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亦心的手裡轉動這杯子,似乎在考慮怎麼開口。嚴綰一聲不吭,明知道這一段秘辛,是他心裡的隱痛,可是她想知道他的痛和苦,也想陪着他一起走過這道坎。
所以,在看到閆亦心再度擡頭,伸出手臂的時候,她幾乎毫不猶豫,就把自己投進了他的懷抱。一雙手臂,自然而然地伸到他的腰間,從背後環了過去。
一時間,小小的客廳裡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閆亦心的眼睛幽幽地傳過了電視櫃,嚴綰家裡總共就一臺老式的電視機,上面還積了一層灰,想來是已經很久沒有開過了。
嚴綰遲疑了一下,把腦袋考到了他的胸膛。閆亦心微微一震,忽然把她的肩擁住,開口的時候,已經沒有了激盪。
“我的父親早年爲了收購礦藏,曾經走過很多地方。有一次,在雅魯藏布江的下游,遇到了一位漂亮少數名族女孩子。他們在神仙似的地方住了半個月,稱得上是如漆似膠吧?我父親畢竟掛心大都市的生意,於是許諾了那女孩,日後再來和她相聚。可是……”
“他負了那個女孩?”
“我父親只是把這段情緣,當作是一段浪漫的邂逅,並沒有放在心上。他說日後相聚,也並不是故意欺騙,可是沒有想到要她爲妻,這也是實情。後來,他娶了妻,生了子,卻在生產的那一夜,母子二人都死於非命!”
“啊?”嚴綰驚叫一聲,“那你……”
“那個孩子不是我。這件事被閆家壓了下去,知道內情的人並不多。後來,我父親經一個高人的指點,說這件血案與一個咒語有關。”
“那個女孩子,難道是個苗女?”嚴綰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閆亦心苦笑:“是的,當時我父親也立刻想到了她,於是趕到了雲藏邊境。但那個女孩,卻已經自殺了。”
“怎麼……會這樣?”
“後來,我父親才知道,那個女孩是苗族一支裡的聖女,據說還是最古老的一支。她不是一般的自殺,而且很有技巧地隔斷了一根血管,把全身的血都放幹。是爲了……用自己的血和死亡許下最惡毒的咒語,讓負心的男人世代輪迴,都只能看着妻子和子女在他面前死亡的痛苦。”
是什麼樣的不甘,纔會讓一個妙齡的少女,以生命爲代價,許下這樣的血咒!
“因愛生恨……”嚴綰打了一個寒噤,忍不住朝着閆亦心的身邊又靠得緊了一些,“那你怎麼……”
“後來,父親不敢再娶妻,可是祖父——你也知道,一個老人,總是希望兒孫繞膝的,所以父親無可奈何,再度請教那位高人。後來,找到了苗族另一支的族長,求他把女兒下嫁,她就是我的……”
“你的母親。”
“對。”閆亦心點頭。
那些曾經的記憶,他一直以爲己徑被封鎖。可是面對着嚴綰,卻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得像是昨天。
嚴綰想到了那個奪路而逃的苗女,難道她是閆亦心的母親?可是她看起來分明那麼年輕,一張臉雖然平凡.可是最多也不會超過二十七歲!
一時間否定了這個假想。嚴綰疑感地問:“她現在……”
“已經去世了。”
“啊?”嚴綰的手指,幾乎痙攣了一下。這個故事,一點都不好聽,不像王子和公主那樣永遠有着完美的結局。太多的死亡,讓她幾乎拒絕相信,這就是事實的真相,“也是因爲那個咒語嗎?”
