堤了的城市徹底變成澤國;還是這位老書記不眠不休,帶着幹部們日夜苦幹,才讓蒙災受難的民衆能迅速安居。
突如其來的歡呼與掌聲,不禁讓陪同的柳書記退後幾步,示意前面的警衛也讓一讓,讓自己這位老領導獨自去接受百姓們的愛戴。這是一個官員最榮耀的時刻,不能讓這位老領導與愛戴他的百姓們分開。
也已經年近花甲了的柳書記一直很尊敬這位老領導,除了對他有知遇之恩外,更重要的是老領導心裡始終有百姓。從老家的水庫,到潯陽、江城的大修水利,老領導這一路走來,得罪的領導、同僚無數,卻沒有百姓說他半句不是。
看着圍攏上來的人羣,身材不高的蔡主任也激動地熱淚盈眶,高舉着雙手作揖,以答謝百姓們的厚愛。十幾年前,正是他和這些老百姓一起,不眠不休地奮戰在這江邊,累了就在泥水裡打個盹,餓了便啃幾塊部隊發的壓縮餅乾,終於保住了這座被洪水毀了一半的城市。
現在想起來,已經彷彿還是昨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