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嵐昊身份尊貴,自幼便學習帝王之術,這第一門課,便是爲帝君者,理當喜怒不形於色,可這一回,他失態了。
秦如薇和莊楚然臉上的驚駭讓他迅速知道自己唐突失態了,很快便轉開話題道:“聽莊大人說秦姑娘還會作胰子,有個胰子作坊,本王很好奇,是何人教導?”
他暗對自己道,莫急,莫要駭了她,是不是**定會查清楚的。
“回王爺的話。”秦如薇起身福了一福:“並沒旁人教導,只是民女閒時對着其它作坊的胰子琢磨出來。”
夏嵐昊也並不是要知道她這門手藝,聽得是她自己琢磨出來,倒是起了幾分興趣,細細地問了起來。
秦如薇看了莊楚然一眼,見他微微頜首,便將自己的想法給簡便的說了出來。
夏嵐昊見她吐字清晰,表述簡便易懂,不禁暗自點頭,聽及她的描述,又覺她想法超前,聰慧有加,不免又將她和記憶中那聰慧睿敏的女子重疊。
秦如薇始終面帶淺笑,神情不卑不亢,倒是讓站立在旁伺候的木艾和小春子驚訝不已。
莫說尋常人家,便是大臣們的妻女見了殿下大都誠惶誠恐的不敢造次,更別說山野出身的農家人了,可偏偏,這農家女子就是談吐自如,彷彿跟前的是一個和她身份相當的朋友一般。
夏嵐昊又陷入了沉思,秦如薇的眉輕皺一下,卻又不敢多言。
“聽說海岸口通關以通行文書出入是你所想出的意見?”夏嵐昊忽然問。
秦如薇臉色微變,自古以來,後宮女子不得參政,她卻不知,是不是連老百姓也不準隨便議政,尤其她還是女子,尤其還是近期最熱的與異域通商的政事,突然提起這個,難道是出了什麼問題不成?
莊楚然也有些驚惶,忙站起來道:“王爺,秦氏所想所思乃是微臣平素與之分析所言,並非刻意爲之。”
一句話,就將秦如薇摘了開來。
夏嵐昊一愣,隨即笑開:“莊大人不必緊張,本王只是覺得那通行證的法子十分妥當,如今異人也願遵守我國王法,彼此通商亦讓大夏經濟更爲繁榮,今上亦十分欣慰。”
聽罷此言,秦如薇長鬆了一口氣。
“就是好奇,這法子如何想出罷了。”夏嵐昊笑看着秦如薇,目光中竟是帶了些欣慰激賞。
“回王爺的話……”
秦如薇又要站起來,沒等她說完,夏嵐昊便擡手道:“你坐着說話便是,不必如此多禮。”
秦如薇半屈着膝,還沒站起便被他搶了話,本就難受,聽了這話便站起行了一禮:“謝王爺。”
莊楚然看得驚愕,仁王殿下對薇兒是不是太過厚待了些?
“王爺,其實那法子也是民女看見各州府出入需備通關文書檢查,繼而便想是否也能這般行事,多設幾個檢查的關口,規定逗留時限,一旦超出時限就遣送歸國,發現私自逗留者,視爲黑丁,如此強制異人逗留,心想該是有一定的效果。我也是偶然想起和莊大人一說罷了,料想不到竟真會如此行事。”秦如薇將自己想好的說辭淡淡解釋。
“你能舉一反三,在女子中實是難得。”夏嵐昊目露讚賞。
接二連三的誇獎讓秦如薇有些受寵若驚,謙遜地道:“王爺過獎。”
夏嵐昊有心要再問她的事,木艾適時遞上茶水提醒他道:“王爺說這麼久了,喝口茶潤潤嗓子。”
夏嵐昊這才覺得口乾,也就接了過來抿了一口。
木艾則是看向秦如薇問:“秦姑娘,今兒怎麼不見司徒公子?”
