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綰泡上了咖啡,看到閆亦心神情自若和劉離苦臉愁眉的樣子有點好笑。想當初,一次和閆亦心去巴西,貴賓廳提供的咖啡,他都只喝一口。
到如今,她這種廉價的速溶咖啡,他也已經喝成了習慣。心裡便滿滿的感動,盤算着明天下班,去買一隻咖啡機,稍好一點的也不過兩千元錢。
這樣一想,心理便有點愕然。什麼時候,兩千元在她的概念裡,還像是一筆天大的財富。也許是花在心愛男人的身上,便學不會斤斤計較。
當然,和現在的經濟實力,也有很大的關係。兩千塊,對於她來說,只是月薪的五分之一,添置一件傢俱完全用不着左思右想。
有個作家很直率地說:有足夠任性的錢,那是我所向往的其中一種幸福。原來沒錢雖然可以幸福,卻總是貧賤夫妻百事哀。
她甩了甩頭,才發現氣氛有點詭異。所有人的視線,幾乎都看着自己。因爲一擡頭就收到了六道目光,所以差點被咖啡嗆了一口。
“呃……你們吃瓜子吧。”嚴綰是名副其實的主人,只能招呼。其實,也就是招呼陳曉蓉一人而已。其他兩個……一個是準住戶,一則是自來熟。
陳曉蓉覺得如坐鍼氈,本能的,她覺得眼前的兩個男人都對她有敵意。劉離自然不用說了,已經給了她不止一個下馬威,把她哪點對帥哥大多具備紳士風度的幻想,全都扼殺在了搖籃裡。
而閆亦心,怎麼說呢,看着是溫和的,似乎對誰都不會板下臉。可是他偶爾落在她臉上的目光,讓她說不出的心寒。
“我該走了,謝謝你的晚餐,嚴綰。”陳曉蓉還是決定先撤離。今天的氣場太強大,不是她能應付得來。
“等等,曉蓉。”嚴綰出口挽留,沒有再旁敲側擊,而是坦率地看着她,“事實上,我有一點事情想要問你。”
陳曉蓉的心臟跳得有點不爭氣,儘管她早有準備,但還是本能地決定逃離:“我記起來還有一個約會,現在該走了。如果有事,我們下次再談吧。”
“你想逃避什麼?”劉離懶洋洋地伸長了腿。
“我……我只是有事,所以先走而已。”陳曉蓉冷笑了一聲,“我有什麼需要逃避的?我和嚴綰是朋友,可沒說跟你是朋友。”
這個劉離,真是討厭到了極點!
“是麼?不得不說,嚴綰把你當朋友,那是她的不幸。”閆亦心從沙發上站起來,兩大步就走到二樓她的面前。
他的眸子平和,神情溫和,可是陳曉蓉卻避開了他的目光。
“我和嚴綰……是最好的朋友。”
“恐怕每一個愛護嚴綰的人,都不會覺得你配做她的朋友。”閆亦心的語氣平穩,可是話裡話外,卻絕不對她留下什麼情面。
陳曉蓉竟然不敢反駁,只是低着頭往前跨出了一步。
“你不覺得應該對路論壇的帖子,發表一點看法嗎?”閆亦心退後一步,仍然攔在她的身前。
“什麼論壇?什麼帖子?”陳曉蓉本能地反問,“我什麼都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心虛?像你這樣的大學生,平時會不去論壇上轉一轉嗎?看到了嚴綰的名字,你還會不留意嗎?說什麼好朋友,也不怕笑掉了別人的大牙。”劉離嗤之以鼻,“那個帖子,恐怕是出自你的手筆吧?真是個好朋友,要不是你,嚴綰可不會這麼出名!”