“不,我母親是爲了我。她嫁給父親的時候。以爲自己已經解開了咒語,可是到後來才發現……還不成。
所以,她同樣用自己的鮮血,用那樣……那樣殘忍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只是爲了給我一個活下來的機會。”閆亦心的眼圈分明有些紅,聲音顫抖,“我這樣的活着,是我的母親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
嚴綰連驚歎都無法順利地發出來,只能用力地回握了他的手,把自己的體溫,傳給明顯手指冰涼下來的閆亦心。
“我的生命不僅僅是白己的……”閆亦心苦笑,“父親被祖父看作是不孝子,其實他一趟一趟的風花雪月背後。只是在爲我尋找解開咒語的辦法。”
“所以,現在和他同居的那個苗女,也是……”
“嗯,也是苗族據說也是那個古老一族的聖女,但是似乎也沒有找到辦法……”
“可憐天下父母心,你的父母,其實都是愛你的。”
“是的,所以我無法不活着。”閆亦心長長地嘆了口氣,彷彿這麼多年的鬱結於心,都藉着這樣的嘆息,吐了出來。
嚴綰很想攬住那顆頭,把他緊緊地擁在懷裡。她喉嚨發緊,卻只是用力地握着他的手:“你活得那麼努力,真的很不客易。”
“嚴綰,我……”他驀然地激動,卻只是說了三十字,又禁了口。糾結在眸子的深處,有些話,無法自私地說出口。
揹負着這樣的秘密,在人前的時候,永遠都溫和得像九天之上的仙人。嚴綰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倍常人沒有的艱辛,才能夠修練剄這一步。
自己的所謂和陸交俊的“失戀”,似乎只是一場鬧劇而已。
“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找到解救的辦活,你的父親正在努力,也許我們也可以一起去尋找。”她宛然而笑,柔弱的雙肩,卻用那樣堅定的力量。告訴了他,她的抉擇。
“這樣的我,有資格說愛情嗎?”他低低地問,近乎耳語。
嚴綰不及思考,脫口而出:“沒有誰.會失去說愛情的資格。”
“真的?”閆亦心豁然擡頭,眼睛裡明亮的光澤,在半暗的房間裡,如劃過流星的天際.一下予照亮了嚴綰的心房。
“當然。”她忽地釋然了,甩力地點頭。
“我只是怕……這樣的幸福,也只是偷來的。”閆亦心的眸光又黯淡了一下,話氣裡竭力掃淡的帳然,卻讓嚴綰聽得更加心酸。
他不像陸文俊那樣張楊,永遠慍潤如水,帶着淺淺的微笑。那樣溫和的背後,誰知道竟然會承受這樣不爲人知的痛?
“偷來的幸福。未必就不是幸福啊!”嚴綰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這樣蠻不講理。不管怎麼說,她只是想讓閆亦心幸福。
“可是,到現在爲止,還是沒有辦法解開……綰,我真的很想和你共度一生,但是這樣太委屈你了。本來,爸爸那裡說已經有了眉目,但是看今天的這個樣子,怕是……”
閆亦心嘆息了一聲,把產綰抱得更緊。
“就算一直這樣,我也不怕。”嚴綰仰起頭,容色溫婉。古典秀氣的下巴,楊起了倔強卻堅定的弧皮,雙臂一緊,“我想陪你捱所有的痛和那些……”
閆亦心雙目幽深,看着她一瞬不瞬,幾乎把她的肌肽都看得灼燒起來,才忽然緊緊地扣住了她的肩和背:“綰,我不知道會不會拖累你。但是你這麼美好,我捨不得放手。”
這句話,讓嚴綰的雙脣,勾起了一個得意的弧皮:“那還不簡單嗎?就不要放手!”
什麼陸文俊,什麼彌曉蓉,全都拋諸腦後。嚴綰覺得,擁住自己的這個男人,纔是真正值得自己芳心期許的。
她的眼神,讓閆亦心的心騰地燒起了一把無名的火焰。恨不能就這樣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肉血脈,從此神魂相依,血肉相隨。
嚴綰對這樣的眼神並不陌生、前一世的婚姻,帶給她的僅僅是表面上的榮耀。她一直沒有機會認識比陸文俊更優秀的男生。所以當他深情款款地求婚時,她在猶豫了兩天以後,終於答應了下來。
在她看採,結婚,不過是因爲一棵樹而放棄整片的森林。但是,她找到的那棵樹卻並不是在平原上,而是長在懸崖邊上。
在陸氏這個大家庭裡,她如履薄冰,就怕一個不小心,裁傷了筋動了骨,最後跌進深淵。
她雖然從沒有抱怨過自己的婚姻,但是夜深人靜狐枕獨眠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遐想一下,如果當年不是那麼倉粹,會不會有更好的一棵樹等待她的選擇。
重生後的她才明白,原來愛情並不是一個守望等候的過程。心中的怦然一動,只在不經意之間。他站在那裡,就是一棵參天的大樹。她在保持獨立的同時,完全可以全心地攀附着他。
看着閆亦心的脣離自己越來越近,嚴綰甚至連表面上的欲拒還迎都汪有做。她閉上了哏晴,安心地等待着脣畔上熟悉的接觸。
他的脣,帶着一種微微的涼意,可是熱燙卻在一瞬間,就點燃了兩個人的嘴脣表面。甚至連身體,都有些燥動了起來。
嚴綰放鬆了呼吸,安心地享受他帶給她的感官愉悅。唯有她的吻。會一直把悸動傳遞到她的心口,帶着一的顫動,很想就這樣化成一灘水,倒在他的懷抱裡,任由他捏圓槎扁.她也甘之若飴。
所以.當閆亦心的手,解開她襯衫的扣子時,她甚至連象徵的掙扎都沒有。只是倏忽之間,一張小小的臉蛋.從腦海裡閃電一教地經過.讓她的心冰凍了一下。
如果她真的和陸文俊橋歸橋路歸路,那麼小威……
肌膚還在持續升慍,可是心卻忽然有一個角落,凝成了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