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大軍,棄省嵬城直攻中興府,一日之間,西夏朝廷再起波瀾。
從省嵬城到中興府,似乎也就只是瞬息之間一樣,消息才傳入中興府,國都之內的權貴富豪們紛紛加快收拾行裝,打算往沒有戰事牽繞的南方地區遷移,路子多一些的行商,更是打算將家遷入到和中興府幾百裡之隔的長安城,總之,對於西夏能否挽回敗局,這個時候完全沒有人在乎了。
李遵頊、高逸、高良惠等軍中大將,不得不暫停軍事會議,一面吩咐各路將領調兵遣將,進入中興府防禦,一面匆匆進入皇宮,面見李安全,向其稟明蒙古軍隊直攻中興府的事情。
事涉重大,李遵頊也不敢多做隱瞞,不過在講完蒙古人一路南下的局勢後,李遵頊還是不忘提了提他的應對之策。
前番聽到克夷門失守,太子李承禎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後,李安全的腦袋就像是被人猛猛的敲了一下一樣,昏昏糊糊的,這次又聽到蒙古大軍指日就會到達中興城下,李安全是徹底的亂了心神了。
對於目前的局勢,他是想不出任何的應對之策,是以只好藉口身體不好,將抗擊蒙古大軍的任務悉數交給李遵頊來負責。
被李安全許以國事,李遵頊心情也是十分的複雜,儘管這份榮耀他是夢寐以求,可是這個時候得到,無疑更像是一個燙手山芋,八萬蒙古鐵騎,可不是動一動嘴就可以擊退的啊!
但是讓李遵頊阻絕,那是更不可能的,雖然擊退蒙古軍隊很難,但是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在當初將李承禎那個蠢貨送到克夷城的時候,他就做了最壞的打算了,擊敗蒙古人,李遵頊的內心之中是有底牌的,只是那張底牌,在沒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是不會祭出的。
辭別了皇宮,回到大都督府,李遵頊命令南方諸州和各個軍司的兵馬火速進京,同時又派遣使者往黑水城調動黑水鎮燕軍司的兵馬,打算從蒙古人的身後搞一次偷襲。
且不說李遵頊的諸多打算,就說在中興府亂作一團的時候,位於城南的嵬名府這個時候卻是氣氛儼然,絲毫看不到大戰之前的那份緊張。
當然也不是沒人緊張,只是在兩個亂嚼舌根的下人被嵬名令公處死之後,就沒有人敢亂說話了。
亂世之中,對於這些委身在權貴之家的下人來說,主人家的心情就是他們的心情,除此之外的所有情緒,都是多餘的,甚至是要命的!
整個嵬名府,唯獨有一處小院落顯得不一樣,和其他地方的敢怒不敢言不一樣,這裡的清幽和雅緻卻是發自骨子裡的。
一陣琴聲響起,婉轉動聽,似乎彈琴人的心情也分外的好,當然,對於府中的下人來說,這卻也不是什麼隱秘,每個月的這個時候,小院中的琴聲都會響起,自從當年嵬名令公父子從克夷門回到中興府幾乎就沒有斷絕,對於在府上待得日子長久一些的下人們來說,自然知道的也更加多一些。
“長安城又送來書信了吧?”
“可不是,這都五六年的時間了,當年小姐被老爺帶回府上後,這每個月都會有書信送來的````”
“我聽管家老爺前陣子說,小姐的那位意中人現在都快要做皇帝了,你說他要是將小姐迎過門,會不會封一個貴妃做一做啊?”說這話的小丫鬟一臉的羨慕,顯然是對自家小姐的這份感情十分看好。
不過小丫鬟的問題卻沒有一個人回答。
五六年的時間了,儘管有尺素傳情,但是那位名滿中原的顧大人心中對於自家小姐的感情還有多少,這真的讓她們這些看着小姐受盡了苦難的下人們唏噓不已,在她們看來,要是那位顧大人要是真的有心,何不上門來提親,何不將這樁姻緣結束,也省的小姐整日悽苦````
就在丫鬟們爲了小姐的感情哀嘆的時候,李嵬兒卻像是一個即將見到愛郎的懷春女子一樣,滿臉潮紅的凝望着書信,雙眸之中,盡是淚水。
六年的時間,彈指一揮間,可是昔日的祁連郡主,卻似乎並沒有受到時間太多的侵蝕。容貌嬌美,更勝從前,當然,哪怕是她最欣喜的時候,眼眸深處的那抹冰冷還是讓人心悸。
那是決絕一樣的冰冷,是拒人千里的冰冷,可是這份冰冷只有在看到顧同每月通過錦衣衛送來的親筆信的時候纔會融化一些。
木青璇無奈的搖了搖頭,李嵬兒和顧同通信的事情,並沒有瞞過誰,事實上滿朝權貴,都知道當年顧同炮轟克夷門的真相就是爲了祁連郡主李嵬兒,爲了李嵬兒,顧同也甚至在李遵頊出使金國的時候,迫使李遵頊答應將李嵬兒下嫁給他。
或許對於別的女子來說,這一切,足以感動一生,但是作爲李嵬兒的閨蜜,作爲見證李嵬兒感情的好朋友,木婉清的內心於此卻是萬分悲痛的。爲了一個顧同,李嵬兒苦苦獨守閨房六年,六年之間,未曾踏出嵬名府一步,這份情誼,又有什麼可以補償?