閆亦心微笑:“劉離,你這話是太落伍了。君不聞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嗎?我想,對於陳曉蓉來說,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兩人一唱一和,連嚴綰聽了都替陳曉蓉臉紅。劉離向來嘴巴不肯饒人,沒想到閆亦心刻薄起來,也不遑多讓。
“我沒有發帖!”陳曉蓉剛喊完了一句,臉色便有些發白。
“只是提供了一些資料,然後讓別人去炮製那些帖子嘛!好一招借刀殺人,真是高明!”劉離冷笑,頭後仰在沙發上。
嚴綰坐在一側,微微仰頭,靜靜地看着陳曉蓉,卻始終抿着脣,一語不發。
“嚴綰,你不信我?”陳曉蓉無助地看向嚴綰。她只能寄希望於嚴綰,仍會選擇相信。
今天真是失策,更沒有想到嚴綰色和難辦的帥哥,都不是省油的燈。而且完全不顧紳士的風度,爲難起女人來,一點都不手軟。
嚴綰把目光轉向了陳曉蓉,她還有信用嗎?對於嚴綰來說,重生的那一天,陳曉蓉的信用就已經徹底破產了。
“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我和媽媽的生活。”這句話,嚴綰說得很平靜。可是她的指甲,卻狠狠地插在掌心裡。她可以原諒陳曉蓉對自己的背叛,雖然這花了不少時間,鑽了不少的牛角尖。
但是,對於母親受到的侮辱,她不會原諒任何人。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閒聊的時候說漏了嘴。”陳曉蓉看到三個人戰線一致,知道抵賴不了,只能避重就輕,“難怪你要請我吃晚飯呢,原來事爲了對我三堂會審!現在的世界是言論自由的世界,我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
“事實?”嚴綰抿着脣,“你的事實倒比我知道得還要多!說句老實話,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遺腹子,還是私生子,你倒能一二三四列舉出那些子虛烏有的事例?曉蓉,早這麼多年裡,我幾乎只有你一個朋友,你是唯一到過我家的人,也是唯一見過我媽媽的人。你要說出去,是你的自由,但是至少請你不要捏造事實,侮辱我母親的人格!”
“你誤會了,嚴綰。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說出去而已,那些被誇張的說法,不是我的原話!”陳曉蓉看着她,臉色誠懇。
“那麼,可以告訴我,你泄露給了誰,纔會有論壇上那篇花團錦簇的文章?”嚴綰心裡根本不信,縱然最後的定稿不是出於陳曉蓉的手筆,但是加油添醋,恐怕不會少了的。
“我……”陳曉蓉還想狡辯,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看着身前的閆亦心,明明還是那樣溫潤的眉眼,甚至連語氣都保持着平常的沉穩,卻偏偏心裡起了一陣陣的寒意。
嚴綰靜靜地看她,似乎並不責怪,可是那兩簇小小的火苗,讓她明白,自己的出賣,已經讓她們的友誼撕下了最後的面紗。
“陸文俊,到現在還想要得到你。”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轉移話題的結果,無異是承認了自己暗地下的動作。
嚴綰愕然地看向閆亦心:“他?我和他沒有關係。”他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不會有任何關係。”
一句話還有些迷茫,二句話卻說得十分肯定和堅決。這一世,她再也不要和他再沾上關係。他和她之間的愛恨情仇,包括與陳曉蓉的友誼與背叛,她已經不想再去追究。在自己的幸福裡,永遠會是寬恕的哪一個。
她要的,只是事實。
“我知道,是他一廂情願。”閆亦心臉色不變,除了一閃而逝的眸光,多少泄露了一點他的心事與擔憂。
“其實,他只是一個習慣了接受的男人,別人的偶爾拒絕,他覺得新鮮,因而便起了興趣。”嚴綰聳了聳肩,一臉的不在乎,“如果得到了,他會棄之如腐蔽的。”
只逃閆亦心相信,她就可以安心。
“我們今天要談的,不是橫刀奪愛和移情別戀的故事吧?”劉離提醒他們。
嚴綰看到閆亦心眸子裡淡淡的笑意,才放下了心,磚頭回到正題:“曉蓉,你把這些消息告訴了誰?那天你匆匆離開陸文俊,我想是去見他們吧?”
