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蓉開始經常性的缺課,打扮得越來越花枝招展。但是,她再也沒有送任何衣服給嚴綰。
聽着哲學老師去雲裡霧裡的講課,嚴綰拿着筆裝作寫筆記的樣子,事實上腦袋早就飄到了不知哪裡。
她回想起來,確實有一段時間,陳曉蓉經常逃課,只是以前並不知道是爲了陸文俊的原因。
一隻手把玩着鋼筆,臉上卻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她也真夠笨的,被陳曉蓉矇在鼓裡這麼多年。想到陳曉蓉在他們的婚禮上,露出的那個笑容,現在回想起來,分明帶着無以言說的複雜。
當時是太幸福了,所以忽略了這一點。
相比較陳曉蓉的積極主動,嚴綰更加沉住氣。她依然往近到學校和家,兩點一線之外,最高興的莫過於和魯湘雙雙被仰申珠寶錄取爲櫃檯的營業員。
“嚴綰,我請你吃飯!”魯湘難得大方起來,“慶祝我們終於逃離了這個黑店,找到了一份新的生活。”
嚴綰忍俊不禁:“我請你吧。”
她知道,魯湘雖然打了不下三份工,比自己的“收入”更高,但是每個月還要省下一筆錢寄回孤兒院,平常的生活十分艱苦。
“今天我心情好,偶爾也要打打牙祭嘛!”魯湘在十二店關閉店門以後,不由分說地就拉着嚴綰轉了兩個彎。
“去哪裡?”嚴綰奇怪地問。
“請你吃宵夜的地方啊!”魯湘的兩眼發着光,似乎因爲美食在前,而格外興奮。
街的另一頭,是一溜大排檔。
三年的養尊處優,已經讓嚴綰不適應這種吃法。坐在一隅,總覺得放不開。
所謂的“打牙祭”,對於魯湘來說,其實只是兩分炒麪。
嚴綰一根根地換挑着麪條,看着魯湘大快朵頤的樣子,覺得食慾慢慢地涌了上來。
“好吃吧?我已經想了很久。”魯湘一臉的饞樣,卻並不覺得討厭。
“你爲什麼要把錢省下來寄回孤兒院?我以爲是福利性質的,政府應該會有撥款。”嚴綰好奇地問。
“嗯,是有撥款,可是不夠。小孩子們都在長身體,可以伙食很簡單。院長把每一分錢都用到了孩子的身上,可還是不夠。”魯湘瞪着空碗,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彷彿恨不得就這樣端起碗狠狠地舔一遍才肯善罷甘休。
“但是你過得也不好啊。”嚴綰憐憫地說。
“誰說不好?睡得着,吃得下,身體健康就是本錢。”魯湘拍了拍胸脯,看到嚴綰的滿臉笑容,纔想到這個姿勢不雅,訕訕地收回了手。
“好像還沒有吃飽呢……”嚴綰故意自言自語。
“是啊,不過……今天夠奢侈了,下次再來打牙祭吧。”魯湘雖然垂涎欲滴,卻仍然堅定地搖了搖頭。
嚴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幸好帶着幾十塊錢,於是很豪邁地說:“你請過我了,現在換我請你了,我們再吃一碗炒麪。”
也許是炒麪的味道太好,魯湘猶豫了好一會兒,看到嚴綰已經叫老闆,連忙追了一句:“我們一人一碗吃不下,再要一碗,兩個人分就行了。”
嚴綰笑着答應了,叫了一碗麪,沒有再要菜。
大部分的麪條,都撥進了魯湘的碗裡。
“明天上工了,我們好好幹。”魯湘握着拳,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然後賺多多的錢寄回孤兒院,讓小蘿蔔頭們吃得更好一些。”
嚴綰有些心酸,魯湘自己吃得很簡單,除了粥就是面,加一點白菜幫子。
這個城市,被譽爲全國最富裕的城市之一,卻還生活着像魯湘這樣爲了自己的理想而節衣縮食到這種地步的女孩子。
“幸好你們大三的功課不重,不然的話,你哪裡來的時候打這幾份工?”
母親多少給自己留了一點存款,每年還有保險金可拿,還覺得坐吃山空不牢靠。像魯湘這種一窮二白的女生,除了自己的開銷,還要儘可能地把錢寄回孤兒院,難怪身上瘦得沒有三兩肉。
如果她父母健在,看到這樣的情形,大概會心疼到無以復加。
魯湘心滿意足地捧着自己的肚子:“好飽啊……”
她砸巴着嘴,不好意思地看着嚴綰:“說好了我請你的,結果我叫的兩碗麪,全到了我的肚子裡。哎,你吃飽了嗎?”
“當然吃飽了,我和你還客氣這個嗎?”嚴綰笑嘻嘻地說。
接受陳曉蓉那件三百多的連衣裙,和接受魯湘五塊錢一碗的炒麪,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這個工作的收入應該比便利店強,我們拿了薪資,再來吃一碗炒麪。”魯湘戀戀不捨地離開了大排檔,“再吃一盤螺螄……嗯,那個就好。”
“好。明天見。”
嚴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去。在她的記憶裡,似乎和魯湘在便利店認識了不久,就沒有再聯繫過。
原來,真正的好朋友,被她這樣的錯失了。
而被她當作是可以分享一切的好朋友,最後真的“分享”了她的丈夫。
嚴綰搖了搖頭,脣角的笑容,很冷冽。
第二天正式上工,其實也不過是換了一個工作崗位,離家有點遠,要轉一趟公交車。
但是魯湘和嚴綰都很高興。
魯湘是因爲收入比便利店多了一倍,雖然按規定上班時間,要一直站立。
嚴綰則是因爲如願以償,跨出了她對珠寶認識的第一步。她發誓,她會成爲第一流的珠寶設計師。
她們並肩站在櫃檯前,臉上都露着發自內心的笑容。
“對,對每一位顧客都保持這樣的笑容。”經理是個男孩——不,應該算得上是男人了,雖然他長得高挑細瘦。
膚色比奶油色還深一些,帶着健康的微褐色調。濃密的黑頭髮,微微有些捲曲。眼珠是少見的灰色,像鴿子的翅膀。
他的姓很少見,閆。名字也很秀氣,亦心。
乍一聽,會以爲是個女孩。雖然他長得很秀氣,但對於性別,卻勿庸置疑。
“閆經理,你看盧綰長得漂亮,所以偏心,讓她賣鑽石。”魯湘和誰都是自來熟,雖然閆亦心是經理,她卻一點都不怕生,玩笑照樣開。
閆亦心笑着安慰:“鑽石並不是最好的珠寶,在價格方面,還有很多寶石每克拉的價格,超過了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