這話算是提醒衆人他們此番的來意了。
夏嵐昊扣茶杯蓋的手一頓,這纔想起自己今日是來求醫的,卻因爲見到肖似姑姑的人而忘了,不由也是一笑。
秦如薇正欲回話,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她秀眉一皺,微微側頭,楊柳立即走出門去。
“司徒公子是個坐不住的人,平素也是四處走動,若村中有人有個小病痛的話,求上來他也是會診治一二的。今兒怕是上山溜達去了。”秦如薇解釋道:“我已派人去尋他,還請王爺稍事半刻。”
夏嵐昊摸了摸自己的腿,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快得讓人看不清,笑道:“無妨的。”
楊柳快步走了進來,附在秦如薇耳邊輕言說了幾句,便站到一邊。
秦如薇臉上閃過一絲惱意,站起來笑着對夏嵐昊道:“王爺遠道前來,想來也是累了的,民女已讓人收拾了客房,王爺若不嫌寒舍簡陋,亦可休息一二。眼看着快到晌午,我去吩咐下人準備午膳,請容我失陪。”
夏嵐昊知她有事處理,便點了點頭:“你且去吧,這裡有莊大人即可,也是本王叨擾了。”
秦如薇對莊楚然點了點頭,留下楊柳伺候,她自己則是快步走了出去。
門外,跟着夏嵐昊來的那十幾個侍衛分散在四周圍着這個屋子,而正對着門前的三丈遠的空地,一個侍衛橫劍擋着前邊的人。
秦如薇黑着臉走過去,那人看見她,雙眼大亮,叫了起來:“你瞧你瞧,我小姑子來了。”
侍衛聞言微微轉過頭來,秦如薇已經走到跟前賠笑道:“這位侍衛大哥,這位是我嫂子,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你寬容一二。”
侍衛打量她一番,輕哼了一聲,將劍插回劍鞘,冰冷地道:“王爺會客,不準打擾。”說着便走到一旁當門神了。
顧氏鬆了一口氣,見了秦如薇,又是滿面堆笑。
秦如薇卻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冷眼看着她一身的裝扮,譏諷一笑。
顧氏顯然是特意打扮了一番前來的,滿身的綾羅綢緞,插得滿頭珠翠,臉上還塗了胭脂,跟個猴子屁股似的,現在被一嚇,冷汗沖刷了粉底,一條紅一條白的,別提多滑稽了。
而在她身後,秦二孃一臉的惱怒和羞愧,秦如薇明白過來。
“嫂子這是作甚?瞧您這一臉,可別走出去,不然別人看了您這副尊容,魅妝的生意怕是要一落千丈。”秦如薇冷淡地道。
秦家女眷不多,既然自家是做胰子護膚生意的,也少不了做胭脂底粉這些,有司徒芳的配方幫襯,底粉自是做的又細又勻,所以她們都是用魅妝所出的脂粉的。
可再好的東西,也經不住顧氏這麼抹呀,她這是把一盒子粉抹了上去不成,就這麼看着,那粉都要撲簌簌地往下掉。
顧氏被諷得一怔,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一看,又紅又白的,可以想象自己的臉是多滑稽了,不由呀的一聲。
可她卻沒忘記來意,將秦如薇拉到一邊,神秘兮兮地道:“不提這個,薇兒,裡頭來的貴客,真真是王爺麼?哎喲,我們得去請安呀!”又剜了一眼那些侍衛,怨懟地道:“這些人好生無禮,明明是咱們的地方,倒是防得跟賊似的,主次顛倒了。”
秦如薇嘴角抽抽,沉着臉道:“您消息倒是靈通,這片刻功夫就已經打聽了人家的來路。不過您說要請安,我倒是問問,您有什麼資格去給人家請安?以什麼身份?”
顧氏臉一僵。
“人家是龍子鳳孫,莫說咱們這些老百姓莊稼人,那些個六七品的官員夫人,也未必就有資格上前問安。您貿貿然前來,人家沒把您給抹了脖子,算是給了天大的恩賜。”
秦如薇並不是危言聳聽,她從不高看自己,仁王此番來,也不過是求醫,可不是因爲別的,他能紆尊降貴,她卻並非覺得理所當然,受寵若驚。說句不好聽的,若不是司徒芳在她家裡,仁王會來她們這旮旯彈丸之地麼?她一個普通的農女,能見到這樣的風姿尊貴人物?
那是作春秋大夢!
顧氏這麼巴巴的前來,人家沒將她當刺客殺了,就算給臉面了,她還敢上綱上線的,真真是可笑之極。
秦如薇是真惱,顧氏這麼趕着來,也知道她是爲了啥,果然,顧氏難堪不過一下,就急道:“好好好,你嫂子我是個粗人農婦,是沒啥身份,但你也幫幫你侄女,也帶她見見王爺呀!”
顧氏一邊說着,一邊將秦二孃推了過去,急道:“二孃今年也十五了,要是被貴人看中了,哪怕當個妾,榮華富貴也享之不盡呀!”
秦二孃幾乎要氣得暈死過去,臉紅耳赤地怒喝:“娘,您是瘋了不成!”
秦如薇真是怒極反笑,顧氏可真是想得天真,雖說也有灰姑娘飛上枝頭的,小說話本也有帝君看中清秀農女討了做妃子的,但現實,不是她貶低了自己侄女,二孃這樣的山野農女,便是給仁王那樣的人當個洗腳丫頭都不夠資格。
“二孃,你也是這樣想的?”秦如薇不理顧氏,只瞪着秦二孃。
秦二孃眼圈一紅,跺了跺腳,羞惱地道:“我纔不要給人家當妾,娘你要是推我出去給人羞辱,我就投了山河或者絞了頭髮當姑子去。”說罷哭着跑了出去。
顧氏一怔,看着女兒跑了,她半天反應不過來。
“看到了嗎?您閨女可比您聰明多了。”秦如薇冷笑着道:“馬上給我回您家去,莫在這胡攪蠻纏,不然那些人殺了你,我也救你不得。”
顧氏臉色一白,看着秦如薇眸中散發出的冰冷,心中一寒,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倒退着走了。
秦如薇搖搖頭,竟還想+
送女做妾,真是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