就算他日顧同真的做了皇帝,冊封李嵬兒一個皇后,木青璇都覺得不夠。
“那個負心人又給你說什麼甜言蜜語了,又騙的你這麼多的眼淚,嵬兒,都六年了,難道你還打算這麼等下去嗎?”木青璇看着沉浸在顧同來信中的李嵬兒,眉頭微蹙,沒有好氣的對好友提醒道。
木青璇不看好自己和顧同的感情,李嵬兒何嘗不知道?
六年時間以來,木青璇無數次在自己面前都說過這樣的話,六年以來,李嵬兒也曾動搖過,是的,六年的時間不是誰都可以拿自己的青春去等待。
可是每個月來自情郎的書信,又讓她知道他的內心和自己一樣的煎熬。
在信裡面,顧同會給她說近來的心情變化,會給他說昔日二人在一起曾經許下的海誓山盟,當然也會提及他對她的思念以及無時無刻不在的愧疚,六年的時間以來,李嵬兒都覺得自己可能終此一生都要和愛人用這樣的方式渡過。
“三郎說,說很快他就會帶我走!”
對於木青璇,李嵬兒沒有絲毫的掩飾,儘管她知道木青璇可能將這個消息告訴給李遵頊,但是此時此刻,李嵬兒已經顧及不了那麼多了,她需要將自己的快樂和好友分享。夢寐以求的那一刻,終將要到來,她又怎麼能抑制住內心的歡喜?
“這?”
木青璇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李嵬兒,往日李嵬兒也會將顧同來信上的一些事情念給她聽,可是這麼多年以來,她還是頭一次聽到顧同寫信來說要帶李嵬兒走。
“這怎麼可能?”
儘管這麼說有些不禮貌,但是木青璇卻驚詫的看着李嵬兒,意思是你難道不清楚顧同到達中興府意味着什麼嗎?
李嵬兒當然清楚顧同的話意味着什麼,顧同要來,自然不會一個人來,顧同要帶她走,自然也不會偷偷摸摸帶她走,不然的話這些年來就憑保護她的暗衛和錦衣衛的手段,小小的中興府尤其能留住她?
一想到自己的男人要風風光光,隆重萬分的將自己迎娶回去,李嵬兒的內心就再次興奮了起來。
見此情形,木青璇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說什麼李嵬兒都聽不進去了。事實上,在經過最初的驚詫之後,木青璇也知道,顧同要到中興府這件事情只怕是板上釘釘了。
顧同從來不是一個輕易許諾別人的人,既然他敢對李嵬兒說這番話,那麼定然就是有了安排。
想到目前中興府亂哄哄的局勢,木青璇不禁感到擔憂萬分。如果這個時候顧同又要興兵前來,只怕這臺戲會越來越亂。
木青璇離開了李嵬兒府上,回到家中,卻又始終坐立難安,最終,她還是將這份消息帶進了大都督府,將其告訴給了李遵頊,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情或許能夠幫助李遵頊。
李志遠和尹志平一直看着木青璇走進了大都督府,這才收回了監視的目光。
坐在臨街的酒樓上,李志遠十分不解的對尹志平問道:“師兄,師弟我在中興府奉命等了這麼多年了,怎麼,你一來就讓我放手,這娘們十有*肯定會將主公意欲告訴給李遵頊,你這是打的什麼算盤啊?”
面對李志遠的疑問,尹志平淡然一笑,事實上這一切都是按照顧同的安排來做,至於顧同這麼安排卻又是爲了什麼,尹志平卻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你啊,還是保護好嵬兒郡主,其餘事情,自有主公和各位將軍安排,哪裡需要我們在這裡瞎操心!”尹志平打趣了李志遠一聲,於此兵臨城下之際,從他二人臉上卻是絲毫看不出戰爭即將到來時的緊張。
相反,不管是經歷了數次大戰的尹志平還是一直都在西夏奉命守護李嵬兒的李志遠,兩人皆都是一臉的期盼,等到顧同君臨中興府的時候,這一切,一定會變得相當有趣。