陳曉蓉抿着脣,不說話。
再問,她還是沉默。
閆亦心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瞟過:“恐怕你不說出來,就要委屈你在這裡呆到想說爲止了。”
“那好啊,在這能吃胡睡,反正現在是寒假,我又沒有什麼事。”陳曉蓉的慌亂只是一閃而過,隨即便表現得十分僵硬。
“那你就委屈自己睡到陽臺上去吧。”閆亦心看她色厲內荏,忍不住出言威嚇,“當然,你半夜三更還請小心,別翻個身,就從窗臺上摔下去。這兒的樓層可不低,估計你連留下殘廢的機會都不會有,直接就OVER了。”
閆亦心的警告很婉轉,但效果顯然很明顯。能夠作爲陸氏唯一的對手,閆亦心也不該是那樣溫吞似水的男人,
“是嗎?那我可以喝咖啡提神。”陳曉蓉仍然嘴硬。
“行啊,那就到陽臺上曬曬太陽,直道你願意說的時候爲止。”閆亦心的應允,帶着寒意。
“綁架是犯法的!”陳曉蓉有點慌神,看來花澤兩個男人都很維護嚴綰。甚至爲了她,不惜違反法律。
劉離一臉的無辜:“咦,我們什麼時間綁架小姐了?哦,你是來拜訪朋友的,我們可沒有到你的住所裡去。難道你笨成這樣,送上門來請求我們綁架?”
陳曉蓉恨得牙齒髮癢,只能看向嚴綰。
“沒關係,你可以住到想說爲止。”嚴綰笑意盈盈。
“嚴綰,是你邀請我來的!”陳曉蓉恨恨地瞪着她,“難道你忘了我們之間,曾經有多麼的親密嗎?”
“恩,曾經。”嚴綰不置可否。
那些往事,一度是她生命裡不可塗改的顏色。可是要重生之後,纔會想到那些表面上光鮮亮麗的交往,只不過一種潛意識的利用。
正因爲看得太清,所以纔會更深地失望。
“哼!”陳曉蓉臉色一變,“算我有眼無珠,誤交了朋友。”
這句話,真該由自己來說。嚴綰想着,有點啼笑皆非。
“如果你真的當我是朋友,不但不會把我的私事添油加醋地告訴別人。好吧,姑且算是你說漏了嘴,也會急於採取補救措施。然而,你卻拒絕提供任何的線索。這樣的朋友……”她含蓄地看了她一眼,脣線慢慢到地勾了起來,“不要也罷。”
“啪啪!”劉離誇張地鼓了兩下掌,“嚴綰,說實在的,這句話才符合你名設計師的風範。”
嚴綰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才轉向陳曉蓉,“請告訴我,你究竟告訴了誰?”
“也許你不介意多留幾天,但是……”閆亦心微皺雙眉,“恐怕你和陸文俊之間的關係,會因此走向終點。”
“你們要做什麼!”陳曉蓉又驚又恐。
“也許你還欠陸文俊一個解釋,他從來都高高在上,難道就不會介意你臨時變卦嗎?”嚴綰“好心”地提醒,“他可不是隻和你一個人在交往,有時候機會錯過了,花多少力氣都彌補不過來呢!”
也許這句話,打動了陳曉蓉的心,她的臉色開始猶豫不決。
三個人都不再說話,任由她獨自在那兒天人交戰。
“我不知道她的身份。”陳曉蓉權衡了一下,終於還是乖乖地交代,“她是一個很高挑的女人,顴骨也很高,長得很瘦,聲音有點嘶啞。如果不是她身材苗條,凹凸有致,我會以爲那個公鴨嗓是男人。”
嚴綰皺着眉問劉離:“我們公司有這樣的人嗎?”
閆亦心對設計師並不熟悉,所以也看向了劉離。
“應該沒有這樣的女人,也許不是設計部的,可能是其他的部門的?”
“恩,明天我助理找一下這樣特徵的女人,也許可以找到一點線索。不過,至少和設計部有關係,別的部門繼續不到嚴綰的身上。”閆亦心簡單地分析了一下,又緊接着問,“相貌呢?”
“她很謹慎,一直用口罩罩着的,只看得到她額頭的肌膚有被灼燙過的痕跡,好想以紀念館有很多年,看上去很可怕的樣子。”陳曉蓉心有餘悸。
“怎麼會找到你?”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走在街上,忽然被一塊黑布矇住了頭。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一間別墅的房間裡了。她對我還算客氣,雖然她的嗓音讓我嚇了一大跳。”陳曉蓉回答得很爽快。既然已經開了頭,也沒有什麼好遮掩的了。
“別墅——在哪裡?”
“應該是臨山的,我看到樹林蒽蘢。不過路上我被蒙着黑袋子,清楚七轉八彎的,我也不知道在哪個方位。”陳曉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態度出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